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何止認識

珍珠推了推一臉震驚的宋央，低聲問道：“你們, 認識的？”

上官瑾笑嘻嘻的, 心道何止認識，還深入交流過呢。

宋央卻對同伴說, “我和這個人有點過節，珍珠你先回去，我處理完了就回來。”說着又附耳說了兩句, 将個珍珠打發走了。

藍毛目送那位黑美人一徑去了, 一臉不高興, “你和她說什麽悄悄話呢？寶寶, 咱們才分開多久，你就和別人這樣親密了。”

“你為什麽在這裏？”宋央的第一反應不是喜悅, 而是驚疑，也不理犬科的胡攪蠻纏，皺着眉頭問她，“現在既不是國慶假期，更不是寒暑假，正好讀書的日子，你是怎麽到的這裏？”

上官瑾只管傻笑。

“回答我。”小班長突然嚴肅起來了！

“這個地方太亂。”上官瑾攤手聳肩，“你獨自個在這邊我放心不下。我要來給我老婆做保镖。”

“上官瑾。”小班長以這種語氣叫她大名的時候, 藍毛兒會覺得脊背發寒。

“我想你了。”因此她幹脆豁出去誠實答。

“我問你, 你的學業呢？”宋央非常緊張，“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種地方？”

“我休學了。”轉學生非常淡定地回答。

“什麽？！”宋央覺得血壓嗖地一下就飚上去了，扶着額頭, “再說一遍！”

“我，休，學，了。”藍毛兒臉上毫無愧色，一字一頓地說道。

宋央手裏的飲料和糖果都嘩啦嘩啦掉落在地：“你開什麽玩笑。”

犬科不動聲色蹲下，将那些東西一一撿起來，還擅自剝了一個糖塞進嘴裏，再把剩下的交還到小班長手裏，彎了彎眼睛，“這麽驚喜？那抱抱我呗。”

宋央愣在那裏，也不去接東西，只管盯着那張臉看。還說她有哪裏與以前不一樣了，原來，不是曬黑了一點的關系，而是氣場變得淡然了。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好幾歲，多了幾分少年老成的持重。

可她做的這事，哪裏持重了哪裏老成了？！

“你是怎麽答應我的？”宋央胸悶，“你怎麽能這樣！？”六神無主的時候，她只能像小學生一樣質問別人。

“我答應你，要按時報名，登記入學，要做個好學生，哦哦，還有，要忘了你，要和你分手。要照顧好自己，要過得開心。要比其他所有人都幸福。”轉學生眼睛朝左上方看，做回憶狀，嘶了一聲，“那天你淚眼汪汪說的，大概就是這些吧，那樣子太讓我心疼了，我沒聽真。能做到的我都做了。做不到的，我也沒辦法。”

宋央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

“忘了你和過得幸福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上官瑾接着說，“太太請你不要天方夜譚了好嗎。”

“我、我已經和你分了。”宋央不知道該拿這個人怎麽辦，“我不會再見你。”

“是是是，你沒有見我。”犬科笑得眉目彎彎，“是我來見你。我一廂情願我自作多情，你是不得已的，在路上撞見了一個不該撞見的人。”

宋央咬了咬牙，“你如果是來見我的，那你見到了，現在可以回去了。”

上官瑾一聽，淡淡地說：“見到了，就更走不動了。宋央，我離不開你。”

察覺到犬科又開始甜言蜜語，宋央直視着她的眼睛，緩慢而又認真地說：“沒有任何人，離開別人就活不下去。放棄學業，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不是放棄。只是暫停。如你所見，我已經找好了兼職，也會重新開始畫連載。”藍毛兒聳聳肩，“原本的存款也還有點。打算在這裏給太太當陪讀，等你畢業，我再開始。”

“……我簡直，”宋央語塞，呼吸都不順暢，快速地說：“我不需要你陪！”

“可我需要你呀。”藍毛湊上來，委屈巴巴，“沒有了你，七百分沒有意義。沒有了你，糖也不甜了，花也不香了，一切的榮耀也顯得無聊至極。你看看我，寶寶，與你分別的這段日子，我變得又黑又瘦，再不來你身邊接受你的滋潤，我就會溶解在空氣裏，越來越小，漸漸地消失掉。”

“……”這什麽鬼理論。宋央扶着額頭，退開兩步，“快點回去。好好上學。”

“我不要。”藍毛嘟着嘴。

“上官瑾，”宋央一臉無奈，“你有沒有腦子？先好好學習，幾年之後有了成績，那往後，你和我還有點希望。你現在這樣，是在幹什麽？”

