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斷頭臺
背上的軟肉被人揪住,葉臻整只兔都懸在了空中。
葉臻愣了足足三秒,然後才想起來撲騰。
“別鬧,乖一點。”
溫柔的男聲攜着暖風傳進敏感的長耳朵裏,刺激得葉臻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一張小臉泛起紅暈,還好臉上的毛夠長,能遮住。
作為一個人類,葉臻并不是個聲控,但如今在這對長耳朵的加成下,他對聲音毫無抵抗之力,那人話還沒說完,葉臻就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像是一只軟綿綿的毛絨玩具一樣任由擺布。
而且這聲音不知怎麽的聽起來還有些耳熟,哪怕是錯覺也好,從穿越到現在,葉臻總算是感到了一絲絲的安心。
提住他的男人還算是有點良心,沒讓葉臻全部的重力都作用在後頸肉上,用另外一只手托住了葉臻的屁股。
葉臻乖乖地坐在對方的手掌裏,兩只眼睛好奇地四處打量。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一開始所處的環境以及肥碩的身軀讓葉臻确定自己不是那種被家養的寵物兔,所以他擅自在心中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飯店裏用來宰來做麻辣兔頭的肉兔身份,不過現在,他發現這個猜測好像也不太對。
三排桌子和兩側的邊臺幾乎占據了房間裏所有的空間,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試管架和五顏六色的試劑瓶,邊臺上則放着兩臺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儀器。
這裏應該是……實驗室吧?
葉臻怎麽說也是從藥學院畢業的正統科班生,雖然說他的學的專業是藥事管理,不需要做動物實驗,但就算沒吃過豬肉他也見過豬跑,動物實驗室長成什麽模樣他還是知道的。
這麽說,他是變成了一只實驗室裏用來做實驗的兔子咯。
葉臻頓時覺得放心許多。
好吧,盡管也沒好到哪裏去,但比起立馬就會被宰了吃肉的飯店兔,實驗兔的待遇總是會好上一些的吧。
才松了口一氣的葉臻,下一秒便被安在了兔架上,深深地體會了一把怎麽叫做世事無常。
愣了一秒鐘,葉臻開始劇烈地掙紮。
兔架這樣東西怎麽說呢,在實驗室其實是一個非常常見的道具,用來固定活蹦亂跳的實驗兔,固定好了以後才能展開接下來的操作。
可葉臻不知道啊。
他不僅沒見過兔架,也不知道兔架是幹嘛用的。
他只看見一個只有左右和底層三個面的木頭盒子,最前端約三分之一處則有一塊欄板,欄板打開後底下有個豎起的木板構成了木盒的第四個面,木板上有個凹槽,凹槽和欄板構成的空間不大,應該只能容許什麽纖細的部位通過,比如——
脖子。
木盒給人一種強烈的即視感,就像是電視劇裏經常出現的那種——
斷頭臺。
葉臻整只兔都已經待在盒子裏了,而身後的大手則用力把葉臻往前推,明顯是想讓葉臻把腦袋放到凹槽裏去。
“別亂動,很快就好。”
溫柔的男聲再次傳來,但這一次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動葉臻乖乖配合了。
且不說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儈子手舉起刀以前會說的臺詞,葉臻又不是真的兔子,怎麽可能被人類的花言巧語蒙騙呢?
……好像哪裏有點不對。
生死關頭,葉臻也沒心思想那麽多了,他爆發出全部的潛能,四肢亂蹬,尖銳的爪子在木板上挂出幾道劃痕,他拼命地往後縮脖子,企圖把脖子埋進長白毛裏以逃過被砍頭的命運。
身後的人明顯有些訝異,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反抗地這麽厲害的兔子,實驗室培養出來的兔子又蠢又笨,随便順個毛就能乖乖聽話,這一只……可真是奇怪。
不過,奇怪歸奇怪,實驗還是要做的。
兔子的力量再怎麽樣都不可能比得上人類,葉臻就算把脖子縮到沒有,那兩只長長的大耳朵也無處可藏,那人一手按住葉臻的脊背,一手提起耳朵,用力一拽,便把葉臻的腦袋卡在了凹槽處。
欄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蓋了下來,右側的鎖扣啪嗒一聲鎖上。
葉臻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已經處于腦袋和前爪位于兔架外,身體卻依然留在兔架裏的狀态了。
沒錯,像極了電視劇裏犯人被砍頭前的姿勢。
“嘤……嘤嘤……嘤嘤嘤……”
