第8章

第八章—方知你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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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錦前幾日便誇贊說王妃娘娘聰慧好學,如今的繡工足以将王爺吩咐的荷包繡好,因而白姝卿一大早便起了,着手繡那荷包,她不想讓楚景淮覺得她作為女子卻不擅任何活計。

穿針繞線好一會,白姝卿記起楚景淮昨日說以後要她陪他一同在書房用膳,忙側頭問道,“王爺這會可有用過早膳?”

“王爺并未傳過早膳,”碧凝笑道,“可是要奴婢差人傳膳送到王爺書房去?”

白姝卿略略斟酌道,“我過去書房罷。”

待得出了房門,白姝卿卻一轉頭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丫頭,“雪盞,你今兒怎地如此少話?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雪盞一愣,身子一低便要跪下,白姝卿急忙制止她,“怎麽了這是?”以前雪盞跟碧凝在她面前沒個正經規矩,這會竟要跪她,想必這丫頭當真遇到了事情,而且這事不小。

雪盞知道這事是瞞不住了,惶聲道,“主子,咱們回房去說。”

白姝卿坐在圓幾旁,啖了口茶方道,“雪盞,到底出了何事?”

雪盞臉色煞白,緩了緩呼息、顫聲說道,“奴婢昨夜出了王府……”

雪盞将昨夜所聞所見一五一十地敘述給白姝卿,當她講到與忻王見面之人是名女子時,雪盞見原本面色平靜的主子臉上有了絲蒼白,擔心主子傷心難過遂住了聲。

白姝卿手握了又握,旋即輕扯嘴角,“你這丫頭,話怎地講一半?”

雪盞雖知對方是女子,但那女子與王爺的談話卻未聞見,她只知道二人昨夜不歡而散,忻王似是很生氣,那女子離開之後他動身回府,身邊兩名侍衛皆不敢近身。

雪盞将那女子一人離開,忻王最終甩袖而去的事講了,以為主子會因此有些欣慰,卻見白姝卿依舊沒什麽表情,不由得輕了聲,“主子?您沒事吧?”

她能有什麽事,楚景淮身為大梁王爺,身邊有多少女人都不為過。她只是在想那院子或許是忻王府的一處別院,楚景淮要常常與那女子在院中密會,遂差人悉心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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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心打理的意思就是說……那人在楚景淮心中很重要。王府裏必不乏密室之類,他不與她約在王府密室反而約在不起眼的別院,這說明他在意她的安全,怕被王府的人撞見對那女子不利。

思及此,白姝卿眼稍一厲,沉聲道,“雪盞、碧凝,這事切不可說出去,免得惹禍上身。”

“是,主子。”

最終還是在自己房裏用了早膳,白姝卿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見他,在他昨夜私下見了其他女子之後,他在那個女子那裏受了氣,她亦怕被遷怒。

用過早膳,白姝卿仔細端詳起楚景淮那枚舊荷包,邊角處微微磨損,是主人佩戴久了的緣故,荷包上繡的是蝶戀花,那藍紫色的碟振翅欲飛,不知何故顏色相較別處竟有些暗淡,倒似常常有人撫觸。

這物什,會是那名女子贈他的定情信物麽?若是如此,楚景淮又為何送到她這裏來?不怕他心上人知道以後吃味?

她正胡亂想着,房門被人推開,楚景淮闊步走進來,沉着臉、一掀衣擺坐在了圓幾旁。

“王爺。”

他不作聲,白姝卿只略微福了福身,多說多錯,她幹脆拈起繡針繼續繡那只蝶,一只手臂倏地探過來,将她手裏的繡花繃子奪了,重重地擱在圓幾上。

白姝卿記起以前看過的電視劇,皇帝龍顏大怒,臣子便會跪一地,嘴裏喊着微臣惶恐,她此時是不是也該跪一跪,喊一句妾身惶恐?如此一想,白姝卿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楚景淮眉頭篤得更深。

“嗯,”白姝卿想了想,柔聲道,“妾身在想如何能讓王爺開口講話。”

顯然這個答案楚景淮并不滿意,他盯着她的臉,目光沉戾,似是要在她臉上燒出個洞來,許久之後方道,“你便不想知道爺為何生氣?”

為何生氣?總歸不是為她,白姝卿握上他按在桌沿的手,一笑道,“王爺為何生氣?”

楚景淮反手一握,大掌緊緊包裹住她的,“爺不是說你以後必須陪爺在書房用膳,你自己倒先用了,爺的早膳呢?”

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男人演技一流,這番話講出來,倒真似他會為這種事動怒,白姝卿一瞥旁邊那兩個丫頭,碧凝把自己當作壁花神色未動,雪盞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似随時都要給這位爺一記白眼。

白姝卿忙道,“雪盞,差人将王爺的早膳送來。”

“是,娘娘。”

楚景淮還在“生氣”,白姝卿忙找了個臺階讓他下,“妾身正為王爺繡荷包,總在琢磨這舊荷包針線中的神韻,是以竟将昨兒那回事給忘了,是妾身的錯,王爺快別生氣了。”

嫁到忻王府以後,她向他認過兩回錯,前一回她真心誠意,為自己不顧及他顏面一事愧疚懊悔,他未當衆給她臉色看,她亦感激,這回她明明知道他生氣的原因并不是她,甚至連這情緒都可能當不得真,嘴上卻越發順溜了去。

講真話時因為要暴露真心給對方,是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扯謊時對對方的感受不甚在意,講起謊話來倒似比真話還真。

楚景淮要了她這臺階,拾起繡花繃子看了眼,道,“這繡工是差了一些,不過才幾天功夫能有這番造詣也不簡單了。”

