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太哇靠了

宋央沒想到回到家之後是這種情形。

她所設想的沉默對峙沒有出現。

等着她和藍毛兒的， 是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

都是媽媽親手做的， 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感謝轉學生将舅媽及時送到醫院。

“若不是你幫忙， ”童女士甚至還給藍毛兒親自倒飲料，“事情說不定就危險了。”

“應該的啦。舅媽也是我表姑嘛。”藍毛雖然自戀， 但只要被意想不到的人一誇獎，她就會不好意思。

“也謝謝你， 宋央。”童女士也給宋央倒了一杯橙汁，“你是個好孩子。”

“謝謝媽媽。”宋央将飲料接過來。垂了垂睫毛。

“競賽結果快出來了吧。”童女士慢慢喝水。

“還沒有。”宋央給她夾了些菜，“要到春節前的樣子。”

吃飯的過程中， 上官瑾全程都在注意小班長的表情。然而小班長一直都很淡定，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因此心疼之餘，又更多了幾分欽佩。

吃完飯，上官瑾當然不能放過這個難得的表現機會，主動捋袖子就去廚房洗碗了。宋央負責擦桌子，清理完桌面，剛要拖地，藍毛兒立刻跑出來劈手奪了， 自己拖。

宋央搖搖頭，便去一旁泡花草茶。将茶包放在大茶壺裏，剛要注滾水， 便聽到身後上官瑾笑嘻嘻地對媽媽說：“阿姨， 你說，要是您有我和宋央兩個女兒，是不是會更幸福？”

宋央手一抖， 險些沒把滾水撒出去。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回過頭，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媽媽。

童女士卻沒向她看，只是看着空中某一點，淡淡笑道：“兩個當然好。只可惜，我沒有那樣好的福氣。”

上官瑾還要說話，卻看見小班長在那邊朝她猛使眼色，便吐了吐舌頭，一笑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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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喝過茶，宋央讓轉學生把這次的試卷拿出來，要給她講題。

童雪見她們意思是要在飯桌上擺開學習資料，搖手制止了，轉而對宋央說道：“去你房間吧，這桌子用來吃飯的，擦得再幹淨，難免有油漬。”

“……”宋央回頭對上轉學生狂喜的表情，說不出來是什麽心情。

進了宋央房內，轉學生喜得無可無不可，一把就将她抱住，嘴裏說：“太好了小班長，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

宋央別開臉，不和她對視，面無表情：“看見什麽了？”

“岳母大人要接受我了。”上官瑾兩眼熾熱。

“她什麽時候要接受你了。”宋央推着她的肩膀，“快點放開我。”

“不放不放。”藍毛一臉焦急，“你難道沒發現，丈母娘對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嗎？”

宋央回頭看一眼房門，瞪她一眼：“要是我媽現在進來，發現你不是來學習的，而是在這裏抱來抱去，你想想看，她會是什麽反應？”

上官瑾一聽有道理，趕忙松開雙手。但是仍然輕輕跺腳，面孔十分欣喜。

幸而她放開了手，否則稍後兩秒鐘從外邊推門進來的童女士，勢必要将她的不端行止看在眼內。童女士手裏端着一盤子切好的什錦水果，将它放在宋央桌子上，“頂多學到十一點就要睡覺了。餓了就吃水果。”

藍毛趕緊小雞啄米式點頭，“好的好的，謝謝阿姨謝謝阿姨。”

等媽媽一出去，宋央就忍不住吐槽，“你複讀機嗎？”

“啊老婆。”藍毛一臉驚喜撲上來再次抱住，還在臉上啃了兩口，“你看到沒有，咱們有希望了！！”

宋央被啃得一臉口水，嫌棄地擦了擦，雖然說轉學生激動得有些過分，可是她也在心底對媽媽的轉變暗暗納罕。

“別高興得太早。”宋央淡淡地看着她，“要是上不了六百，咱們的關系，就…”

“就什麽？”上官瑾覺得兜頭一盆冰水，四肢都凍僵了。

“就暫停。”宋央咳嗽一聲，“我也不會和你說話了。”

上官瑾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老、老婆，你不會真的這麽狠心吧？QAQ”

宋央覺得這個姿勢實在是要命，拼命推着她的肩，“你說呢？我可是很嚴厲的。”

“……”藍毛覺得天要塌了，“那我們學習吧。”

“你這樣怎麽學？”宋央無力吐槽。

好了，總算從轉學生的魔爪之中逃脫了。

上官瑾松開她以後，迅速地跑到桌子前邊坐好，還回過頭來對她招手，“寶寶快來。”

