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季琛離開這一日, 邊城的百姓們都争相來送,有些百姓甚至流着熱淚,盼季琛不要走。

對于這些百姓而言, 季琛不僅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更是他們的保護神,一次又一次的從夷族人的鐵騎下保護了他們, 無論誰,都不會比季琛更可靠了。

可惜, 這顯然是不現實的。別說季琛本人沒有留在邊關的意願, 就算他有, 葉雲澤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季琛的馬車在城中被人潮攔了一次又一次,才終于在傍晚時分離開了這座給他和葉雲澤帶來許多歡樂回憶的邊境小城。

車馬辘辘,載着季琛與葉雲澤駛向京城。

季琛和葉雲澤所乘坐的這輛馬車外表毫不起眼, 內裏卻是寬敞又舒适,鋪着絨絨的墊子,車中擺着一只小幾,上面擺放着精致可口的食物。車內垂下的四條絲縧, 每條絲縧上都挂着一顆夜明珠。哪怕是在晚間,車內也不會顯得昏暗。

這還不是最難得的。

邊城的路并不好走,但季琛與葉雲澤坐在這輛車上, 幾乎感覺不到晃動。

打造出這樣一輛馬車,想來也花費了葉雲澤不少功夫。季琛心知葉雲澤素日裏不是驕奢之人,特特搗鼓出這樣一輛馬車,想來也是怕路途過于颠簸, 于自己的傷勢不利。這人總是這樣,自己用的東西,随随便便對付過去就行,可給他用的東西,卻每每力求盡善盡美。

這樣一個人,讓他如何能夠不愛?

季琛雖對葉雲澤的心意十分受用,可該勸的還是得勸:“你日後萬萬不可再這樣了,若是傳了出去,旁人指不定以為你有多鋪張浪費呢。”明明葉雲澤不是這樣的性子,若是讓他平白單了這惡名,可不委屈?

葉雲澤聽了,卻是毫不在意的一撇嘴:“誰愛說誰說去!我是皇帝,難道還坐不得一輛好馬車麽?”

季琛搖了搖頭:“你在百姓和大臣們中間的口碑向來極好,犯不着為了這些……”

“若是為了那些個虛名而弄得自己不快活,那我才是真正傻呢。橫豎我沒有勞民傷財,就是再怎麽奢侈,也輪不到旁人說三道四。”葉雲澤握住了季琛的手,捏了一下:“從前我不講究,那是因為只我一個人。如今,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要顧惜自己,也顧惜我的家眷。”

他這話說得暧昧,季琛抽回手,瞪了他一眼:“誰是你的家眷?越來越沒個正經樣兒!”

這回,倒是輪到葉雲澤死皮賴臉了:“不就是你嗎?怎麽,季大将軍騙走了我的身心就打算賴賬了不成?”

季琛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嘴貧。”說着,從小幾上瓷盤取了一塊點心,塞到了葉雲澤的口中:“且找些東西來把你的嘴給堵上吧!”

葉雲澤假意嘆道:“哎,為夫如今真是夫綱不振啊,竟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了!”

季琛笑了笑,并不接話。反正他倆,誰是夫誰是妻,原也不在口頭上。既然葉雲澤床笫之間吃了些虧,讓他嘴上找補幾句,也沒什麽。

不想,葉雲澤光嘴上說說猶不滿足,竟就着吃點心的姿勢,在季琛的指尖輕舔了一下,惹來季琛一陣瞪視。

葉雲澤無辜地回望過去,看起來就像一只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被主人懲罰的狗狗一般。兩人大眼瞪小眼半響,最終都撐不住笑了。

“你呀……”季琛搖了搖頭,對于葉雲澤帥賴皮的功夫佩服至極。

不知經過了多少個夜晚,車馬終于行到了京城腳下。

距離京城越來越近,季琛與葉雲澤漸漸也沒了在邊城時那種閑适的心情。

季琛猶豫了下,葉雲澤一偏頭,恰好看到了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笑,溫和地道:“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你準備把太後怎麽樣?”

