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要說方窈君問的話當然沒什麽出格的, 就一個年齡而已。可小姑娘兩腮粉紅,仿若面帶桃花,這模樣景行之和柳方看不出問題才奇怪了。

景行之拿胳膊碰碰柳方,示意柳方來問。對比景行之和柳方,方窈君和柳方關系要好一些,景行之接觸得更多的是汪莊等人。

柳方笑着看景行之一眼, 然後看向方窈君:“窈君, 你問吳師兄的事做什麽?”

方窈君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回答:“就、就問問嘛, 吳師兄看起來和小師兄關系很好!”方窈君說着, 目光帶着喜意看向景行之, 覺得自己找到了好理由。

景行之可不吃這套:“我和明瑞兄關系一般,小師妹別操心了。”

方窈君一愣,随即臉上爆紅,揉着手裏的蘭花帕子道:“你們都是過來人了, 有什麽不知道的!還故意逗我。”

景行之看着小姑娘頭疼得很, 這可是方啓晨的小心肝和小棉襖。自己不過帶着出來放放風,結果把人給放飛了,回頭方啓晨那邊肯定不好過,就說作業都不知道要多多少。而且說實話, 人真是太小了啊!

景行之無奈道:“什麽過來人,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還小呢。”

方窈君這年紀充其量就議親,等到她及笄再提親事, 那可是好兩年。而吳明瑞呢,吳明瑞可二十出頭了,吳明瑞不急,吳葳蕤這個做娘的急啊!

方窈君一聽他這麽說,眼珠子一轉,哼哼唧唧地眼淚啪嗒往下掉了兩滴。

柳方聽着那句“過來人”晃了一下神,一回神小姑娘哭上了!柳方趕緊哄道:“別哭、別哭!”

景行之也是哄道:“你別哭啊!小祖宗!”

方窈君拿帕子半遮住臉,用帶着水汽的眸子看向自己面前兩個哥哥。

景行之微微皺着眉,用答案表示态度:“吳兄二十一了。你才多大,你們兩個這麽一比,你可不小得很嘛!”景行之覺得自己說得在理。

方窈君繼續欺負手裏的帕子,小聲卻固執道:“我不小了。二十……二十也不大啊!”

柳方看小姑娘強詞奪理的堅持,心裏生起一股子愛憐。大或小,倒還真不是什麽大事。主要他覺得吳明瑞人不錯,吳明瑞的娘吳夫人吳葳蕤他也接觸過,真做婆家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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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方心裏松動了,就轉着腦子想了個法子,道:“行之,要不和老師說說。”然後又點點小姑娘的腦袋瓜,“你阿爹的話,你總要聽的吧。老師才是你至親長輩,我們也做不得主。”

“不要!”方窈君伸出手抓住柳方的手,覺得柳方提的主意不太好。她阿爹那麽兇,把人兇跑了可怎麽辦……

景行之想了想,覺得柳方在理。他這插手說拒絕也不合适,幫着從中撮合也不好,人生大事的,還是由老父親管最為合适。

景行之朝方窈君正色道:“這事師兄要告訴先生一聲的,你年紀尚小,思慮難免不周全,不可讓你意氣用事。你要是怪師兄,那就怪我吧。”

方窈君聽着這話,蹙着眉頭,癟了癟嘴,可沒哭也不敢哭。剛剛哭能算是撒嬌,讓師兄和方哥哥正式她,可現在哭就是不講理了。

方窈君咬咬一口小牙,轉頭點了點頭,嘟囔道:“好吧,跟爹爹說。反正也沒什麽不能和阿爹說的。”

景行之見說服了方窈君,這便帶着人去方家。

他提着東西,走在前面,像是顆不會彎的樹。

方窈君有點生氣,就走在他後面踩他影子。

柳方看着小姑娘鬧,伸手朝小姑娘招招,把小姑娘叫來,湊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話。

聽完悄悄話,方窈君眼裏一亮,拽着柳方的手握了握,眼裏都是感激的光芒。

景行之感覺自己像被排斥的小魔頭,正帶着無辜的小孩走向大魔頭的住處。

景行之伸手撓撓耳朵,假裝是真的沒聽到柳方給方窈君支招。

他是不太懂兒女情長,也不太思考這種小姑娘的感□□,自己就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單身狗,琢磨這些做什麽。不過在不把事情搞砸的範圍內,慣慣柳方和小姑娘也沒事,開心就好。

至于方啓晨等會開心不開心,死道友不死貧道!

