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輪圓月挂在天邊，清冷月輝灑下，恢弘閣樓裏燈火通明。

林糯看着這熟悉的地方，隐隐猜到，這可能，是個幻陣。

“阿寒。”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以前會這麽喊沈寒的，也只有他了。

站在原地，林糯低垂了眉眼，這很有可能是幻陣映射出他的記憶，只是幻境而已。

幻陣往往殺人于無形，所看到的那些畫面一般都會是內心渴求的美好事物，但如果陷入其中迷失了心智，時間久了，就再也出不去。

“阿寒？”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聽着遠了些，像是在移動，往後走去。

站在閣樓外面的林糯擡眼，緩緩走上了木臺階。

走過前廳，順着長廊往後走，林糯看了看周圍，這個幻陣幻化出來的東西，看着還挺真。

林糯看見了自己。

主屋前，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那裏，手裏提着一個食盒，猶豫一下，還是扣響了房門。

“阿寒，我進來了。”

他聽見自己這麽說着，就推開了主屋的門，動作間帶着小心。

主屋的門開着，于是林糯也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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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寒，今日是中秋。”

聽見這句話後，林糯的記憶被喚醒，這是他和沈寒成婚第一年的中秋夜。

不止凡人界，中秋夜在修行界也比較重要。

抿了抿唇，林糯微微低頭，看着有些不高興，他想起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從門口進去，林糯看着坐在桌前的兩人，皆是一身白衣。

在幻境裏，他們看不到他。

——

林糯從食盒裏取出酒水和果碟來，擺在桌上。

成婚還不到半年，即便是有同心契，他也有些不太敢常用，所以就從前廳找到了這裏。

沈寒閉關三個月，昨日才出關，今天又是中秋夜，他想好好跟沈寒說說話。

眼裏全是亮晶晶的笑意，林糯看着坐在他對面的沈寒，将倒好的酒遞了過去。

依舊是那副淡漠的樣子，沈寒接過酒杯。

“阿寒，我近日修為精進了些。”

三個月沒見，又是剛成婚，林糯有很多想說的話，可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小小抿了口酒，想了一下才說出口，心裏還有着些微的期待，阿寒會不會誇他。

聞言，沈寒看了一眼林糯，放下手中酒杯。

“手。”

林糯乖乖将手伸了過去，露出白皙手腕來。

沈寒眼眸微垂，似乎并不在意的樣子，修長兩指搭上了林糯手腕。

溫熱觸感傳來，林糯另一手托着下巴看他，阿寒看着冷了些，可手卻是溫溫熱熱的，一點都不冷。

收回了手，沈寒看着林糯，偏圓潤的眼睛裏似乎盈滿了光，那種求誇贊的神情無比明顯。

頓了一下，沈寒薄唇微抿，聲音稍顯冷冽，他說：“不錯。”

林糯瞬間就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托着下巴的手收了回去，規規矩矩坐在那裏，看沈寒酒杯已經空了，又給他倒酒。

這酒林糯最多喝兩杯，兩杯下肚就得睡了，所以他不敢多喝，小口抿着，一杯到現在還沒完，沈寒卻已經喝了好幾杯。

猶豫着，林糯想着要說的事情，不知是酒意還是其他，他耳朵漸漸熱了起來。

自以為不動聲色地，從對面慢慢挪到了沈寒旁邊的凳子上，這下兩人就挨得極近了。

林糯來不及為這距離竊喜，他正緊張着。

沈寒對他坐過來的事情沒說什麽，拿過酒壺自斟自飲，至于林糯，他知道林糯喝不了多少，就沒給他倒。

正準備再倒一杯酒，可沈寒的手忽然被林糯按住了。

轉頭去看林糯，露出發間的耳朵紅紅的。

聽見林糯極小的話語後，沈寒頓住，好一會兒後，他看着林糯喉結滑動，眼神暗沉沉的。

而林糯卻因為害羞低着頭，沒看到沈寒的表情。

亮如白晝的明珠嵌在牆上，喝了酒的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裏屋，明珠光線也漸漸暗了下來。

——

看到沈寒伸出手探查自己的經脈後，林糯臉色有些不好。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

但是他無法阻止事情的發生，只能這樣看着，像個過客一樣。

于是林糯想往出走，離開這個地方。

可剛轉身，他就聽見自己小聲說的那些話，哪怕已經過去這麽久，聽到後他依舊覺得羞，然而此時的林糯，也有些氣惱，怎麽他當時就這麽不争氣。

往出走的林糯也沒瞧見，沈寒在那一刻的神情。

還沒走出主屋，有幾片桃花飄過。

林糯只覺眼前一陣恍惚，他有一瞬的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等眼前的晃悠消失後，林糯終于看清了眼前，沈寒在他旁邊，兩人正欲解衣。

又羞又惱，林糯沒想到這個幻陣竟将他與以前的自己融合。

想開口拒絕沈寒，但是林糯無法控制這幅身軀，他不由自主的湊過去，攬着沈寒脖子，聽見自己開口：“阿寒，煙霞小築那裏，我能不能，住進去。”

