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渴了

宋央其實是個穩重的人,不喜歡話說得太滿。可她看着犬科, 怎麽也不至于那麽不中用, 誰料,扶着走出飯店之後, 越來越覺得沉重。忍不住在心裏揶揄自己:看,玩兒脫了吧。她可不是上官瑾。能徒手把女孩子抱回宿舍去。

犬科幾乎将一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離宿舍還有十萬八千裏的感覺。

回家就更不可行了。即使打車,到了海棠舍下車, 回家還要走好長一段路。亦且, 說不定童女士不是晚班。目前已經很難辦了, 她實在不願意讓藍毛兒再以這樣一個醉醺醺的形象出現在媽媽眼前。

感謝市場經濟時代。

一中附近的旅館不說多如牛毛, 至少找個歇腳的地方是不愁的。而且個個小巧齊整,看着很安心。她選了色調最清新的那一家。

準考證和身份證都放在随身的小包裏。宋央拿出證件, 遞給櫃臺內的女士。對方看了看卡片,又望了望一臉傻笑的藍毛兒,咳嗽一聲:“這是喝醉了?”

“嗯。”宋央點點頭,擡手緊緊拉住,謹防犬科突然發瘋跑出去,對櫃員小姐說:“畢業聚餐,多喝了點兒。”

振華的學生平素只要穿着校服,就足夠迎來諸多豔羨的目光, 得知這兩位已經順利從振華畢業, 這前臺小姐姐更是滿臉笑意,問道:“高考結束了,開心吧?”

“嗯。”宋央笑一笑, 接過對方遞上來的房卡,“謝謝。”

拉着一臉茫然的某只去了二樓。

進了房,讓犬科安坐在床沿,将随身的小手絹掏出來,去浸了熱水,擰幹之後,過來給她擦臉。

擦了兩把,藍毛兒似乎酒更上了頭,已經眼睛都睜不開,垂下頭進入半睡眠模式。

宋央蹲下來,撐着下巴觀賞了會兒,覺得這樣沒有侵略性的犬,真是讓人心生憐愛。因而擡手摸了一把她的臉,問道:“要喝水嗎?”

藍毛兒擡手覆住了她的手,閉着眼睛沒做聲。

宋央便替她脫掉了鞋,扶她躺平,蓋上了薄被。

剛做完這些,剛松了一口氣,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唬了她一跳。

“怎麽樣了?”點點在那頭很關切。聽得見舒雅南在旁邊一邊大哭一邊唱歌,跑調跑得厲害。環境頗為嘈雜。

“沒事。你接着玩吧。”宋央說。

“藍毛兒沒暈過去吧?”點點在那邊吃吃地笑。

“沒。乖得很,在睡覺。”

“哦,睡覺啊,那我就祝你們,度過一個,難忘的晚上。”

宋央覺得這話意味深長,緩緩紅了臉,想醞釀一句措辭警醒一下陳點點越來越奔放的用詞來着,然而不等她說出什麽來,身後便有只手将她一拉、一帶,害她整個人都跌進了白色的床榻。

手機君也以一種十分慘烈的姿勢摔落在地。

不知道陳點點的耳朵還好嗎。

藍毛兒似乎是完全沒有神識的,是在潛意識的驅使下将她拉過來。難為她,拉了人不算,自己還立刻蹭上來了,将臉埋在她肩窩,整個人酒氣騰騰,口齒纏綿在說話。

宋央湊近前去,聽了好幾遍,才聽清她在說什麽,“老婆…”

藍毛兒雖然人瘦,但壓在肩上久了,宋央便覺得胳膊那裏開始酸麻起來。而且天氣也熱。被逼無奈,不得不探手拿過遙控器,打開了空調,調到二十六度。再熄了床頭燈,卻發現洗手間的燈沒熄。想要推開藍毛去關燈,卻不敢動,怕一動就要出狀況,怄上她的酒來。

只能默默躺在那裏。

折騰了這兩天,人也實在累了。因此,盡管有光線攪擾,她還是朦朦胧胧睡了過去。

夢裏回到小時候,紮着兩個羊角辮,穿着水手服。父親還在,拉着她的小手在公園裏散步。她像是彙報一樣和爸爸說:“班上保送的有十人,留學的有五人,參加高考的同學,成績明天早上對完答案就可以知道了,想必也不會太差。爸爸高興嗎?”

爸爸臉上一如既往是和藹的微笑:“當然高興。我的孩子們都這麽優秀,我怎麽能不高興?但是……”

“但是?”小宋央仰起臉,疑惑起來。

宋老師蹲下來,扶着她的肩,平視她的眼睛:“我希望,央央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路。不用覺得虧欠我和你媽媽。你要知道,你帶給我和她的快樂,遠遠超出了撫養你所承擔的責任。她雖然不表露,但只因為她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其實她對于你的感情,一點都不比爸爸少。”

在夢裏也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宋央難免掙紮起來。希望這個夢可以久一點,可以握着那只大手接着走下去。可是剛拐了一個彎,父親就不見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她跑啊,跑啊,一邊跑一邊喊,整個公園遍尋不見,心裏的委屈頓時決堤,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有人在搖晃她的肩,一邊搖晃一邊在她耳邊喊她的名字…

一聲嗚咽之後,終于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對上的是轉學生眸色沉沉的眼。

“寶寶,你做噩夢了。”上官瑾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柔柔地用手指替她擦淚,“夢見什麽了?嗯?”

