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除夕一過便又是新的一年,上元節臨近,屋檐上堆積的積雪還未融化,天氣比剛下雪時還要寒冷幾分。
年初時各家宴會不斷,溫子衿陪同溫父一直未曾停歇過。
“子衿,可想随為父去都城考會試?”某一日清晨溫子衿陪同溫父用飯,突然便聽到如此問話。
娘親曾同溫子衿提過幾句,父親想帶溫子衿去都城參加會試。
雖說論名次是輪不到溫子衿的,可世家大族底下多少有些勢力,自然也是有辦法讓其中某些考生因故缺席此次會試。
可這等行為,溫子衿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尋常寒門子弟,苦讀多年才有這等機會,哪怕家徒四壁也會籌錢赴都城趕考。
只是娘親教導子衿不能直接的拒絕溫父的提議,而是轉而用別的說法。
溫子衿手裏捧着茶水,正經坐于一側應:“子衿年歲尚小,學識還有待增進,便欲潛心學習三年,待子衿在下回鄉試奪得解元,再随父親大人去都城。”
“解元,可不是個小目标。”溫父頗為寬慰,神情緩和幾分,“也罷,你還小,待過些年确實更為穩妥些。”
好在這般說法也算是應付過去了,直至溫父回都城也不曾提起此事。
初春時天寒地凍的厲害,冷風一吹直讓人牙齒打顫。
學院已然開課,午後下課,溫子衿提着書箱便順着長廊出學院。
沒成想還未出學院大門,那身後忽地響起稚□□聲喚:“溫子衿,你昨天怎麽沒有同大家一塊我府上玩?”
溫子衿側頭便見一身着粉色裙裳的女孩有些惱怒地望着自己,明亮的眼眸有些困惑,整個人很是茫然的愣住。
身側的小夥伴秦宇輕推了推溫子衿,玩笑地說:“呦,溫子衿又惹到小姑娘啦。”
哎?
秦宇提着溫子衿手裏的書箱,擠眉弄眼的細聲念道:“兄弟,我在前頭等你啊。”
說完,書箱便被秦宇提走了。
整個長廊裏沒有什麽人,很是安靜,唯一不安的風吹的實在太冷。
溫子衿一直也沒見小女孩說話,便出聲詢問:“你是誰啊?”
“我前些天還去你府邸裏吃過宴席,你不記得了麽?”小女孩眉頭皺成一團,顯然不高興的很。
前段時日溫家宴席設的多,每日都有人上門拜訪,溫子衿哪裏記得住這麽多人。
“不好意思,我真不記得了。”溫子衿緊了緊握住的手,後悔沒将小暖爐從書箱裏拿出來。
許是小女孩聽了溫子衿的道歉,心情好了不少,主動走近了過來說:“那你今天要去我家玩麽?”
溫子衿低頭看着這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小女孩,滿是認真的問:“抱歉,我還要回府寫功課,不能去你家玩。”
“那明天呢?”小女孩亮着眼眸,絲毫不擔心會被拒絕。
“明天自然還有明天的功課。”
小女孩伸手拉住溫子衿袖袍說:“那你現在陪我玩。”
這樣子看起來好似溫子衿一掙脫,小女孩便會立刻大哭不止,溫子衿無奈的問:“你為什麽要我去你家玩?”
小女孩仰頭看着溫子衿應:“因為小姐姐們說你長的好看,只要帶你去我家玩,我就有好多糖果吃。”
溫子衿從袖袍拿了些糖果說:“你放了我,這些糖果都是你的。”
“謝謝哥哥!”
這稱呼總是讓溫子衿有些別扭的很。
偏偏小女孩已經捧着糖果,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番折騰待回溫府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好在老夫子的功課并不多,傍晚溫子衿随同娘親一并用飯,順到提及那小女孩的事情。
溫母笑了笑道:“那小女孩真可愛。”
可愛麽?