這件事林糯那時候想了許久，他想，都和沈寒成婚了，那他住進煙霞小築，也是合情理的事情，但是沈寒從未說過，煙霞小築那裏也一直沒有開啓。

沈寒出關，又是個佳節良辰，林糯覺得氣氛還算可以，就小心的提了出來。

在心底嘆了口氣，林糯知道，沈寒接下來臉色都變了，抿着薄唇什麽都不說，可他一看這樣，就知道了，沈寒不讓他住進去，所以後來，他就再沒提過。

果然，林糯看着沈寒臉色微冷，薄唇抿在了一起，和記憶裏一模一樣的反應。

氣氛僵了下來，林糯仿佛還能想起自己當時的情緒，失落又難過，就收回了手，不再去抱着沈寒。

然而現在的他，卻只慶幸，幸好衣服沒脫，沈寒沉默一陣後，就會起身，他也就會離開這裏。

所以林糯開始無聊的等。

看着林糯眼神黯淡下來，也不敢再看他，移開了視線，沈寒更加不悅，煙霞小築在旁邊山上，林糯就這麽想，遠離他。

沈寒又想起成婚那段時間，成婚第二天，他起身去沐浴。

看了床上蜷縮在一起小聲啜泣的林糯已經快睡着了，于是他就出了房間。

沈寒整個人浸在冷意滲骨的寒潭中，洗去在心底翻騰不已的火氣，垂着眼眸，他在竭力掩飾自己的欲念。

可等他再回到房間的時候，林糯已經離開，床鋪也換了，十分整潔，卻透着清冷。

林糯看起來情緒不高，在沈寒眼裏，像是因為他不答應就十分失落的模樣。

那種莫名的，林糯要遠離他的惱意讓沈寒極為不悅，兩人一時僵持下來。

——

林糯等的有些焦急，只要沈寒一起身，他就可以走了，就是不知道怎麽從這個身體裏出來。

“煙霞小築離這裏太遠，你可以，住在這裏。”

沈寒的聲音響起，林糯像是沒聽懂一樣愣住了。

不對，不是這樣的，明明沈寒什麽都沒說。

可林糯無法發出聲音，他連身體都控制不了。

又是一股淺淡花香傳來，幾片桃花花瓣落在床邊。

似有若無的陣法波動逐漸蕩開，房間裏的空氣都似乎扭曲了一下，很快恢複正常。

林糯恍惚起來，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真的，沈寒确實說過這些話，可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他不記得了。

“糯糯。”

冷冽磁音叫出這個名字來，意外的悅耳，沈寒變得和以往不同，眉眼溫柔了下來。

很陌生的稱呼，林糯下意識這樣認為。

可一陣淺淡花香飄過，他又覺得這樣的叫法很正常，沈寒常常這樣喚他。

還是不對，林糯有些頭痛，他努力的想要想起來什麽，可無法做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記起什麽事情。

“糯糯，該醒了。”

沈寒笑了起來，眉眼愈發溫柔，他這樣說着，修長指尖輕輕點在林糯眉心。

幾乎在沈寒說話的同時，林糯肚子裏忽然被踢了一下。

這是……

林糯眼神疑惑，可随即，就想了起來。

這是他肚子裏的崽崽。

想到這一點後，如同星火燎原，林糯的記憶悉數湧現，眉心又有一點微光閃過，他混沌的意識就變得清明起來。

一剎那，這裏的迷霧湧起，如同浪潮一般。

林糯發現自己依舊站在原地，根本就沒有動過，千山明月閣和沈寒，已經消失不見。

崽崽又踹了他一下，林糯伸手輕輕拍了下肚皮，回應着肚子裏的崽兒。

崽崽真厲害，還在肚子裏就能把他從幻境裏叫醒。

至于沈寒說的話，林糯心裏其實是有疑惑的，怎麽沈寒看起來，像是知道那是幻境，可不應該啊。

壓下心裏的疑惑，林糯看了看周圍，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剛才差一點就被幻境蠱惑了，林糯微微皺眉，從玉佩中拿出了一只金色的鈴铛。

林糯輕輕搖了起來，鈴铛叮叮響，聲音清脆，卻很有穿透力，響徹這一方安靜的天地。

從金鈴上，層層法力向外蕩去，震開了他周身迷霧，可還是沒有破開這陣法。

金色鈴铛浮在林糯身前，不時輕搖一下，林糯周圍就沒有那麽多的霧氣。

可他看不到前方，也望不到後面，前後左右都是白茫茫一片。

金玲在林糯周身布下結界，有種陰冷的氣息逐漸明顯起來。

不過林糯卻抓不住那個東西的具體位置，它好像蟄伏在迷霧中，尋不到看不着，但林糯就是有一種被盯上的感覺。

陰冷氣息讓他想到了魔氣，每次有魔氣出現的地方，都會有這種令人不适的氣息，再加上他親眼見過桃花妖堕魔，所以會出現魔氣，也不稀奇。

腰間乾坤袋震動，不等林糯拿出灰劍，它便自己飛了出來。

劍身“铮”的震動着，灰劍飛了出去，身後帶着殘影，直指迷霧中藏着的東西。

而在這時，林糯法力忽然沒了，鈴铛響了最後一下，就從空中掉下，被林糯及時接住了。

迷霧又蔓延到林糯身邊，擾亂着他的心智，林糯不耐煩了，揮袖過去，但法力沒了，被小小揮散的霧氣又聚攏起來。

見狀，林糯見灰劍飛過的地方像一條線，而那裏迷霧暫時還沒聚攏，于是他朝那邊走。

腳下的土地忽然不穩，像是山崩地裂一樣，搖晃起來，他腳下又出現一個隆起的土塊，來得太過突然，林糯沒有穩住身形，眼看着就要朝後摔倒。

大地在劇烈晃動，倒下的那一瞬間，林糯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他穿了法衣，而且是修士之身，比凡人要更結實些，加上崽崽也吸收了不少靈氣，只是跌一跤的話，不會那麽輕易的出事。

以為自己要摔這一跤，可最後，卻落入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中。

有人從背後接住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QAQ忘記說今晚沒二更，小可愛們別等了，我明天一定給你們來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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