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世
岳石青顯然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他的眼睛雖然看着岳鼎寒,焦點卻完全不在他的身上。
聽着爺爺隐瞞多年的秘密緩緩道來,岳鼎寒除了吃驚的望着對方,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岳鼎寒覺得自己的心裏好像有一把火在燒,這一刻他除了難以置信,更多的卻是無言以對——他設想過各種自己可能有的身世,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情形……
“岳家世代守護岱安鬼都,而作為冥冥之中的回報,我們家族一向都能興旺發達。因此,在三十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之前,包括我在內的所有岳家人,從未真正把這種儀式與它本身所代表的意義聯系起來,在我們看來,我們所做的一切更像是祭拜庇佑着我們家族繁盛的先祖。即使是在之前那個特殊的年代,我們也沒有停止這種活動,而且,從未被人發現過。這是因為,我們祭祀的地方,并不在明處,而是在岱山之內。”說到這兒,他停下來看了對方一眼。
“難道就是‘陰陽界’那裏?”盡管三觀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可岳鼎寒還是迅速地穩住了心神,甚至還恢複了理智跟爺爺對話。
“是……也不是。真正的‘陰陽界’并不是那裏!而是在一個由我們岳家‘開山匙’才能打開的秘所,我們岳家每次進行的儀式,正是在那裏面進行。這把秘密的開山匙,平日裏都放在一個隐蔽的地方,只有到了每年的中元節,才會由家長拿出,前往那裏進行儀式。而三十年前,你曾外祖父因為年事已高,就把這個重任交到了我的手上。”講到這裏,岳石青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可是,我卻萬萬沒有想到……”
看到爺爺臉上露出了痛心的表情,岳鼎寒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這個滿臉滄桑的老人,看着他重溫一遍那痛苦的回憶:“那天是七月半,按理說,應該是滿月。但是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天上都是陰雲,遮得一絲月光也看不見。因為我是第一次去做這事,我父親還特意同我一起去。他那時候身體已經不大好,我們是趕在白天上的山,就躲在旁邊的樹林裏,直等到晚上,才悄悄摸到了那個地方。”
說到這兒,岳石青又一次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又聚焦在了外孫的臉上,似乎想從這張面孔上找出些什麽,半晌後,他才又重新開口:“儀式舉行完之後,我們剛要關閉那個通道,可我卻聽見那裏面有個男人在叫救命!”
岳鼎寒的心不由得懸了起來,那個男人,難道就是他的親生父親嗎?
“是的,那天晚上,我們從岱山救回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就是你親生父親。”岳石青說着,撐在膝頭的五指緊緊地縮成一個拳頭,他看着眼前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外孫,眼睛裏充滿了懊悔和矛盾:“這麽多年來,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聽見那聲喊,如果我沒有救回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是不是明绮就不會那麽苦命,她是不是就不會那麽早走?”
這個一生堅毅的漢子,在說到自己早逝的小女兒時,眼睛不知不覺的開始泛紅:“明绮媽媽走的時候,她三個哥哥都已經大了,只有她還小,那時候正是動亂的時候,我們岳家做的事情雖然隐秘,卻也有些風聲透出去。我記得真真兒的,她還不到桌子高,就知道護在我前面,張着兩只小手,說‘不許你們打我爹’!”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阖上了雙眼,拿手掌捂住了臉,兩行濁淚沿着指縫慢慢滲出,他的聲音也帶了一絲哽咽:“我家明绮,是多聰明乖巧的孩子啊!只要見過她的人,沒有一個不誇她的!那時候,剛恢複高考沒幾年,她的老師還特意來找我談話,說這個孩子是個好苗子,讓我一定要好好培養她!如果,不是我引狼入室,她怎麽會……”
岳鼎寒看着眼前這個痛哭流涕的老人,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狠狠地剮着他的心。他的出生從來都是不被祝福,不受歡迎的。這個事實,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也以為自己早已經成熟到不再去糾結。可看着自己最敬愛的爺爺,帶着如此痛苦的表情陳述着這個事實,他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鈍痛起來。
他張了張嘴,無奈地說出了一句話:“為什麽,媽媽一定要生下我呢?”
