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倒V
四位判官議事。
狄敬鴻求知欲上頭, 很是勤奮好學, 端着茶杯拽着甄子彧問,“子彧,你給我講講, 昨夜那些藥粉是從哪裏來的?追我們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死了?哇呀呀,老子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剿滅了五個神策軍的爪牙, 五個。”
他張開手掌直接杵到了劉博恩的眼睛前, 吓得劉博恩連忙往後閃身,章 豫青扶住劉博恩的肩膀,道:“你要把他眼睛杵瞎了。”
甄子彧敷了藥之後,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些,靠在床頭看那人張牙舞爪, “你覺得那五個人要是死了的話,咱們還能踏踏實實在這議事嗎?那些藥粉是缪嚴前輩給我防身用的,藥粉用十餘種藥材配置而成, 接觸的人能夠短時間神志混亂, 但不會對他們造成生命危險, 最多一炷香的工夫就失去藥效了。”
狄敬鴻手舞足蹈十分激動,茶水都險些灑了出來,“不重要, 不重要, 總之我們成功逃脫了。豫青你是不知道當時有多麽的兇險,本判官第一次親身體驗什麽叫做千鈞一發、命懸一線。當時,神策軍都已經快追到我們了, 我當時聽到他們的佩刀打在铠甲上,嘩啦,嘩啦,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我想完了完了,小命兒要交待了。”
章豫青淡淡道:“以後你會習慣的。”言外之意,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只不過你沒有見過世面罷了。
狄敬鴻說的開心,跑到甄子彧床前伸手摟過人家脖子,“子彧,你對我可是有救命之恩。”說罷還恬不知恥的貼上了人家脖子。
劉博恩:“……”我倆還在這呢。
甄子彧往下扒拉狄敬鴻的手,狄敬鴻絲毫不覺異樣,挑眉道:“下次我就不會害怕了。以後我還要破很多大案呢,對吧,子彧。”
甄子彧但笑不語。
劉博恩道:“方才聽你們讨論,依着子彧兄的見解,約我們去韶樂坊的人是買案的主顧?那就是大理寺的人?那我就不明便了,既然大理寺知道靈臺郎在韶樂坊,為何要約我們去抓人,他們直接将人抓了不就行了?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甄子彧道:“主顧還不想那麽早就将靈臺郎捉拿歸案,他現在只想借靈臺郎把魏洛引出來。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靈臺郎一定知道什麽他不應該知道的秘密,靈臺郎活着不僅對神策軍、對東宮有威脅,對魏洛也有威脅,魏洛也想他閉嘴。”
狄敬鴻龇牙道,“乖乖,一個小小的靈臺郎,竟然牽扯這麽多人,他還真是厲害呀,如此看來這個靈臺郎已經活到頭兒了。”
甄子彧道:“沒錯,此人命不久矣。”
章豫青道:“既然,此人命犯太歲,必死無疑,那咱們就讓他在死前做些事吧,別白白給死了,不若,就按照主顧的意思,用他将魏洛引出來。”
劉博恩:“豫青,為何如此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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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豫青眼睛瞪得吓人,“近人情能破案嗎?”
狄敬鴻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你看你們倆,大清早打情罵俏的。”
這圓場打的……一眼難盡。
晌午。
店小二送來一壺酒,章豫青接了。
狄敬鴻湊過去,伸着脖子瞧,“又是主顧的密信?”皇帝老兒還挺上心,難不成一天到晚沒有正事幹嗎?
章豫青舉起信封對着陽光瞧了瞧,道:“與昨日那封信的用紙有些區別,字跡也不同。”
狄敬鴻道:“估計是換人寫的呗。”皇上肯定不會字跡親筆書信,随便叫身邊的哪個心腹寫一寫不就得了。不對,不對,這事好像也不應該讓太多人知道吧?他想不透,但也不敢問,馮安然說過,皇上下密诏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
章豫青道:“信中說靈臺郎要出城。”
甄子彧道:“東宮的信。”
那三人異口同聲,道:“東宮!”
甄子彧道:“看來,東宮也想引咱們與靈臺郎見面。”
狄敬鴻道:“東宮不是想殺了他嗎?”
甄子彧道:“現在還不清楚東宮是什麽動機,但這封信肯定是東宮出來的。”
原來,昨夜他們能夠從韶樂坊安全脫身,是因為甄子彧點撥了九公主,他們正在查辦大理寺的要案。甄子彧沒有點破是什麽案子,但卻暗示了九公主,這案子與東宮有些牽扯,案子結了一半沒有結利索,大理寺不滿意要扣酬金。
九公主冰雪聰明,與太子關系不錯,甄子彧又明裏暗裏點撥,她肯定已經猜到了是最近傳的沸沸揚揚的雙溪鎮慘案,這封信多半是她将消息告訴東宮之後,那邊才差人送出來的。
至于原因,甄子彧還猜不透。
但,甄子彧方面,其實也希望見見唐朝的這位太子,不久之後的君王到底長什麽樣子,他心裏琢磨着,太子是要登基的,如果能夠搞好關系的話,以後他豈不是就能夠在長安如魚得水了?
甄子彧并非想過要巴結權貴當官發財,他只是琢磨着,現在已經找到了九哥,或許過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魏洛,如果再找到他們穿越而來的那幅山水畫,說不定還能穿越回去。那幅山水畫丹青妙筆、出手不凡,非民間所有之物,若能與太子混個臉熟,日後他若登基,身邊二王八司馬都是吟詩作畫的大家,說不定很容易便能追查到那幅畫的線索了。
……
四人摸到了靈臺郎的線索,那人假扮成了乞丐混出城門。
甄子彧道:“我似乎明白靈臺郎前些日為何沒有出城了。”
狄敬鴻道:“為何?”