“你說得固然有道理。”藍毛兒還是嘟着嘴，“但是一萬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一天也不要和你分開了。太痛苦了。”

宋央覺得，再和這個人理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必須對她曉以顏色，因而不再發一言，轉身就走。

然則才走出去沒兩步，只聽身後一聲輕輕的慘呼，趕忙回頭看時，只見犬科扶着棵樹，手遮着臉，似乎很不好過。

“……”快步走回去，就近看了一看，只見藍毛兒眉頭狠狠皺着，“啊，好難受。”

宋央心裏着急：“怎麽了？”

“快抱我。”犬科說。

“……！”氣得把手裏那些七彩的糖果一股腦全部撒在她臉上，逃也似的奔回宿舍。

只要硬起心腸來，不理她就好了。她一定會回去的。

手機來了消息。是犬通過ins發過來的問候。

這個賬號，犬知道了，那麽點點就是雙面間諜。

“請問小班長，你在哪個宿舍樓呀？”做的明明是至無賴的事，偏偏語氣還十分有禮，“接受到訪麽？”

“不接受！”

宋央把手機一扔，躺在床上，拿毯子将頭蒙嚴實了。準備睡一覺。一定是起床的方式不對。睡一覺，再醒過來，興許犬就不會在這邊，而是好好地待在她該待的地方。

可是，事與願違，她醒過來之後，不多久就見到了犬科本人。

她的清夢被一陣香氣所攪擾。

這種帶着點麻辣味的油香氣，可以說久違了。

她對學校各大餐廳的食物沒有意見，雖然初嘗感覺怪怪的，但基本都稱得上美食。只不過中國人的腸胃，還是常常會犯思鄉症。

從房裏出來，發現這缥缈的香氣來自隔壁的黑珍珠屋內。

好奇驅使，她敲開了那道房門。

“young，快進來。”珍珠朝她擠眼睛。

宋央一眼就看到了房間內席地而坐，在一個咕嘟咕嘟沸騰的小鍋裏搗鼓着什麽的黑色連帽衫少女。少女回頭，對她狡黠一笑，不是轉學生是誰？

腦子裏有根弦，啪嚓就斷了。宋央心情複雜，拉着珍珠到了外邊，問她怎麽回事。

“我在西裏曼學院附近碰到她的。她已經把你們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珍珠的目光有些奇特，似乎帶着一絲嗔怪。

宋央想的卻全然是別的事，“要是被‘船長’發現怎麽辦？”到大二搬進住宿學院之前，沒有院長，只有“船長”。

“船長”是她們這一層的的管理員，是個十分魅惑的學姐，學數學然而整天哥特，整個人都非常rock&&roll，平素自稱captain。

“young，你不太地道。”珍珠自顧自說下去，“你怎麽能對她做出那樣的事呢？”說着指指房內還在搗鼓着的犬科。

“我…對她做什麽了？”宋央心裏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我都知道了！你出國前與她共度了一個美好的夜晚。你什麽都做了！”珍珠的眼睛內滿滿的都是對宋央的審視，“然後就不告而別來到了這裏，殘忍地将她抛棄。她還在瘋狂地愛着你，卻等不來你的任何交代，young，你對她太不公平。”

宋央無語凝噎：“……”這個該死的、瘋癫的藍毛！用眼刀去飛房裏的那個犬科動物，然則人家的後腦勺氣定神閑得很——這次她看清楚了，她是在下馄饨。

馄饨哪兒來的，鍋又是哪兒來的……

這犬真是有才華，搖身一變，成了被她始亂終棄的可憐人，估計舌燦蓮花說得天花亂墜，博盡黑珍珠的同情心。更有才的是，跑到剛認識的外國妹子房裏煮起食物來了。

演技這麽好，這麽卓越超群，為什麽不去考北影？！

“她是個好人，要給我做中國最有名的小吃。”珍珠很天真，“還要教我中國功夫。Young，她真的很不錯啊。而且這麽千裏萬裏地來找你。”

宋央幾乎要昏厥過去。

真是一頭惡犬。哪怕千山萬水，遠隔重洋，她還是有本事把自己的惡勢力無孔不入地貫徹到她身邊的每一個角落。讓她無處可逃。

見她要回自己的屋子，珍珠急得拉住她，“你幹嘛去，一起吃呀。”

宋央實在沒有胃口。把自己反鎖在房內。

犬科并沒有上來胡攪蠻纏。只是過了半個小時，珍珠給她送了一碗小馄饨來，并且告訴她，她辜負的那個小女孩走了。讓她不必羞慚到躲起來…

“……”