他先前派人送去京城的急件,葉雲澤必是收到了,否則,也不至于匆匆忙忙就帶着太醫趕赴邊城。

可是,葉雲澤會怎麽處置太後,季琛并不清楚。

實話說,季琛并不希望徐太後好過。從徐太後在朝中散步不利于自己的流言,到在軍中安插內應,逼反自己的兄弟,再到葉雲澤病重緊緊相逼……哪怕季琛從前對太後有些情誼,也在這麽些年的磋磨中消磨殆盡了。

這次,徐太後為了一己之私放縱甚至某種程度上推動這場戰争,再一次的觸碰到了葉雲澤的底線。如果徐太後不是太後,不是葉雲澤的親娘,他會立刻讓她去死。

可是,想也知道,葉雲澤是不能背負-弑-母的罪名的,哪怕徐太後錯得再怎麽離譜,她的生死,也不能由葉雲澤這個做兒子的來決定。因此,怎麽處置徐太後,就成了一件難事。

若只是将徐國公府奪爵,将徐太後幽禁在宮中,依舊錦衣玉食地供養着,也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葉雲澤顯然也能夠理解季琛的心情,對于季琛而言,徐太後罔顧邊疆百姓和将士們的生死觸及了季琛的底線,對于葉雲澤而言,徐太後算計季琛的性命,又何嘗不是觸及了他的底線?

“你放心,我說了要給你一個交代,就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她會親眼看着自己追求的一切成空。她想讓徐國公府繁榮,我就要讓她看着徐國公府化為烏有;她享受盡了榮華富貴猶不滿足,還有追逐權柄,那麽我就要讓她連榮華富貴也一并失去。”說着這話時,葉雲澤的眼睛裏平靜無波,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葉雲澤頓了頓:“只是,她畢竟是我生母,無論怎樣,我是不會傷及她的性命的……”

“我明白。既然你這麽說,我信你。”

從一開始,季琛就沒指望能要了徐太後的命。

有時候,死并不是最遭罪的,活着才是。尤其是對于徐太後這樣,幾乎享了大半輩子福的貴婦來說。

見季琛還在沉思,葉雲澤有些不滿地扯住他兩邊的臉頰,輕輕捏了捏:“好了,別再想她的事了,你倒是分些心思在我們的事上啊!”

“我們的事?”季琛眼中寫滿了疑惑,顯然不明白葉雲澤想說什麽。

見狀,葉雲澤越發不滿,懲罰似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季琛的臉都被他捏紅了,很快就露出吃痛的表情,他這才放開,氣鼓鼓地道:“剛上路那陣,我可是把你稱為我的‘家眷’,難道你就沒有任何想法嗎?”

“我能有什麽想法?”季琛只覺得莫名其妙,試探性地道:“難道皇上在寵幸微臣之後終于覺得過意不去,準備給微臣一個名分了?”

他這話語中,玩笑的意思居多。不想,葉雲澤卻認真的看着他,神色中找不出一絲一毫嬉鬧的意味,緩緩開口:“如果我說是呢?”

季琛唇畔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他定定地看了葉雲澤半響:“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所以,這不是玩笑。”葉雲澤目光柔和地看着季琛:“阿琛,你知道的,我絕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這個想法,已經在我的腦子裏存在許久了,今天,我終于有底氣把它說出口。”

“阿琛,這些年來,你勞苦功高,如今,我也沒有什麽可用再賞你的了。”葉雲澤凝視着季琛的雙眼,在那雙琉璃般的黑瞳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葉雲澤微微一笑,看着另一個自己朝季琛伸出了手:“唯有以江山為聘,冊封你做我的皇後。”

“這萬裏如畫江山,都是你我共同打下的,原就該有你一份。我所擁有的一切,我都願與你共享。我要讓你名正言順的擁有我所擁有的一切,讓那些人不敢再質疑你,挑撥你我之間的關系。我要讓你長長久久的陪伴在我身側,生同衾,死同穴!無論生死,我都要綁着你一起!”

“阿琛,你可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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