甄子彧道:“之前我們猜測,他可能是沒有來得及走,或者是怕暴露行蹤,現在看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你們看他身型消瘦步履飄浮,這幾日定是沒有進食,他這樣扮成乞丐才能以假亂真。”
靈臺郎也是個極謹慎之人。
靈臺郎已經如驚弓之鳥,對風吹草動都小心提防。按照甄子彧的部署設計,四人分成兩撥,兩人暗地跟蹤,另外兩人走小路,五裏路循環交替一次,每次交替要稍作變裝。幸好靈臺郎假扮成了乞丐,行路顫顫巍巍十分緩慢,甄子彧傷勢已無大礙,可以與狄敬鴻做個伴,接應章豫青和劉博恩。
已經出城門之後,章豫青在接應的同時,叮囑甄子彧和狄敬鴻,道:“有人跟蹤我們,你們小心些,我和博恩就在附近。”
狄敬鴻想起昨夜的驚險,心裏發緊,“怎麽辦?會不會又是神策軍的人?”
章豫青道:“不是。”
甄子彧和狄敬鴻跟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個小販搭的涼棚,涼棚裏面空着,靈臺郎走了進去,大概是想歇一歇。甄子彧見狀,對狄敬鴻揚聲道:“前面有個茶棚,我們進去歇一歇。”
狄敬鴻道:“他發現我們怎麽辦?”
甄子彧小聲道:“無妨。”
兩人進到涼棚下面,在一塊石頭上坐了。甄子彧與靈臺郎搭話,道:“兄臺,這是去哪裏?”
靈臺郎原本背對他們坐着,聽到聲音脊背猛地一挺,繼而緩慢回過頭來,點頭哈腰道:“兩位公子行行好,賞個碎銀。”
甄子彧道:“兄臺面相帶着貴氣,可不像是落魄之人,是不是遇見了什麽難事?”甄子彧盯着他看,眸子中帶着篤定的氣勢,壓得靈臺郎有些慌亂。
遠處,馬蹄聲漸起。
靈臺郎的面上更加緊張,幹裂的嘴唇動了動,遲疑片刻又開口道:“你們?”說完他擡頭望了望遠處,馬蹄聲已經十分接近,人不少。
甄子彧道:“追你的。”
靈臺郎手抖了抖,卻并沒有起身逃。
甄子彧見狀,繼續道:“你逃不掉了,他們手段多的很。”
靈臺郎哆哆嗦嗦抱拳,道:“閣下可有法子?”聽甄子彧的語氣,應該與後面追他的人不是一夥。
甄子彧道:“你和你的獨子,只能保一個。”靈臺郎出逃的方向,甄子彧判斷應該是回鄉。“他們定會斬草除根,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你的死與他們無關。”
馬蹄聲漸漸停了,茶棚裏的三人回頭,一隊人馬正在距離他們不遠處觀望,拽住缰繩,并未向前。
靈臺郎道:“你們是什麽人?”
甄子彧道:“觀瀾判官。”
靈臺郎道:“我不知道司天監魏洛的行蹤,為何都來找我?”
甄子彧道:“可是,你知道他失蹤前說了什麽。”
靈臺郎沉默,片刻後,他說:“五月初五戌時,我正當值,天有異象,出于東南,我趕緊向魏大人禀報,沒想到在司天臺上撞見了少監。我當時着急,并未多想,後來回想,他們當時眼中似乎帶着殺氣,而且,少監手裏拎着一壺酒,魏大人從來不喝酒。那幾日,神策軍統領連續召見過魏大人兩次,魏大人剛正不阿,少監或是他們的人,想來,魏大人是惹怒神策軍了。”
甄子彧道:“你向他禀報,他當時說什麽了?”
“當時,魏大人望向夜空,東南朱雀七宿,雀尾閃現光暈,狀如半個圓環,愈漸放大擴散,他面色從容,臉上似有笑意,我也就放下心來,猜想應該是吉兆。我問他,魏大人,咱們明日是否要上疏陛下?魏大人朗聲道,拟奏疏,天有異象,出于東南,祥龍現世,降于西南,萬物更新,吉~兆。我有些不明白,明明是雀鳥,魏大人怎麽說是祥龍呢?但是我沒敢問。反倒是少監,他反駁道,為何是祥龍,分明是雀鳥。”
甄子彧道:“魏洛可曾說為何是祥龍?”甄子彧要摸摸底,他擔心靈臺郎知道的更多,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魏洛口中的“祥龍”指的就是自己。
靈臺郎搖頭,道:“沒有。少監話音未落,夜空驟亮,宛若白晝,刺眼強光劃破天際,暈染了紅霞漫天。等我們再睜眼,魏大人已經失蹤了。”
甄子彧道:“你們可曾下山找過魏洛?”
靈臺郎道:“找過,沒有找到。少監懷疑他回了雙溪山。”他深深嘆了口氣,“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既然我的大限已到,那我便自己上路吧,求兩位判官拟文書給大理寺的時候,多多替小臣……替小臣說兩句好話,可憐我那獨子年幼,莫要再牽連至他。”
甄子彧道:“你放心。”
此人必須死,否則牽扯“祥龍”一事,怕要被皇族之人忌憚,又要繼續掀起更大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