******

方家。

景行之來到方啓晨所在的書房,板起他日漸俊朗的臉,一臉正色道:“老師,弟子有事與你講。”

方啓晨此時還毫無所知,好像沒睜開似的眼睛努力睜開,關切地看向小弟子,單純地問道:“怎麽了?”

“今日我帶小師妹出去放風筝,我帶着柳方一道,便讓一起同行的另一同窗照拂了一下師妹。結果……結果師妹回來的時候,找我打聽人家年紀了……”

景行之話說到一半,眼睛就看向了地面,好像地上鑲着金子、寶石一般。

方啓晨面上由正常的紅潤,變白,再由白漸漸變黑,最後“糟糕糟糕!”地喊出聲。

“就做了個風筝的功夫?那人長得極好看,還是怎麽回事,這般能巧言令色?!”方啓晨皺起眉頭,覺得那個勾搭自己小閨女的人不懷好意。

這麽一想,方啓晨看向小弟子的目光也危險了起來,頗有種你怎麽認人不明的責備。

景行之冤枉啊!他想着買來做風筝的材料是為了讓柳方開心,所以就陪着柳方一起組裝。在知道明瑞兄人十分正經、又十分靠得住、脾氣還那麽好後,才把感興趣跟出來一起玩的小師妹托付給明瑞兄臨時照看一二的。

景行之搖頭:“老師,我在書院的好友就是吳明瑞,他人您也知曉的。吳明瑞那等脾氣和性情,贊他端方君子都不在話下,哪會什麽巧言令色?更別提做些不合适的事了。我看這事,吳明瑞自己也不知情。”幾人分開的時候,吳明瑞連多看小姑娘幾眼都沒有,可見着實沒起什麽心思。

景行之都這麽說了,加上方啓晨确實知道吳明瑞這麽個人,當時還把人列入過弟子選項裏讓下面人考察過。只可惜吳明瑞天資差上一籌,加上背後沒有強力的支持,就沒一起叫過來。方啓晨是知道吳明瑞為人的,而且也不會懷疑景行之說出來的話。

方啓晨為難道:“那這怎麽辦?要不捂在家裏,讓窈君學點東西?可能過陣子就忘了,到時候我再給她相看相看有沒有合适的人?”

方啓晨口中的“合适的人”,當然是人品、年紀、家世,前途,家裏人各方面都要不錯。吳明瑞最吃虧的,就是那看着就大了許多的年紀,這一點就夠方啓晨把他給排除了。而且吳明瑞還成過一次親,更是下下選了。

不想方啓晨這話一出口,那躲在屏風後頭的方窈君就癟着嘴探出了小腦袋,直接攪亂了方啓晨的思緒。

“阿爹,吳師兄人明明也很好啊!”

方啓晨眼睛一瞪,連連搖頭:“不好不好,年紀大了。你可想過等你十五六七,他就二十五六七了。他哪能等那麽久?”

二十五六七在古代可真是大齡了,這個年紀還不成親,都要被人說得不成樣子。而且方啓晨知道吳明瑞雖然有個前妻,可膝下是無子,吳明瑞要是二十五六還無子,吳家夫人還不急死!

“可是……,可是……”方窈君連說了兩個可是,可她自己也是知道自己年紀太小,要求有些強人所難。

想着自己剛喜歡上一個人,這就沒了戲,方窈君難過得眼淚無聲地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她沒出聲,就沒聲響地哭着。可這模樣,看着就知道是真難過。

方啓晨看着心如刀割,也不管剛剛還在拒絕女兒,軟乎着一顆心從椅子上起身,從懷裏掏出帕子擦着小閨女的臉蛋。

他心疼地道:“別哭啊,別哭。爹爹給你找個更好的,保證比這個吳明瑞好!”