宋央感到眼淚還是咕嚕嚕從眼角滑落,嗓子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犬科大概是見手指不管用,俯下身來,用嘴唇将那些眼淚一顆一顆都飲下。

“…你幹嘛這樣…”宋央覺得眼淚很不幹淨,因為所有的負面情緒和有毒物質都溶解在裏邊。但假如這種時候來這麽一句,肯定會落一個不解風情的罪名。因此只是躲了躲。躲開她的追索。

“我渴了。”藍毛兒這樣答。

宋央探手将帆布包裏帶的礦泉水掏出來,遞給犬科,一臉“還好我早有準備”的表情。

上官瑾對太太的純情永遠是欣賞的,愛戀的。太太的美意,要心懷感激地接受。因此将水接過來,擰開蓋子,咕嘟咕嘟喝起來。因為喝得豪放的原因,許多水漬沿着脖子直流下來,流進了T恤衫裏邊。

宋央看得目瞪口呆。連眼淚都忘記流了。

“你也要喝麽?”上官瑾看她兩眼亮晶晶的,輕聲引逗,“是不是看着我喝,覺得特別好喝?”

宋央沒做聲。然而藍毛兒上來半扶起她的頭,将自己剛剛喝過的瓶口遞上去,笑盈盈地示意小羊來喝。

小羊确實覺得,看藍毛兒喝水,自己也渴了起來。因此将嘴湊上去,抱着瓶子咕嘟喝了一口。藍毛兒喂完一口,便立刻将瓶子撤走了,笑問:“還要嗎?”小羊點了點頭,她于是再喂了一口。

又是咕嘟一聲。

宋央發現才剛喝了一口藍毛兒便又将水撤走了,有點生氣,坐起身來搶瓶子,可是呢,才剛坐起來,就被摁回了枕頭上,要喝水的小嘴巴也沒喝到水,而是被人用嘴唇堵住了。

她聽見水瓶滾落在地的聲音,還有水聲潑濺到地板上的輕微響動。

這個吻熱烈而持久。像是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風雨。親得她頭皮發麻,都快要窒息了,才驟雨初歇般地,停了下來。

轉學生雙眼亮閃閃地看着她,“老婆,做吧,好不好?”

宋央被她這句話羞得面紅耳赤。微微喘息,別開眼睛不看她。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了。”藍毛兒語速飛快。語速快,動作更快。說完這句不等人家反應,又迅速地直起身來,三秒鐘就将自己差不多剝光了。

宋央轉過眼睛一看,吓得往後一縮,見犬科要壓下來,急忙伸出雙手推着她的肩,“你、你頭不痛嗎?”

“有一點,不過不怕的,你是我的藥。”犬科笑嘻嘻地将她的兩只手收攏來握在一起,固定在頭上,另一只手便去解太太的襯衫扣子。啪嚓啪嚓就解開了三顆,流氓範兒十足。

“……你、你渾身酒氣。”宋央腦子裏一片混亂,根本不敢看藍毛兒脖子以下的部分。

“那…我去沖個涼。”藍毛兒咬了咬下唇,第一次如果落下不好的印象,那以後太太有心理陰影怎麽辦。所以還是收起豺狼本性,怎麽溫柔怎麽來。說完見太太沒有異議,便松開了她的手,嗖地起身,随便套上t恤衫,三步并作兩步竄到浴室,擰開花灑,水量調到最大。

宋央在外邊聽到水聲,心亂如麻地閉上眼睛。

上官瑾一輩子洗澡沒這樣快過,沖這個涼只花了兩分鐘,這還是抹了沐浴露的。渾身水珠子就跑出來,拿T恤衫胡亂擦了一擦。不妨一眼瞥見小羊,卻呆住了。只見她閉着眼,雙眉微蹙面色蒼白地躺在那裏,牙齒也很賣力地咬着下唇。

被子還蓋到了下巴。

顯是緊張到了極點。

“……”

宋央感到犬科回床上來了。握着被子的兩只手更用力地抓緊。

不過,等了半天,卻并沒有什麽動靜。

忍不住睜開眼睛去看時,只見藍毛兒嘟着嘴,枕着雙手望着天花板,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躺在另一邊。

“……”宋央轉過臉,面朝她躺着,眨了眨眼睛,也不說話。

“我就那麽可怕嘛?!”藍毛兒忽然轉過臉來,語氣兇巴巴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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