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折頁的書
連景行之都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原來朱達他們這麽大的動作,不是沒由來的,而是趕上了山長方啓晨要收徒!
吳明瑞瞪大眼,有些懵地問:“沒聽說山長要收徒啊?”
朱達倒是給了吳明瑞這個新的“老二”一個面子,解釋道:“我聽張兄說的,從今日事看,張兄沒騙我。朱某學業不精,先回去看書了。”
說完,朱達提步就走,腰背挺直,留下面色差點穩不住的張凱威。
張凱威沒想到朱達會這麽狠,直接把山長要收徒的消息說了出來!
而且張凱威敢算計朱達,是因為朱達家中做官的親屬,不過是他父親的下屬罷了。沒成想,朱達心眼小到不顧大局,只顧自己快意!
張凱威在心裏思索如何讓父親施壓時,他身邊的人好奇地問了出聲。
“張兄,朱兄所說是真是假?”
“張兄,山長真的要收徒嘛?收幾個啊!”
“凱威兄……”
張凱威擠出一個笑,抱拳道:“諸位,山長的事,哪裏是我說了算的。在下也回去看書了,先走一步。”
眼看朱達、張凱威都走了,衆人腦補的自行腦補,讨論的也打算離開貼榜處,找地方聊聊去。
吳明瑞拿了第二,心裏本來挺高興。乍一聽見山長收徒的消息有點懵,等到張凱威也跑了,吳明瑞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麽。
朱達算計他舍友,結果朱達自己又被張凱威設計了。好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吳明瑞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舍友,主動道:“行之,你趕路肯定累了,我們回學舍吧。對了,我本來還帶了好些點心過來,可是你請假了,我就分了些給同窗們,只留下能放的一兩樣了。”
景行之看了一眼吳明瑞,有些不自然地笑着道:“哪有福氣了,多謝明瑞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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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瑞見舍友還笑得出來,心裏倒是生出些佩服來,覺得景行之人品超絕,十分可交。
兩人移步到了學舍,景行之放下包袱,吳明瑞拿出點心來,兩人一塊吃用了些。
用過點心,兩人都拿出書本看了起來。下午貼榜,學院是不授課的,只由學生們自己學習。等到明日一早,才開始上課,講解考卷。
景行之在家幾天根本沒看書,對于請假倒是有些慶幸。
小秀才次次考第一,他要是趕來考個倒數第一,丢人丢大發了。為了下一次考試和科舉,景行之也打算好好學習。
要說景行之一技在身,當然不愁吃喝,若是他樂意,身家萬貫也就是想和不想的原因。
可一來小秀才心願如此,他豈能辜負別人一朝十來載的努力。
再者來學院的時候,景家村那些鄉親們目光期頤,弄得景行之心裏奇怪得很,好像真的多了這麽一大串的長輩似的。
但多學學也好,便于自己以後學學古代的玄門之術,景行之在心裏如此道。
總不能到時候人家給他一本書,他還得找個文言文的翻譯,要是翻譯錯了哪個字,他可真沒地方哭去。
景行之對着書,一頁頁翻過去,記憶海中的知識也慢慢地被梳理。
***
太陽慢慢往下落,吳明瑞動了動酸疼的脖子,發現舍友還在看書。
吳明瑞心裏嘆服,這都好幾個時辰了吧舍友竟然還在認真看書!他不行了啊,肚子餓了。
吳明瑞小聲道:“行之,我打算去飯堂吃飯,你要同去或者是帶飯嗎?”
景行之聽到他聲音,揉揉眼睛,自己站起身:“我也去飯堂吃吧,之前多謝明瑞兄病中給我帶粥了。”
“謝什麽,應該的事。”吳明瑞自然地道,怕景行之因為提到生病想到被算計的事,又提議道,“吃完飯我們去書河下游晚讀去嗎?好些同窗都會去,那會兒晚霞也好看。”
“晚讀?”景行之想了想,覺得背背書也好,他正好找吳明瑞還有點事,就點頭道,“好啊,一塊去。可要帶上書?”
“那得帶上,我們背上書袋,吃完飯正好散散步。”吳明瑞見自己邀人成功,心裏十分激動,把沒見景行之之前的糟心事都抛在了腦後。
就算家裏事再煩人,書院還是他的一片淨土。
兩人出發早,到時飯堂沒多少人。等兩人吃得差不多了,飯堂才逐漸人多了起來,不少人看着景行之竊竊私語。
景行之倒是自然,不動如山,讓不少人對他胸襟服氣起來。
這些人是這麽想的——景行之能蠢嗎?有的讀書人是情商不高,可絕不會蠢。
既然景行之不蠢,那就肯定能明白自己中了連環套,成了倒黴的蟬,被算計了又算計,錯失了成了山長弟子的機會。
錯失成為山長弟子的機會,那就等同于錯過了和聖上做同門的機會。
山長那是什麽人,那是帝王師啊!可縱是如此,景行之都能表面如此平靜,當真是心胸豁達!