岳石青沒有聽到他的話,他抹幹了臉上的淚跡,深吸了口氣,這才緩緩道來:“而這個男人,不僅騙走了我的明绮,還偷走了我們岳家的寶物!讓我們這三十年來,再也無法拿到開山匙,沒有辦法進行真正的儀式。”
“爺爺,”岳鼎寒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親生父親到底是什麽人?不,或者說,他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看着外孫那異常嚴肅的表情,岳石青為難地轉開了視線,半晌,他才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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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根本不知道他當年救下的,究竟是什麽人!那個神秘而可怕的男人,沒有背景,沒有身份,即使是後來他更加發達之後,動用了各種關系,卻也沒有查出任何和那個男人有關的一丁點信息。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已經失去神智的女兒,偶爾說出的只字片語,而那些話,無論如何都更像是瘋言瘋語。
看着爺爺難以啓齒的模樣,岳鼎寒居然感到了一陣莫名的釋然: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似乎就都能解釋通了,為什麽在他幼年那模糊的記憶中,他的媽媽總是說要躲開那個男人,為什麽她會說那是一個不死怪物。為什麽他的舅舅們看他的眼神,總是像在看一個“怪物”,那是因為,他原本就是一個“怪物”的孩子啊!
他突然覺得這件事十分可笑,無論是他對自己身世的糾結,還是對親人不公對待的不滿,此時都好像是上天一個拙劣的玩笑,而他竟然真的就這樣笑了出來。
看到外孫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岳石青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以為他會懷疑會拒絕相信,但是他沒想到對方似乎毫無障礙地接受了這一切。而他臉上那笑容,更是讓他不安了起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斟酌着開了口:“鼎寒,我告訴你這些,只是覺得無論好壞,你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而我也不想再瞞着你。可你要記住,你是明绮的親生骨肉,是我的親外孫,這一點,無論是什麽人都無法改變的。”
看着爺爺那不加掩飾的關心,岳鼎寒此時才算真正的釋然了:是啊!無論別人怎麽看,撫育自己長大的這個老人,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這一點,無論什麽人都無法改變!
“爺爺,你所說的‘寶物’,就是那個奇怪的鎮墓獸嗎?”難道爺爺一直以來喜歡古董收藏,其實只是在想辦法找到這件遺失寶物的下落?
雖然不知道岳鼎寒為什麽會知道那鎮墓獸的事情,但既然決定和盤托出,岳石青也就索性不再有所隐瞞:“是啊!那鎮墓獸是我們岳家祖墓之中的鎮墓獸,原本是一對,只有鎮墓獸歸回原位,才能從祖墓中拿到開山匙,否則,就無法開啓。為了以防萬一,那兩尊鎮墓獸平日裏都被放在兩個地方分別保管,只有每年的中元節才會将它們放回原位,以取出開山匙,進行祭拜!自從那人偷走了它,我找了整整三十年,還以為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見到它!可我沒想到,在我八十壽宴上,那尊鎮墓獸居然會突然出現!我按捺不住,才會急着取出了開山匙,去了岱山。”
“爺爺,你知道那個送來鎮墓獸的女人是什麽來歷嗎?”
聞聽此言,岳石青一愣,他沒想到外孫居然連這都知道了,難道是老李老趙嘴不嚴,把這事兒都透露出來了?可是沒理由啊!他可是千叮咛萬囑咐的,不許他們告訴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
帶着點疑惑,他還是誠實的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我也不知道,那個女人似乎對我們岳家的事很了解。而她送回了那尊鎮墓獸,卻只是要求跟我一起去看看那個岱山祭祀之地。”
“哦?”岳鼎寒眨了眨眼睛,他突然發現,在得知自己這離奇的身世之後,他居然很快就接受了一切,甚至很快就燃起了對那個神秘女人的好奇之心。而他好像還從來沒有這麽在意過一個女人,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的臉紅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