宋央嘆口氣，走過去坐下，開始給她補習。然則講到一半，太陽穴又開始突突地跳了。不為別的，就為藍毛兒的爪子。那只爪子真的半刻也不能安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跑到她的腰上。搭在那裏摟住。然而左手還撐着下巴，一臉認真地聽。仿佛那搞小動作的手不是她的一樣。

“爪子拿開。”宋央閉了閉眼睛，轉過臉瞪着她。

藍毛嗷了一聲，将那只手撤下來，好奇道：“咦，它怎麽一點都不乖呢。怎麽跑到小班長腰上去了？”做出嚴厲的樣子，對那只手兇巴巴地道：“你怎麽一點都不乖！”

宋央一臉冷漠：“演夠了沒有。”

藍毛兩眼亮閃閃：“小班長，要不然你親它一下，它肯定就會乖啦。哪～～～”說着把爪子遞了上來，一臉純良，一臉期待。

宋央忍無可忍，将筆啪地一聲放在桌子上，擰着她的耳朵，臉上似笑非笑，慢慢說道：“上官瑾，你要是再這個三心二意的樣子，我就把你轉讓回去，還給楊多麗。她的競賽反正也已經弄完了。有的是時間帶你。”

藍毛趕緊把爪子收起來，凄慘地：“我不要。”

宋央笑一笑：“那你下次是要考四百還是五百？”

“老婆我錯了。”藍毛坐端正了，垂下頭顯得很慚愧，“是我剛剛太得意忘形了。”

宋央覺得轉學生尚且可取的地方在于，雖然時常犯錯，但是知錯就改。因此還不算無可救藥。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總算都規規矩矩地完成了任務。還信誓旦旦要将錯題都帶回小閣樓再整理一遍。明早重做了，交給小班長批閱。

宋央聽了點點頭。

“小班長早點睡吧。”轉學生摟着那些資料，打開窗子要跳。

“等等。”宋央叫住她，扶着額頭。

上官瑾愣了一愣，突然臉上陽光四射起來，靠着窗棱，眨眨右眼邪笑起來，“怎麽，不想我走？”

宋央沒好氣：“你從這裏出去，我媽媽那裏，怎麽交代？”

上官恍然大悟臉，對小班長比了比大拇指，“太太真聰明。”頓了一頓，再笑道：“我要是從這裏出去了。岳母大人就會以為，我一直一直一直……待在這裏。就會想，”一邊說，一邊一步步逼近，“哎呀呀！那兩個孩子到底在裏邊兒幹什麽呢，畢竟，都這麽久了～～～”

宋央看着她走過來，有點緊張，然而還是故作鎮定道：“快點出去，我、我要睡了。”

“可以啊。”藍毛一臉無賴，聳聳肩，“寶寶親我一下，我馬上就走。”

宋央當然不會被她繞進去了，彎了彎眼睛：“我給你補課，補完課，還要親你？”

當別人是傻子嗎？

上官瑾咬着小手指，點頭：“對吼，這個樣子，未免太不公平了。哪有一直都讓小羊羊一個人付出的？只有一方在付出，那就不是一段健康的關系。課是你補的，應該我來親～”說着飛快地啃過，然後不等宋央反應過來，抱着資料笑嘻嘻出去了。

宋央在這裏捂着嘴，聽到她到了外間，還十分正直地和童女士打招呼，說補習完了，要回自己房間休息，完了之後，特別甜美地（你沒有看錯就是甜美地）讓童女士“阿姨您也早點休息。晚安啦。”

混不吝。

無賴。

流氓。

兩面派。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宋央一直到泡完腳，臉上還是紅的。心裏充滿了怨憤。

為什麽，轉學生就可以這樣，把任何事情、任何交談，都扭轉到那個方向去呢？用毛巾擦幹了腳，掀開被子，擁被坐了一會兒，再摸臉仍舊覺得滾燙……從床頭的潤膚霜盒子裏挖出一點點來抹了臉，然後默默躺倒。熄燈之前還看着天花板出了一會兒神。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底有點不安。

接下來的日子無波無瀾，幾乎都是在這種藍毛想盡辦法揩油，而她防止被揩油的模式之中度過。時間不疾不徐，堅定推進，轉眼迎來了宋央的競賽成績。

少年漫畫中的主角，都是“意外性第一”的。宋央注定，做不了少年漫的主角。她的人生，只要是自己掌控的環節，就鮮少出現意外。沒有意外的劇情，注定不好看，觀衆不喜歡。所以沒有意外的人，不能成為主角。