豁達兄·景行之淡定吃飯,見吳明瑞一直看自己,問他:“明瑞兄,可是我回家幾日更好看了,你這麽盯着我看?”
吳明瑞被調侃得臉紅,支支吾吾地道:“男子怎可說好看,不過行之瞧着是胖了點,更精神了些。”
吳明瑞被其他人看的早丢下了筷子,吃不下飯了。他看着景行之吃得香,心裏念頭和其他同窗們達到了空前的一致——行之不是一般人啊!
等了一會,景行之吃飽了,他放下筷子,說道:“明瑞兄,我們走吧。”
吳明瑞早就想走了,當下腿邁得飛快,好像屁股後頭有什麽東西在追一樣。
兩人走出飯堂,朝着穿過學院被取名為“書河”的小河走去。
路上都沒遇到人,想來是吃飯去了。
景行之卻是看了又看吳明瑞的臉,他這回見吳明瑞,發現吳明瑞面上的綠帽相有往破家難上發展。也就是,任由發展下去,怕是以後吳明瑞家境會不太順。
景行之思忖後,認為還是早些讓吳明瑞知道更好,所以他挑着身邊無人,狀似無意地提起:“明瑞兄,還記得我放假前那日老盯着你的臉看嗎?”
吳明瑞想了想,點頭道:“記得啊,你還說我面相像你看過的書上的。”
“對。”吳明瑞面上面相更為明顯,令景行之對于自己看出來的更肯定了。
景行之從書袋裏拿出特意為吳明瑞買的書,然後翻到自己折過的一頁,再把書遞給吳明瑞。
吳明瑞接過書,看見前面幾個字就想把書丢了。
因為無論哪個男人,都不想戴綠帽子!
可他一瞬間又想到家裏一向溫和可親的母親,無緣無故突然對父親冷面厲眼相對;而且母親之前對他的小兒元寶可比他還疼,如今卻是一眼都不想看,甚至背地裏說出孩子克她的事!
這一種種變化,竟和這書上說的,能解釋得通……
母親變化那麽大,好似不可理喻一般,非要說他的小兒元寶克祖母,讓這回回去的他難堪極了。
當時妻子李玉哭得厲害,十分委屈。可父親,仔細想來卻是面色奇怪……
吳明瑞唯有瞪大了眼,才能強忍住心中極為複雜的心情和眼淚,把這一頁剩下的字一個個看下去。
每看一個字,他的心都像被剜掉了一塊肉,沒一會就鮮血淋漓。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吳明瑞拿着書,手不自覺地發抖,他緊捏着書,因為用力過大導致額上青筋都繃了起來,
景行之在吳明瑞眼中隐隐看到淚光,雖是十分肯定,也不由得勸道:“可能是我看錯了,吳兄莫……”
吳明瑞吸了一口氣,眼眶發紅地道:“這書講的骨相我其實沒太看懂,可最近家裏事太多,你把這個往我面前一放,就好像那些事都是打了孔的珍珠,一個個串起來了。”
家裏的矛盾,鬧了不止一日兩日。母親的變化,父親的躲避,妻子的別扭,如今想來歷歷在目。
吳明瑞不禁想到這次回家,妻子李玉怎麽都不肯讓自己抱太久孩子的事。
怪不得總是一副害怕的模樣,原來孩子不是他的。她怕的不是自己帶孩子見母親,而是擔心自己傷害孩子……
怪不得母親突然不喜妻子,他還以為母親不知受了誰的騙,性情大變了。
可他待妻子那般掏心掏肺,那女人怎敢如此欺他!
吳明瑞想着,腿一軟跪俯在地上,他恨恨地拿手捶地。
吳明瑞一邊發洩,一邊帶着哭音:“我不信,我不信,玉兒怎會……”
想着吳明瑞是個讀書人,景行之把他手拿住,免得傷得影響以後。
吳明瑞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哭得景行之都心疼。
可景行之又不會安慰人,何況是被綠的人,只能選擇自己比較擅長的方式,給吳明瑞灌雞湯:“吳兄,握不住的沙,不如揚了它,後面自有寬廣海洋。”
吳明瑞聽了進去,可還是痛哭了一會才緩過來。
等緩過來,吳明瑞像哭又像是笑地道:“我、我沒見過海,但以後一定要去看看行之說的海是什麽樣。”
不哭就好,景行之松了口氣。他想被綠已經是很難過的,因為聽說吳明瑞家風清正,只娶了一個妻,想必對妻子很有感情。
吳明瑞撿起被丢在地上的書,紅着一雙眼,神情脆弱地看向景行之:“行之,麻煩你陪我回家一趟可好?”
景行之哪能拒絕他,還怕這位人品不錯的老實舍友被欺負呢,一口答應道:“好,我陪明瑞兄回去。”
“那我們這就回,今日處理完畢,明日還能回來上課。”吳明瑞咬咬牙,強撐着堅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