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着站在方啓晨身後那名少年郎的臉, 寧雍遠驚愕不已!

他沒想過會在此地,見到和他娘親吳雙喜相貌神似的人。

如果僅僅是一個人和他母親鎮遠侯夫人長相相似,那沒什麽大不了的,一般人也不會多想,但寧雍遠是個例外。

因為他三四歲時就從娘親吳雙喜和乳母嘴裏,聽到過自己不是親生子的真相。

說起來吳雙喜也是個傳奇人物, 這位本是邊境小鎮的一位軍戶家的女兒, 和鎮遠侯有着天差地別。

但吳雙喜最後不僅成了鎮遠侯夫人,還給鎮遠侯生下了獨子, 把控着鎮遠侯府裏沒再多一個子嗣, 動搖她的地位。

寧雍遠比外人知道得更多一些, 他這位名義上的娘親是個利益至上者。吳雙喜可是親自将生下來體弱的親子,換成了他這個意外遇到的體壯嬰孩。

剛聽到真相時,寧雍遠反應了好一陣子,才理解了那睡着時突然醒來聽到的話是什麽意思。

不過索性吳雙喜并不在意他是不是親生子, 小時候身體強壯的寧雍遠只會更得吳雙喜的喜愛。所以那之後, 寧雍遠就像什麽都沒聽到過一樣,繼續做着自己的小侯爺。

可乍地看到景行之,寧雍遠不敢忘的一段真相就浮上了心頭,重新回憶起來。

被方啓晨一句問喚回理智, 寧雍遠心念閃動, 笑着慢慢回道:“這位是老大人的弟子吧,我瞧着有些像我見過的一位大人,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冒昧了。”

寧雍遠知道自己行為出格,要讓方啓晨這等老狐貍不起疑,還不如半真半假地把事情交代出來。

何況他娘親是個內宅婦人,方啓晨和他身邊人肯定是沒見過的。

方啓晨聽他這麽說,果然沒起疑,甚至更覺得寧雍遠是真的有點兒小孩子氣。

唯有景行之心裏存了疑,多看了這小侯爺幾眼,并且把寧雍遠的身份等回想了一遍。

景行之懷疑的理由是——他已知信息:寧雍遠是獨子,父母皆在,可來人面相上卻是還顯示有個姐姐,甚至父母已亡。這兩者,未免相差太大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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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寧雍遠這個人奇怪,那麽他說的話肯定也有點問題。

不過景行之是怎麽都想不到,他會和遙遠之處的一個女人有瓜葛。當然即使是知道了,景行之也不在意,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直我們就回頭。

寧雍遠竭力應付着方啓晨,最後得了小半刻鐘和方啓晨單獨說話的時間。

奇怪的小侯爺走的時候,景行之從東屋的窗戶看過去,發現對方臉色一下子從笑嘻嘻變成沉着臉。

景行之嘆道:果然還是年輕,還沒出人家門呢,變臉給誰看。

景行之掃了一眼,因為這個犬子對什麽鎮遠侯也沒了興致,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書。

******

寧雍遠黑着臉出了書院,張凱威和手下人裏卻一個人沒提醒他。

下人們是不敢說,張凱威是不想管,反正就接觸這一回,事情不成也怪不得他。反倒是多事地提醒這金疙瘩,才容易被他記恨。

卻不想張凱威不想找事,寧雍遠卻不爽地開了口。

寧雍遠舊事重提:“張世兄,我瞧你一上後山就面色發白,貌似這其中有點我不知道的事……”

寧雍遠來了沒幾日,又性急。他身邊的人盡忙着伺候好他,也沒外出去打聽一個小地方的消息,所以還真不知道張凱威故意藏着掖着的事。

張凱威被他的直白弄得一陣心虛,解釋道:“是我家親戚得罪了山長,本來擔心山長遷怒我,不過瞧着山長明理、并未遷怒。”

“哼!”寧雍遠冷哼,甩了臉沒理張凱威。

這要是在京城,寧雍遠肯定直接教訓張凱威了,管他是什麽理由。但在別人的地方,又遇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寧雍遠選擇忍一時風平浪靜。

且待日後,他想個法子把那山野小民給解決了。

方啓晨此人寧雍遠是不想得罪的,但解決一個方啓晨沒背景的小弟子,不驚動方啓晨的法子多了去了。方啓晨一把年紀了,還能跟在對方屁股後頭不成。

寧雍遠一邊琢磨着心裏的事,步子走得飛快,一邊吩咐身邊的下人:“我事情辦完了,你去安排一下,兩日後就啓程回京。”

張凱威聽着呼吸一緊,目光緊張地看着寧雍遠。

他父親可是交代,讓他跟着寧雍遠走的……

寧雍遠不想多生事端,轉過頭對張凱威道道:“張世兄,我忽然想起回去要事要辦,你不會嫌船早了吧?”

