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8

白芷明确拒絕了傅西泮以後, 兩個人的關系降至冰點。

傅西泮調整了自己的值班表, 瘋狂地加夜班,他也不會再住院部樓下等白芷下班。

短短幾天, 他下颔的胡青重了不少, 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白芷也刻意保持着和普外科醫生的距離,就連每天午休她去看林京墨都特意避開了傅西泮。

醫院裏的單身護士醫生又一次看到了希望。

下手最快的是隔壁神經外科的主任, 他的女兒今年剛從醫大畢業,和白芷年紀相仿, 而且實習恰好輪轉到了普外科。

他借着實習的由頭, 讓傅西泮多帶帶她。

傅西泮自然是沒心情,可沒法拒絕,只能是又恢複了那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清冷面孔。

門診、醫大實驗室、手術,他把自己的時間表排得滿滿當當, 一是為了躲神經外科主任的女兒, 二是想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這天,又輪到傅西泮值夜班。

他剛從手術室走出來, 一臉倦意, 滿頭大汗。

走進辦公室的空調房, 凳子還沒坐熱, 空調在響了一聲後忽然停止了運轉。

小護士拿着一個扇子和一臺充電臺燈跑過來:“傅醫生, 上面通知說供電設備壞了,整個院區還有附近的居民樓都停電了,市電力局正在搶修。現在醫院自己的供電設備有限,只能先供病房的電, 所以今天晚上值班室可能一整晚都沒電。”

傅西泮解開襯衣的前面兩顆紐扣,應了一聲:“嗯。我知道了。”

七月的A市即使到了晚上,也是悶熱不已。

沒了空調,就好像把人放在蒸箱裏炖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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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泮只是在辦公室裏坐了一會,背後就被汗水浸濕。

他搖着大團扇,可是越搖越熱。

心情煩躁再加上辦公室裏悶熱的空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傅西泮推開辦公室的門,走到走廊的窗戶前透氣。

他倚在牆邊,望着窗外的殘月。

因為電力的缺失,平時常亮的走廊燈全熄滅了,只有牆壁上一條用熒光塗料繪往逃生出口的綠線,發着幽幽的光。

傅西泮拉開走廊的窗戶,帶着餘溫的夜風吹進走廊,一點也不涼快,但至少驅散了些悶熱之感。

他靠在牆壁上,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因為連日的加班,也因為被白芷拒絕的失落。

他掏出手機,劃開相冊,裏面裝滿了白芷的照片。

傅西泮沒有自拍的喜好,也沒有拍美景美食的時間,他的相冊裏有且只有白芷。

在一群人的合影裏,他總是能迅速地找到白芷,他的指尖輕輕觸摸着合影裏她的臉龐。

“傅醫生?”

一聲輕喚,傅西泮手一抖,熄滅了手機屏,他收好手機,随即轉過身子。

借着透進走廊的月光,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是因為腸梗阻複發再次住院的劉大叔。

他三天前剛出院,可今天早上又被女兒女婿送進了醫院。

因為剛做過手術,所以傅西泮決定采取保守治療。

他看着走出病房的劉大叔,問:“怎麽了?是又腹痛了嗎?”

劉大叔搖頭:“不是。”

“那是?”

“傅醫生,我聽護士說你們醫生值班室沒電了。要不然到我的病房裏待一會吧。”

傅西泮搖搖頭婉拒了他的好意。

且不說病房裏還有其他病人,這樣容易影響他們休息。

他是當晚的值班醫生,如果哪個病房有事,他需要第一時間知道。

要是待在劉大叔的病房,讓護士找不到自己,就麻煩了。

“我沒事。你先去休息吧。”

劉大叔長嘆一口氣,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回病房。

過了一會,他又從病房裏走出來。

這次,他手裏還拿着一個小罐子,裏面裝的是專治蚊蟲叮咬的萬金油。

夏季蚊蟲正盛,現在又沒了空調,剛才劉大叔就注意到傅西泮的手臂上有幾處蚊子包。

“這個是我女兒買的,特別好用,給你吧。”

“好。謝謝您。”為了讓劉大叔盡早休息,傅西泮這一次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您快回去休息吧。”

劉大叔為人随和,又熱情健談,和病房裏的病患還有醫生都關系很好。

他的再次入院,不少醫生都十分關心。

幾天的保守治療不見成效,腹脹腹痛依舊,甚至出現了感染的情況,傅西泮看着他的病歷,最終決定進行第二次手術。

第二次手術前,劉大叔已經沒有了第一次手術的緊張,他笑着那自己的病症和病房裏的其他患者開玩笑,也爽快地在傅西泮遞過來的手術告知上簽下了名字。

然而手術開始,麻醉劑一點點推進,劉大叔眉毛輕顫,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他睡得安穩,手術室裏卻氣氛緊張。

傅西泮切開腹部一看,劉大叔的情況比自己預期得要糟糕許多。

粘黏的腸子再次梗阻,且全都粘成了一團。

他試了好幾次,都沒法分離,甚至一碰就出血。

一旁作為助手的小李醫生也是急得不行,他在所學的知識裏尋找着相同的病例,想要尋出一個解決方案,但幾次嘗試還是以失敗告終。

護士用鑷子夾着棉布給兩位手術醫生擦汗,金屬盆裏帶血的棉球和擦汗的棉布都堆成了小山,傅西泮還沒找到解決的辦法。

他深吸一口氣,咬着牙說:“把小腸拉出來做造口。”

這個方法在手術裏很少用,因為只有小腸破損嚴重,不允許采取較複雜的手術操作,或遠端腸伴有病變需要曠置時,才會采取這個手術。

進行這個手術的病人一般情況很差,風險極大。

傅西泮深吸一口氣,沉下心,投入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

然而九小時的手術并沒有成功挽救劉大叔的生命。

手術室燈熄滅的一刻,劉婷和丈夫第一時間圍了上去,傅西泮走出手術室,他摘下口罩,無力地搖搖頭。

劉婷看了一眼,被推出來的父親已經蓋上了白布,她還來不及哭出聲,先昏了過去。

傅西泮經歷過很多次失敗的手術,可這一次和以往的情況不太一樣。

以前的幾次失敗手術,是在手術前,他就預感到了。

病患的情況糟糕,送到醫院時,已經命懸一線。

可劉大叔上一次出院時,各項體征完好,生龍活虎,甚至和傅西泮約定出院後要送他幾盆紫羅蘭。

就連剛才進手術室前,劉大叔依舊面色紅潤。

在醫學領域裏,蘊含着無數種可能,傅西泮今天遇上了最難的一種。

別說是家屬無法接受,就連傅西泮自己都難以接受這次手術的失敗。

手術失敗了,作為醫生,他不僅要分析原因,還需要和家屬說明情況。

但劉婷因為過度悲傷,當場昏了過去,被送到了婦科病房。

傅西泮坐在辦公室裏,一次次翻看劉大叔的兩次病歷,回憶着兩次手術的每一次細節,試圖找出問題出在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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