“王爺過獎,妾身愧不敢當。”

白姝卿陪他用完早膳,這位爺一時興起要教她解穴,白姝卿只好裝作什麽都不懂、從頭學起。不多時有人來禀:熙王到。

熙王她知道,與楚景淮乃同母所出的皇子,由于年紀小一直養在宮裏,那日皇帝壽宴他恰病着,大婚那日又怕人多雜亂傷了皇子,是以白姝卿未見過他本人。

熙王是被奶娘抱進屋裏的,他瞧見楚景淮、脆生生地喊了聲十哥,奶娘将他放回地面,他一路小跑着鑽進楚景淮懷中,接着又盯着白姝卿看,白姝卿朝他一笑他竟知道害羞,往那人懷裏躲了躲,自以為小聲道,“十哥,十嫂嫂真好看,我長大以後可以娶她嗎?”

他十哥和善地拍拍他的背,輕聲道,“不可以。”

熙王委屈地扁扁嘴,擡頭瞥見他十哥臉色,識相地克制了眼淚。

白姝卿最是見不得這樣的萌正太委屈,将他從楚景淮身上扒下來,蹲下身看着他道,“十嫂嫂帶熙王殿下去院子裏玩兒,好不好?”

熙王高興得拍手,“好呀好呀。”

兩個人出了門,熙王忽然一本正經地對白姝卿說道,“十嫂嫂,以後叫我桓兒罷。”又附到白姝卿耳側說道,“只有那些奴婢奴才才喚我熙王殿下。”

“好,桓兒,咱們玩什麽呢?”心裏不免感嘆皇宮真不是什麽好地方,這才多小的娃娃就知道長幼尊卑了。

楚景桓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白姝卿回頭,見祥伯對楚景淮禀報了什麽,楚景淮神色凝重,見她望過來遂揚聲說了句你們先玩,我到書房處理點事。

楚景桓不許下人跟随,引她去了王府的後院,彎彎繞繞的路他走來毫不費力,最後他揚手一指,笑道,“十嫂嫂,這裏美不美?”

白姝卿放眼看去,不遠處是一池荷塘,荷花開得正好,微風拂過花海,送來沁香之氣,令人心曠神怡。她來王府這麽久,倒不知這王府裏竟有如此景致,狠狠一點頭,嘆道,“好漂亮,十嫂嫂好久沒見過如此美的荷花了。”

楚景桓卻忽然抱住了她的腰,頭深深埋着,口裏的話含混不清,“桓兒想母妃了,所以來找十哥……桓兒原以為寧妃娘娘是母妃,可下人們背地裏都說桓兒的母妃已經死了……”

忻熙二王的母妃是早已逝世的辰妃,辰妃死後皇帝将小皇子交給寧妃娘娘代為撫養長大。白姝卿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蹲下身來抱緊了他,待他哭累了,摘了一片荷葉送他,兩人坐在亭子裏滾着上面的露珠兒玩兒。

餘光忽見似有人閃進不遠處的回廊後,白姝卿站起身,對楚景桓說十嫂嫂為桓兒去尋一個好玩兒的物什,桓兒要乖乖坐在亭子裏,不可亂跑。

她穿過回廊,最終在一處停下腳步,不遠處站着三人,楚景淮、祥伯,還有一名女子。是她嗎?是昨夜與他見面的那個女子嗎?白姝卿屏住聲息,聽得那女子語氣恭敬,“王爺,小姐她昨夜并非有意使性子,您大婚那天小姐喝了一夜的酒,她心裏苦,嘴上卻不肯說。蝶煙知道王爺新婚多有不便,小姐想方設法與您見上一面最終卻是不歡而散,小姐回府之後便将自己鎖在房間誰都不見,這樣下去只怕小姐會生病,蝶煙沒有辦法,只好來王府求王爺見小姐一面。”

“她不是不願見本王嗎,”楚景淮輕笑,“你回去跟你主子講,本王不需要如此不識大體的女子在身邊。”

蝶煙一愣,苦笑着搖頭,“小姐果真是愛錯了人,忻王殿下,我家小姐祝願您跟新王妃百年好合。”

蝶煙走後,楚景淮卻還立在原地。白姝卿忽然有些想笑,何必說出這樣的話來,傷人傷己,有何好處?從那名叫蝶煙的女子口中說出小姐喝了一夜酒之後,他負在身後的兩只手,便再沒松開過。

“爺,您這是何苦?”祥伯輕嘆口氣。

原以為這位年輕的主子不會開口,孰料他竟是滿臉自嘲之色,“祥伯,昨夜她說我做這一切都只為逼迫她出府見我一面,連她都看出來了。我一直知道她在王府中安排了人,我由着她,甚至故意在那麽多人面前對那個女人好,将她親手繡的荷包交與他人去仿,傳到她耳朵裏,不過是想确認她心中對我是否也有一點在意,無關我日後身份地位,也無關我能保住她的家族,她明知我待她如何,卻偏要拗着性子不肯給我臺階下……”

他苦笑,卻忽然神色一冷,低喝道,“誰?!”

白姝卿在聽他講到“将她親手繡的荷包交與他人去仿”時便不忍再聽,急匆匆轉了身,回頭卻見楚景桓正懸着身子去夠荷葉,她心下一凜,趕緊跑過去,将楚景淮那聲喝止置之腦後。

這副身子倦怠已久,待她跑過去只來得及拽住楚景桓後背的衣襟,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這小皇子絕不能有事,她将楚景桓用力扯回亭子裏的同時,身子卻不受控制地下落、跌進池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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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更周一見。從下周起暫時一三五更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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