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鄭予安不記得自己在哪兒看過這麽一句話,說愛情之所以浪漫,在于它緘默下的熱望。
晏舒望自始至終給人的感覺都是平靜的,明明外表是個濃烈的人,但就像裝在萬花筒裏的碎玻璃紙,細小、零碎,藏在了深處。
豆兒很安靜地趴在帳篷門口,山中星月清晰得動人,鄭予安沒什麽睡意,他指尖繞過晏舒望的發尾,玩了一會兒,對方便湊近了與他接吻。
“有點胡茬。”晏舒望模糊地道,鄭予安的掌心拂過他的下巴,低聲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是男的。”他說,“我們都上過床了。”
晏舒望:“只能算一半,我還沒進去。”
鄭予安有些無語,不過想想也有道理。
晏舒望說我怕我真做的時候,你就軟了。
“應該不會。”鄭予安想了想,認真道,“那天的感覺不錯,我很喜歡。”
晏舒望跟着笑了下,他似乎很欣慰,或是很感動,貼上來很溫柔地吻着鄭予安的臉。
“你不要把我想那麽糟糕。”鄭予安在雙唇分開時,輕輕地說,“我不是随便和什麽人都能交往的。”
晏舒望看了他很久,他說我知道。
鄭予安又說:“你不要那麽沒有安全感。”
晏舒望搖了搖頭,他說:“你不明白一件事。”
“我對你的感情,是我一個人的,不論你什麽樣,你答應也好,拒絕也罷,就算你永遠都不知道,永遠無法回應我,這份感情都是存在的。”
晏舒望看着他,說:“我的感情沒有那麽脆弱,它很安全,它屬于你,但也屬于我。”
鄭予安沉默了半晌,說你還是不相信我。
晏舒望嘆了口氣,他有些無奈,像哄小孩兒:“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會強加給你,你不是這個圈子的人,也許一年兩年,你有新鮮感,但五年十年呢?”
鄭予安張了張嘴,晏舒望伸出食指,貼着他的唇,輕輕地“噓”了一聲。
他說有些話是不能輕易說出口的。
“你一直喜歡的是女人,你的人生計劃裏,在沒遇到我之前應該會有結婚生子的打算,你要放棄這些嗎?”
鄭予安抿着唇,晏舒望低頭看着他,他撤回了食指,又湊近了輕輕吻他。
晏舒望:“我已經過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年紀了。”
他說:“我想把最好最美的都給你,但未來如果你哪天突然不要了,我找不到下一個可以給的人。”
就算在男女關系裏,一段感情的開始就要承諾未來會怎樣,想必大多數人都無法接受,哪怕是像鄭予安這麽認真的性子,在曾經的交往對象裏,他也未曾與對方深入到,能夠考慮步入婚姻殿堂,甚至共度餘生的程度。
他無法形容晏舒望到底是情深還是目的性太強,他憑什麽認為他的感情能夠天長地久?而且還是在兩個男人之間,在沒有任何道德證明約束的情況下?
晏舒望說你不用考慮太多,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鄭予安很想罵他老奸巨猾,好的壞的,松的緊的都被他說完了,留下一個兔子洞,鄭予安就是那站在洞口的“愛麗絲”,等着他的也許是繁花似錦,也許是無盡深淵,他被誘惑着往下跳。
晏舒望嘴上客氣着讓他別多想,其實手裏正握着那唯一的一把鑰匙,若有似無地叩在了他的心尖上。
仿佛是一段冷靜期,露營回來後,晏舒望難得沒有再主動聯系鄭予安。
他退到了好像是個很安全很妥帖的距離,正如自己所說的一樣,床下又是泾渭分明的TAG。
鄭予安不是毛頭小子,他很沉得住氣,只是午休抽煙的時候容易走神,被秦漢關八卦了好幾次。
“你到底咋回事?”秦行長開門見山地問,“失戀了?”
鄭予安瞟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像是被人甩的那個嗎?”
秦漢關并不給他面子:“你又不是沒被甩過。”
鄭予安:“……”
秦漢關盯着他臉看了幾秒:“但這次好像不太一樣。”
鄭予安抽了口煙,他沉默了一會兒,問:“哪裏不一樣。”
秦漢關想了想,說:“有點你拿着戶口本挑了個好日子滿心歡喜準備去民政局登記那天卻被人放鴿子的感覺。”
“……”鄭予安咬牙道,“你閉嘴行吧?”