第二天珍珠轉達了一碗豬腳姜。

第三天是一碗小雞炖口蘑。

珍珠已經雙目星星眼，完全拜倒在藍毛兒的廚藝之下。發誓以後要去中國生活，以便每一天都能吃得這麽開心。

宋央心情難以言喻，她從不願意浪費食物。但犬科這都是嗟來之食啊！受了她的賄賂，就等于要接受她留下來的事實了…所以小馄饨、豬腳姜和小雞炖口蘑的立場就顯得十分尴尬。吃了也不是，倒了也不是。

下了課，宋央也沒去餐廳用餐，坐在窗前，皺緊了眉頭。

犬科到底是怎麽想的呢？陪為什麽有人這麽不愛惜羽毛啊！？讀直到她畢業，她再開始？她到底懂不懂逝者如斯夫？人生有幾個三年，幾個四年？假使讓犬在這邊上高中再升大學，也至少要浪費一年。而且依照犬科的脾性，這種飛來橫禍般的第二個高三她才不會同意呢…

左思右想，幾乎急得流淚。便要打個電話過去罵她一頓。

犬的電話號碼，早像朝貢一樣私信了過來，只是她還沒存。

此刻卻發現，已儲存在腦海裏。

動動指頭，手動撥號。

藍毛兒秒接，但是搶在前頭說話，聲音非常激昂：“寶寶，你終于打給我了。不過我等一下回給你哈。現在有點忙。”背景人聲鼎沸，看來小榆樹超市這個時段很火。

宋央悶悶不樂地挂了電話。也不知她是從哪兒找了份這樣兒的兼職。這樣一想，心裏空茫起來：話說回來，為了給她點顏色瞧，一直都沒問她怎麽來的，來多久了，住在哪裏。心頭有點生疼，眼睛便酸了。

等了十分鐘，心亂如麻，已經開始自責對犬科太不關心。

她不想這樣坐以待斃。于是起身穿了大衣，換上靴子，準備去泡圖書館。

注意力一轉移到自己身上，才驚覺又渴又餓。

先去學院餐廳點了杯飲料，要了雞蛋三明治，坐着吃完再走。一面喝飲料，眼睛一面死死盯着手機屏幕。

不過她才喝了兩口，便聽到背後有一對男生交談，用調侃的口吻說又出事了…

不期然聽到“小榆樹”三個字，宋央的耳朵豎起來，心頭突突一跳。

“冒昧打擾。”她回過頭去，抓住了其中一人的衣袖，也顧不得禮貌與否，急問道：“你說哪裏，發生了持槍搶劫案？”

“學院街，小榆樹。”男生金發碧眼，帶着點驚異看着宋央，并不怪罪她的魯莽，反而語帶擔憂：“你還好吧？”

食物又很無辜地散落了一地，宋央蹲下來，匆匆忙忙收拾過。挽了挽頭發，背着包就往學院街方向瘋跑。

難怪這麽久還沒回過來。

如果犬科出事了…那她怎麽辦。

在奔跑的間隙，不停地打給藍毛兒，一直不在服務區。

出事不是謠傳，小榆樹已經被條子包圍了。她失去理智要撞進去，被一個大姐大攔住，說是裏邊要保留證據，尚未調查清楚，讓她自重。

宋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問她是否有人員傷亡。

大姐大深沉地看她一眼，讓她遠離這個地方。

喉嚨被掐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來，只是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堕。六神無主走了幾圈。在外圍看了看，店門上方的牌子都被打爛了，耷拉在那裏。

以後沒有小榆樹了。

無處可去，深一腳淺一腳回了宿舍。

宋央平生覺得最絕望的一句詩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最調皮的一句則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又一村站在她和珍珠的寝室門間。

鬼知道這個藍毛是怎麽進來的。

上官瑾剛承諾要打給太太，一挂掉電話，店裏就來了兩個頭套黑絲的變态，拿槍在店裏先瘋狂射擊了一陣，傷了好幾個顧客，一時間引起慘叫連天，然後其中一名歹徒便把槍口對準了她的腦門，讓她把收銀臺的錢都交出來…打鬥擒拿的過程中，手機不慎掉出口袋，被其中一個黑絲變态踩得稀爛。

歹徒抓住一個，跑了一個。條子趕來之後，調了店內的監控錄像在研究，她怕宋央擔心，所以做了個粗略的筆錄，就來太太門前等。給她報平安，免得她擔心。

遙遙地看見宋央來了，剛打疊起笑來想和她打招呼，只見那只紅了眼睛的羊，突然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了過來…不由得有些驚慌失措，張開雙臂迎接小羊的一躍，牢牢接住她的沖擊，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活生生撞在牆上。

“你這個混蛋！”小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