“可是、可是我覺得吳師兄很好啊,嗚嗚嗚…”方窈君哭着說了一句,“我把東西弄壞了他也不生氣,還不會笑我,笑、笑得還好看。”

小姑娘的執念未必多深,不過心思單純,就是覺得好。

景行之捂着額頭,勸道:“老師,要不就再看看。小師妹這才見了一面,肯定沒情根深種,你說是這理吧?”

“可你看看這哭得?”方啓晨着急得很,語氣又急又無奈。

景行之嘆氣地皺起眉,掰掰小姑娘肩膀,兇道:“不許哭了!”

方窈君被吓得一愣,擡起還挂着淚珠的眼睛看景行之。

景行之也不看方啓晨,他算是知道了,這就是個不成器的慈父,慣孩子慣得很。可能方啓晨在別的事上清明得很,處事手段也能果斷,但在對孩子這事上方啓晨絕對不是,所以這事還得他來唱黑臉。

景行之瞪着方窈君,冷聲問:“你哭什麽?不記得大夫的醫囑了,你爹不能動氣!”

先用一句話把方窈君鎮住了,景行之這才在方家一老一小間看了看,條理清晰地說話。

“方窈君,你不是兩歲了。喜歡就喜歡,撒嬌鬧小脾氣說想要喜歡的也沒錯,你喜歡高興很重要。你爹也這麽想。”景行之一句話,把兩人都點了點。

方啓晨對着小閨女點點頭:“對對,別哭,高興才是。”

方窈君聽着,眼淚又要往下滾。不過這回她生生憋住了,她這是從小弄的毛病,估計是還沒長大就知道有什麽事哭哭就好了,鬧得長大懂事了也動不動就忍不住眼淚。這會兒她是想到大夫的醫囑愧疚,眼淚就特別像流下來。

方窈君伸出小手蹭蹭眼角,點了點頭。

景行之又道:“我們拿你沒辦法,是因為都心疼你。你覺得吳明瑞人不錯,有點好感也正常,我們理解。但你們年齡上的差距确實有,你想過怎麽自己解決這個問題嗎?而不是讓你爹爹退讓,不舒服地接受這一點。”

方啓晨變聲應聲蟲,順着小弟子的話道:“對啊,爹爹主要考慮他年紀确實大,他家裏也着急要個孫子的。如果這事他自己願意等,他家裏不願意,那你嫁過去日子怎麽磨合?”

方窈君想着,整個人都有點蒙圈了。她這年紀,正是和朋友們說那個人好來着,哪裏還會想到那麽以後的事!

方窈君想了很久,怯怯地道:“我……我問問吳師兄?不過、不過得熟一點兒,現在不好開這口。”

方窈君這回沒看自己爹爹了,兩只眼睛看着景行之,知道這位師兄才是能拿主意的人。至于她爹爹,眼淚水一掉就暈頭了,只知道好好好,要不就是拿別的糊弄她,可沒正經和她講道理。

方啓晨看着小閨女的眼神,拽拽小弟子的衣袖,讓他趕緊回答。不過方啓晨看着景行之的眼裏,可寫着讓他拒絕幾個字。因為回頭接觸了,要是不成小閨女多難過啊,他可不好看這事。

景行之在方啓晨臉上看到了“死弟子,不死老師”幾個字。

景行之是好弟子嘛?

是的,他是。

可景行之也想做個好師兄,而且他比方啓晨更能接受小孩子受到一點點挫折或者失敗。

所以景行之看着小師妹,臉上揚起笑容:“好,我們試試。”

方啓晨:……

小弟子不是和他站在同一邊的嗎?剛剛厲聲苛責小閨女的小弟子呢?!

方啓晨是驚訝,方窈君就是驚喜了!師兄果然是講道理的人!

方窈君瞪圓了眼,小聲地問:“師兄,真的可以試試嗎?”

景行之挑眉:“我騙過師妹嗎?”

方窈君想了想,歡歡喜喜地道:“沒有,師兄才沒有亂哄我。”她說話的時候,眼睛還看了看自己的老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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