今次的競賽依然如此。

老梁宣布成績那節課，嘴裏就跟塞了個特大號的衣架一樣，怎麽都合不攏。

下了課，大家都來恭喜宋央獲得保送資格。卻唯獨，不見藍毛兒的影子。

放晚學之後宋央四下裏找了找。沒影兒。想起近來藍毛說的，天臺的風景獨好。

她于是上天臺去碰碰運氣。

果不其然，依然外套罩T恤的藍毛兒站那兒吹冷風。

藍毛想是聽到腳步聲，轉過臉來，見了是她，露出一個欣喜的笑來。然而這個笑在臉上綻放沒多久，漸漸又被陰霾遮蔽。

宋央看得清楚，走上前去問：“怎麽了，你不高興嗎？”

藍毛兒轉過臉看着她，瘋狂擺手，“不不不我的小班長，別誤會，你成功了，我只會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更高興。”

“那你……”宋央迎着寒風走過來。

轉學生複又轉過臉去，背對着她，聲音變得很低，“你說我自慚形穢了也好。你說我杞人憂天了也罷。反正我覺得很不安。到時候如果與你相距太遠，我怎麽辦？”擡起臉看着遠方，“總之我在想，是不是當時不該拒絕轉美術特長生的。這樣至少還可以……”

上官瑾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感到身後貼上來一個又溫暖又柔軟的小東西。小班長的手從後邊環抱過來，在她腰間柔柔地扣住了。還将臉靠在她的背上。

——哇靠。

藍毛兒當時唯一想說的就是這句。

小班長，真的是太哇靠了。其他的漢語詞彙都不足以形容這個小姑娘的好。小班長，是她這輩子遇到的最哇靠的女孩兒。

這本來已經造成暴擊了。

然後她還來了一句：“穿太少了。不會冷嗎？”

當時她就再次堅定了決心，一定要為了小班長考到七百分。

上官瑾是個很魔性的人。

一旦她決定要做的事情，很少有完不成的。

她這個二度決心一下，效果簡直立竿見影。

寒假前最後一次聯考，藍毛的成績是603。

劉伶知道以後，趴在座位上哭了半天：“第一次月考，我比你多四百分。現在我只比你多四十了！！！天啊，發生了什麽！！我的分數是不是都被你吸走了！”

更是直接震驚了老梁和童芹一幹人等。童芹甚至旁敲側擊問宋央，轉學生是不是用了什麽不正當的手段。被宋央沒好氣地數落了一頓：“舅舅，你怎麽把別人想得這樣壞。”

童芹很慚愧。

不過這個成績，給上官瑾帶來的歡喜，很快就被一個噩耗給沖淡了。外祖父上官紹再次病倒，召她回省會去看望。雖然不是什麽大病，但是外祖父大半年沒怎麽見她在身邊，十分思念。年邁之人，在電話那頭說得很可憐。上官瑾沒辦法，寒假留在小班長身邊的願望，算是泡了湯。

畢竟，子欲養而親不待。她和小班長，還有來日方長的很多個十年二十年。但是外祖父這樣的年紀，很危險的，下一個五年計劃能不能完成都未可知。

所以她在放寒假的當天就回去了。

宋央這邊，離情別緒也很重。畢竟這個藍毛，平時怎麽甩都甩不掉。黏人極了。這乍一消失不見，真讓人覺得心神俱空。

更過分的是，媽媽再次申請了下鄉義診的名額。并且成功地弄到手。

宋央以前不會多想。但是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以後。她忽然有了一個猜想，那就是，媽媽會不會是因為不想看到她，所以才老是往外跑。

“過年或許會回來，或許不會。”她去送行時，童女士這樣說，“如果我沒回來，你就去舅舅家過節。熱鬧一點。”

宋央答知道了。

坐在家裏看書時，無意間走到藍毛兒的小閣樓子，發現學校發的資料，要求寒假這八天之內完成的，她一樣都沒帶。頓時有點生氣。便給她發了一條信息質問。

沒有收到回信。

只收到一個回電：“小班長！”

宋央當時已經一個人在家兩天，開口聲音悶悶的：“你怎麽不把這些帶回去做？”

藍毛兒在那邊啊了一聲：“我忘了。怎麽辦？”

宋央無語了：“……這也能忘？”

藍毛兒似乎很懊悔：“沒辦法，走得急嘛。那個，小班長…”

“嗯。”

“你能不能幫我送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我知道你們都愛魯迅先生：）我也是。

替換章更肥哦，所以勉為其難地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