一直到周五,微信置頂上的晏舒望都跟死了一樣。
鄭予安皺着眉,退出進入了幾次APP後,覺得自己有毛病,像個怨婦,可他又控制不住去看對方的朋友圈。
最後一條動态是露營當天的照片,看似晏舒望拍的是星空,左下角的一團黑影其實是鄭予安抱着豆兒。
雖然你換任何人問,都看不出來到底是狗還是人,但鄭予安還是莫名覺得有些安慰。
他靠着這條類似“秀恩愛”證明的朋友圈動态熬到了周六早上,在家政還沒來之前,周春桃女士又先斬後奏了。
“上星期去哪兒玩了。”身為母親,周春桃女士偶爾還是會查下崗。
鄭予安端過她手裏的湯,随口道:“就和朋友出去走了走。”
周春桃:“男的女的呀?”
鄭予安笑了下:“你問這個作什麽?”
周春桃:“我這是關心下兒子的個人情感問題。”
鄭予安打趣她:“你不是不催婚的嗎。”
“我是不催啊。”周春桃自顧自地道,“但我八卦下總行吧。”
“行,怎麽不行。”鄭予安拿着勺子撇開些湯面上的雞油,他看着自己母親,突然問道,“你當年怎麽決定嫁給老爸的?”
周春桃正拿着手機準備自拍,她聞言愣了兩三秒,笑起來:“有情況啊。”
鄭予安沒說話,周春桃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倒也不會真逼他講明白,母親開了美顏相機,左右凹着造型,似乎回憶了一會兒,才說:“感情這事兒,開始都有那麽些沖動,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你就知道你有多喜歡他了。”
鄭予安:“喜歡就能結婚了?”
“要不然呢?”周春桃理所應當地道,“你們年輕人就喜歡把事情搞複雜,結婚怎麽了,我愛什麽人,不領證我也愛他,過日子呗,不找歡喜的人過,找誰過?找條狗啊?”
鄭予安:“……”
周春桃想了想,覺得還不夠,又強調道:“就算找狗,也得找條最喜歡的狗,明白嗎?”
晚上的時候,林念祥突然在微信上發了張邀請函給鄭予安。
後者點開看了遍內容,發現是一場關于“愛”主題的藝術展。
林念祥還很耐心地跟他解釋:“之前不是有個失戀博物館嘛,這不,團隊就又弄了個相反風格的。”
鄭予安與林念祥關系不錯,就算現在沒看展的心情,也不會拂了對方的面子:“看上去挺有意思的,明天一塊兒去?”
林念祥:“我還叫了小殊。”
鄭予安愣了下,他知道李殊和林念祥有些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味道,但對方特意這麽強調,鄭予安自然會想到晏舒望去不去。
可林念祥不提,鄭予安也沒好意思問,第二天只當什麽都不知道地去赴了約。
晏舒望似乎真的沒有來。
鄭予安在逛了大半圈之後,才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他有些興意闌珊,以至于林念祥在跟他講話時都發現了他難得的心不在焉。
林念祥止了話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問:“你和Colin吵架了嗎?”
鄭予安回過神來,尴尬道:“沒有……”
林念祥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寬慰道:“Colin雖然待人處事看着溫和,骨子裏其實是有些執拗的,你不要與他置氣。”
鄭予安哭笑不得:“我真沒有。”他說着,目光拐了個彎,落到了最大的一個展臺上,林念祥跟着看過去,“呀”了一聲。
他笑起來,說:“是彩虹琥珀。”
鄭予安對珠寶的研究不多,但也看得出來,這串珠子大概價值不菲,甚至特意被陳列在了玻璃保險櫃中。
林念祥突然問他:“你要不要看看?”
鄭予安驚訝道:“能拿出來看?”
林念祥神神秘秘的:“別人不行,但你可以。”他指了指珠子旁邊的介紹板,“這是晏舒望的私藏。”
會展的策劃大概被特意交代過,等林念祥走了後,準備把玻璃保險櫃打開,不過鄭予安卻拒絕了。
他盯着珠子旁邊的介紹看了一會兒,摸出手機,撥通了晏舒望的電話。
那邊沒響幾聲就接了起來。
鄭予安說了聲“嗨。”
他問:“你在哪兒?”
晏舒望似乎笑了下,聲音像發酵的醇酒,他說:“你展看完了?”
鄭予安:“還沒,在看你的珠子。”
他說的太過坦率,晏舒望反倒不知道該怎麽答。
兩人在電話裏安靜了一會兒,鄭予安又忽然說:“晏舒望,我的确不是你們圈子的人。”
“……”
“而且未來太遠了。”
“……”
鄭予安笑了笑,他又問了一遍:“你在哪兒?”
晏舒望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鄭予安舉着手機,他四顧張望了一圈,朝着展會門口走去。
他說你不要動。
我來找你。
作者有話說:正文就到這啦
接下來大概3W番外
大家可以多吃吃糖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