取完實驗工具回來的男人被眼前的畫面驚到了。
這只兔子,居然哭了。
做了這麽多年實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會哭的兔子,而且這只兔子的哭法還很奇特,不僅像個人類似的一邊哭一邊艱難地用爪子抹眼淚,還不斷地發出可憐兮兮的嘤嘤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葉臻也不想哭,可他忍不住啊。
腦袋被卡在凹槽裏死活掙脫不出來,眼看就要和身體分離,巨大的恐懼之下,還有什麽輕彈不輕彈,淚水嘩嘩地留了一桌面,葉臻都快哭暈過去了。
“……不疼的,忍一下就好。”聲音的主人顯然是有些無奈,捏着刀片的力氣都比往常小了一些:“來,乖。”
葉臻拼命地搖頭,不要不要他不想死。
得虧實驗者是多年的老司機,處理過無數的兔子,就算是遇到這種情況也能穩穩地揪住對方的耳朵,沾水拔毛一氣呵成,然後用指縫間的刀片輕輕一劃。
葉臻感到了耳朵上的刺痛,哭得更厲害了。
“嘤嘤嘤。”
既然要砍頭能不能痛快點,說不定砍完了他就變回去了呢,從耳朵開始切是要鬧哪樣啊嘤嘤嘤……
暗色的靜脈血沿着耳緣靜脈緩緩流出,順利地落滿了具塞試管的底部。
實驗者一手擰蓋,一手用棉花捏住葉臻的耳朵尖,耐心地等待血小板開始工作。
“好了,血都取完了,別哭了。”
實在是葉臻哭得太傷心,實驗者都看不下去了,搬了個小凳子坐在葉臻面前,遞過去一顆棕色的兔糧。
葉臻對眼前不知名的顆粒物不屑一顧,倒是對這只手上的另外一樣東西産生了一些興趣。
那是一枚小小的刀片。
小到什麽地步呢,大概就是用來削鉛筆都嫌太小的那種尺寸。
這玩意……應該不是用來砍頭的吧。
“好了,血止住了,該吃藥了。”
實驗者把刀片和兔糧放到一邊,伸手順了順葉臻的毛。
葉臻越聽這人的聲音越覺得耳熟,但受制于兔架,他沒辦法擡起頭來看看這人的相貌。
好在,這個問題下一秒就被解決了。
不要誤會,葉臻沒有從兔架上被解放,也沒有徹底擺脫可能會被砍頭的恐懼。
他只是被擡起來了。
确切地說,是兔架被擡了起來。
一時的失重讓葉臻驚慌地扒拉住前面的板子,只是下一秒從脖子上傳來的沉重感便讓葉臻醒悟了過來他是不會掉下去的,因為他的腦袋被卡在前面。
媽的,怎麽這麽重。
自身的體重給脖子帶來了巨大負擔的同時,也讓葉臻在心底發了毒誓——
一定要減肥。
如果他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的話……
葉臻默默地在後面補了一句。
一塊鐵片猝不及防地塞進了葉臻的嘴裏,按住了他的舌頭。
“這藥不能嚼,更不能吐出來,聽見了嗎?”
聲音依然是那麽溫柔,溫柔中帶着些嚴厲,但葉臻此刻已經完全沒有考慮對方的聲音好不好聽溫不溫柔的心思了,他甚至忘記了掙紮,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對方的臉,陷入了巨大的驚吓之中。
由于被擡了起來,實驗者的樣貌清晰地出現在葉臻眼前,而這張臉,葉臻絕對不會認錯——
這不是顏以軒嘛!!!
和那個在商場上叱詫風雲的PH總裁不同,此刻站在葉臻眼前的顏以軒穿着醫學生常用的白大褂,不管是面容還是年齡都看上去比葉臻認識的那個人要稚嫩許多,就連聲音都透露出一種獨屬于象牙塔的青澀。
但是,葉臻确定自己沒有認錯,這人,絕對就是顏以軒!
是那個害他倒了八輩血黴的罪魁禍首!
媽的,居然,居然是你!!
震驚之下,葉臻全然忘記了其他的動作,咕嚕一下把對方送進他嘴裏的藥片給吞了進去。
然後——
“嘤——!!”
你你你給我吃了什麽你是不是要害死我!?
……
顏以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奇怪的兔子。
稱重的時候明明還很正常,可一開始做實驗,對方就拼命地反抗,像是知道自己要被取血了一樣。
家養的寵物兔能有個一兩斤就了不起了,可實驗室的家兔為了滿足實驗要求,都是兩公斤起步,死沉死沉,要不是顏以軒經驗豐富,說不定還真的要抓不住這只大白兔了。
取血之前,大白兔哭得像是要化成水一樣,顏以軒以前只聽說過女人都是水做的,現在他可算是漲姿勢了,原來兔子也能是水做的。
開口器撬開兔嘴喂藥的過程尤其順利,大白兔死死地盯着他的臉看,一動不動,像是見到了熟人一樣,讓它吞藥就吞藥,配合地不得了。
結果吞完了藥,又回到了最開始連哭帶叫還亂跳的調調。
哈哈,真有趣。
做了五年實驗的顏以軒第一次從中感受到了詭異的樂趣。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不要問我做實驗的人為什麽會和實驗動物說話,因為事實真的就是這樣的……
葉臻: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