溫子衿想起自己存了數日的糖果,不禁心疼的很,手捧湯碗小口喝肉湯,濕寒的身體逐漸暖和起來。
外頭夜色徹底暗下來時,溫子衿提着燈回園子。
原本想早些回來,這樣還能去偏院多待會,眼下自然是只能回房休息。
畢竟葉姐姐這段時候總是困的很,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待春日裏一天天的暖和起來,溫子衿去偏院的次數才多了起來。
學院放假兩日,溫子衿大清早便在偏院的庭院。
溫熱的日光驅散清晨的薄霧,溫子衿坐在秋千上自顧自的玩。
待那方緊閉的大門展開時,墨色裙裳先行出現,那腰間佩戴的平安結垂落身側。
葉染手裏捧着書,面色仍舊有些疲倦,不過被日光曬得暖和,微蹙地峨眉舒展開來。
“小公子,今日來的可真早。”葉染漫步地走近至一旁的石桌旁坐下。
溫子衿從晃悠的秋千上下來,随即坐在一旁說:“平日裏也是這般去學院,所以習慣了。”
因着男女有別的緣故,溫子衿便再沒進入那內室,多數便在這庭院裏候着。
将石桌擺放的茶水倒了兩杯,溫子衿将一杯遞至葉姐姐手旁,另一杯也自個捧在掌心。
春日裏的清晨很安靜,這處偏院裏甚至聽不到旁的聲音,只有那枝頭鳥兒的細聲鳴叫,格外的清晰。
和煦的暖陽驅散春日裏的寒意,溫子衿抿了小口茶水出聲:“這兩日天氣好,葉姐姐看着精神也好了不少。”
葉染細細看着書本輕聲應:“嗯,最近天氣暖和不少。”
溫子衿彎着眼眉笑了笑說:“葉姐姐總是每逢秋冬日就會困的這般厲害。”
“小公子,這是在取笑我嗎?”葉染微微挑眉地看向一旁膽子大了不少的少女。
這眸中盛着細碎的光亮,雖然不如尋常女子溫柔,甚至看着還有些疏離,可溫子衿卻知道葉姐姐心地還是極好的。
葉染擡起握着書卷的手輕敲了下溫子衿額前壓低聲音訓道:“目無尊長,該打。”
溫子衿縮着腦袋,可惜沒能躲開,只能吃虧的伸手捂着額前應:“子衿哪敢笑話葉姐姐?”
“春困秋乏,乃人之本性也,你小小年紀自然是精神極好,我現如今可……”葉染說着說着,險些說出了些不該說的話。
“葉姐姐看着也是極年輕的。”溫子衿眨眼接着話。
葉染眉眼微染上些許笑意,不過迎上那少女明亮的眼眸便又收斂了不少,微低頭故作正經的翻閱書本細聲道:“貧嘴。”
溫子衿彎着眼眉挨近了些說:“子衿沒貧嘴,葉姐姐是子衿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幼時不曾出門見的人少,可這幾年溫子衿真是見了不少人,靖洲城裏大大小小的宴會數百場總是有的。
可從來沒見能有女子長的比葉姐姐還要好看的了。
額間微涼,葉染擡手抵住溫子衿不知道合适越探越近的面容說:“這話還是留着給小公子未來的小夫人聽吧。”
溫子衿悠悠地收回腦袋,伸手觸及額前時仍舊能察覺停留那觸的清涼。
“可是子衿不想找小夫人。”
葉染不解的側頭看向神情有些為難的少女問:“為何?”
“因為子衿是……”溫子衿話語停了下來。
女孩子一事,娘親說過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可後來溫子衿再三詢問娘親,娘親說葉姐姐應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如若不戳破的話,興許是為讓自己安心。
畢竟深家宅院裏的事,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
所以現如今溫子衿還真看不出葉姐姐到底是屬于哪種情況。
溫子衿老氣橫秋的嘆了聲,将茶盞裏茶水一口飲盡悶聲說:“總之子衿以後一個人也能好好過的。”
如果為隐瞞自身而欺騙別的女孩子,溫子衿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婚姻,對于每一個女孩子是極其重要的事,稍有不慎便被耽誤了一生。
娘親,便是如此。
葉染有些看不透身旁少女突然低落的情緒,伸手端起一旁早已涼透的茶水,低頭抿了小口。
泛亮的茶水有些苦澀,葉染不經意的皺了下眉頭,便将茶水放下嘆道:“傻話,小公子這般可想過溫夫人?”
溫子衿愣愣地望着,搖頭應道:“子衿自然會盡心盡力照顧娘親的。”
葉染翻閱着書籍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小公子何必現在就洩氣,興許過幾年便遇到心上人也說不定。”
心上人?
話本裏倒是翻閱過幾篇,靖洲城每年宴會的戲曲裏也有類似的,可多少都是不好的結局。
學院的夫子們自然是不會教這些,娘親也從來沒有提過,葉姐姐看起來好像很是了解的樣子。
“那葉姐姐有心上人麽?”溫子衿很是坦誠地詢問。
仿佛這話題全然不是個私密問題,反而更像是求教不懂的詩書。
葉染微頓的停了停翻閱書籍的手,一側探向這方的視線實在太過直白。
“自是沒有的。”葉染猶豫的端起一旁茶水,仿佛忘記先前的苦澀淡然的抿了小口。
話語聲落下,身側的少女似是沒了好奇心,連同那探詢的目光也不見了。
溫子衿望着面前擺放的詩書,伸手随手拿了一本,随意的翻了翻苦惱地念道:“這些書裏面好像也沒有教這個。”
葉染偏頭見少女一本正經探查學問的神情,不禁又有些失笑,這書呆子,世上哪有這般笨的人吶。
心上人,她日後總是會懂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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