張凱威搖頭,壓抑着笑意,但神情輕松道:“怎會,兩日夠了。”

要不是怕笑出來讓事情明顯不順利的寧雍遠生氣,張凱威恨不得大喊兩聲。他可以離開了!

*****

而此刻的草廬。

方啓晨無聲地嘀咕道:“貪心啊,成了伯爺想做侯爺,成了侯爺想做國公。”

事實上方啓晨能理解這種貪心,可做臣子的人還是得保持清醒。以方啓晨的看法,鎮遠侯這個封號就注定很難往上升。

鎮遠侯往上,那就是鎮國公。鎮國之稱,是極大的榮耀,也是極大的危險。帝王何等心胸,能容得了一個擔着鎮國名頭的人在自己眼前天天晃。

國是天下人的國,但帝王眼中,國是他的國!

李雲玺脾氣算好的,可還不是壓着鎮遠侯多年,把人留在京中,沒再讓善戰的鎮遠侯寧海波出去打仗。

所以當寧雍遠問起可再進一步時,方啓晨只是敷衍地對着寧雍遠笑笑,說了一句“這種事,哪是我一個糟老頭知道的。”

方啓晨可不想為了鎮遠侯,弄得自己接下來的日子不安定。更別提,他和鎮遠侯那個面癱關系可一般得很,更不值當了。

方啓晨搖搖頭,慢悠悠地從大廳轉到東屋,看着勤快的小弟子啃書。

景行之才不管老頭兒想什麽,沉迷進書裏,把人都給忘在了腦後。

景行之最近看書看得多,便越發看出味道來了。長時間做一件事,只要堅持,期間也能獲得滿足感,因為掌握了技能。

景行之如今就想嘗到味道的毛頭小子,開始覺出好來了。

******

隔日。

章通、朱達、張凱威三人同時來了書院,和方啓晨辭別。

章通是因為方啓晨的身份和皇帝的叮囑,朱達和張凱威二人卻是因為都在書院裏受過指點。

可景行之見着三人,一下子想起來不對了,他還沒報仇呢!

張明雨冒出了苗頭,景行之一下把人給掐死了,可那是張明雨應得的報應。至于朱達和張凱威,景行之因為柳方搬了過來,直接把沒來書院的兩個人給忘在了腦後。

景行之聽着方窈君叽叽喳喳說的話,對她謝了一聲,轉身跟方啓晨請了個假,決定在朱達和張凱威臨走前給兩人補一份大禮。

景行之往日認真努力,方啓晨也不拘他,讓他自個兒出去忙。

景行之點點頭,帶着自己攢下的頂六七兩銀子的金瓜子和金花生出了書院。

******

中午。

柳方提着食盒去送飯,卻沒見着人。

等一問方家,才從方窈君嘴裏知道景行之請假了。

本來是送飯的,可吃飯的人都無聲無息地跑了。

柳方提着食盒,有些失落也有點生氣地回了家。

******

景行之卻是等到在碼頭上轉了一圈,肚子咕咕叫了,才忽然驚醒自己出門忘了回家一趟,告訴柳方不用送飯了。

景行之暗自嘟囔:“應該沒事吧,我買點好吃的回去。”

他心裏覺得沒事,不過還是知道這事做得不對,所以心虛。

但錯事都幹了,只能努力彌補了。

景行之三下五除二,在碼頭開船那段兒悄然做下手腳,随即看看覺得布置妥當了便去鎮上熱鬧的地方,轉悠着給柳方買東西。

******

下午時分,天色還早,景行之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家門外。

景行之先沒敲門,站在門外看了一圈自己提的東西。

“吃的,喝的,玩的……好,都有了!”

數完了,景行之就伸手去敲門。

剛從外往家走的鄰居看着他笑:“行之啊,你買這麽多東西,我看好些都沒用,不怕你夫郎說你啊!”

景行之笑笑,低頭看自己的手:“您別吓唬我,方哥兒可不兇。”

“嘿!我告訴你,遲早得兇!”這鄰居一臉“你還年輕不懂事”地道。

他話音剛落,景行之面前的門就打開了。

門發出了“砰——”的一聲,開門的人不高興。

鄰居尴尬地笑笑,趕緊溜了。

留下景行之,沖着柳方笑。

景行之的笑裏有點心虛:“我出門買東西去了,忘了跟你說。你中午吃了吧?”

柳方往常去送飯的時候,都是和景行之一起吃中飯的,所以景行之有這麽一問。

柳方板着臉,道:“我吃了。”說完他也不給幫忙提東西,蔫蔫地往回走。

景行之看着,就像是一棵本來綠綠的小樹,突然沒了精氣神一樣,而景行之自己是那個沒照顧好書的植樹人。

景行之提着東西,快步跟上柳方,笑着道:“你不是說太白樓的烤鴨好吃嘛,我給你帶了鴨,不生氣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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