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弟受罰

可惜,還沒等我決心依靠自己的努力去思考出個所以然,素來心急的三弟就自顧自地道出了他的答案:“那個人之所以選擇了你,是因為你性格軟弱、最好拿捏!換言之,你現在就是他手裏的傀儡,你明白嗎!?”

憤怒中似是夾雜着痛惜的話語傳至耳畔,令我情不自禁地愣了愣,而三弟自然是沒有那個閑情逸致來等我回神的,這就一鼓作氣勢如虎,接着道:“結果你呢?!你倒好,才登基不滿一月,就傻乎乎地把攝政王的位置拱手送上,你說你的腦袋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麽!?啊?!你如何對得起父皇的在天之靈!!!”

最後那句近乎咆哮的質問,終于叫我猛地回過神來。

我總算鬧明白自己是覺着哪裏不對勁了。

“命我繼承皇位的……不是父皇的那道聖旨嗎?”思緒有所突破的我期期艾艾地問出口,奈何映入眼簾的卻是三弟愈發怒不可遏的神情。

“你真是蠢得無可救藥!!!那怎麽可能是父皇的意思!!!怎麽可能!!!”他那雙簡直快要掉出來的眼珠子狠狠地瞪着我,瞪得我整個人都不寒而栗,“聖旨可以假借他人之手僞造!必要時甚至可以以某種手段強迫病危的父皇去寫!!!不然你以為哪裏輪得到你!輪得到你這個什麽都不懂的蠢貨!!!”

話音落下,我好像忽然感覺到,有一股冰涼透心的寒流自心髒疾速蔓延至頭頂和腳底,讓我足足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是的,盡管從小到大,眼前的這個少年曾經無數次說我傻、說我呆、說我笨,還親自給我起了個“傻梨”的诨號,可是他卻從來沒有一次罵過我“蠢貨”——因為,那是那些高傲冷漠的三宮六院,那些陽奉陰違的宮女太監……會當着我的面抑或在我背後去罵的詞眼。

現如今,這兩個我自認為已經對我沒有影響但實際上仍能夠刺痛我心的字,卻不由分說地自他姬風行的口中吐出。

那個雖然會鄙視我卻也無法眼睜睜看着我挨餓受凍的三弟,那個在這深宮大院裏唯一會跟我說很多話的親人……果然也是這般看我的啊……

鼻子裏似是不受控制地泛出一股子酸意,我一聲不吭地垂下腦袋,抿着唇不去看他。

這時,禦書房裏業已陷入了一片死寂——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姬風行,此刻突然就不置一詞了。

直至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屋子裏倏爾冒出一記什麽東西觸地的悶響。

“臣弟失言……請皇上……降罪。”

低沉的嗓音幽幽地傳至耳畔,我不徐不疾地擡起了頭,目睹的是風行跪地不起的姿态——而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适才的怒容,取而代之的,是顯而易見的痛色。

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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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雖說三弟的失态十之八九是源于一時怒極,但是他的一番話——尤其是那個詞——的确是讓我不太好受。

我這才發現,原來,不管別人如何辱罵我,我都可以聽過且過,可若是那樣責罵我的乃是我自小親近的人……我好像真的是有點兒承受不住。

然而,我卻沒法去責怪于他——更別提什麽降罪不降罪了。

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我正要啓唇一語,就意外瞧見了自屋外快步走入的一名宮女。她似是在急急走來的半路上因看見跪在地上的三弟而放慢了步子,但很快就只得視若無睹地恢複了原先的步調。

不一會兒,她就行至三弟的身後,迫不及待地朝我跪了下來,恭敬道:“啓禀皇上,寧王求見。”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不對!這種硝煙四起的預感是怎麽回事!?

我受傷的心瞬間揪緊,只緣我清楚地看見,三弟上一刻還滿面傷痛的臉,這一刻已經火速尋回了一臉的怒意。

三皇叔他為什麽偏要挑這個時候來啊!

正惴惴不安地思量着,我忽而聽到三弟不冷不熱的聲音:“皇上何不讓皇叔入內一見?”

讓他進來,你們不會打起來嗎?!

敢想不敢言的我瞪大了眼,目不轉睛地盯着面色不霁的三弟,卻聽得他面孔一板催促道:“皇上!”

“宣宣宣……宣!”我敢保證,自己從未有過說一個字都這麽結巴的歷史。

可是我能怎麽辦呢?這前有虎、後有狼的,我總覺得我就要裏外不是人了。

也不管這俗語用得是否妥帖,我終究是緊張兮兮地目送宮女前去宣人,又越發忐忑地迎來了老神在在的三皇叔。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到底是鎮定自若的三皇叔,眼瞅着我的皇弟姬風行怒氣未消地跪在禦書房裏,他竟然絲毫不覺驚訝,就跟沒見着人似的,自顧自地跪在其身側,沖我行禮。

“免禮平身……”這話我雖是對皇叔說着,可我的眼睛卻忍不住往三弟身上瞟。

“謝皇上。”三皇叔氣定神閑地站起身來,泰然自若地擡眼注目于我,“啓禀皇上,南方郡城監工一事,臣欲向皇上舉薦人選。”然後,他沒等我問他何事來見,就簡潔明了地道明了來意。

孰料他說話的對象——我還沒有接話,一旁仍舊跪着的三弟忽然就冷哼出聲。

我自然是心頭一緊向他看去,可他不滿的對象倒是面不改色,依舊目不斜視。

這時,跪在地上的三弟已經自顧自地發話了。

“方才于朝堂之上,三皇叔定是在一門心思在盤算着什麽別的事兒,是以才忘記了國家大事吧。”冷嘲熱諷之意顯而易見,饒是我這個整不來彎彎腸子的家夥,也聽得懂其言下之意。

“殿下可真是不出清阿宮便知天下事。”然而,面對三弟拐着彎兒的指責,三皇叔卻分毫不顯驚惶,甚至還露出淡淡的笑意,都不側首去看他一眼,“本王确實是在考慮着,若是當着諸位大臣的面推薦人選,那必定會引起不必要的争論,屆時會感到為難的,還是皇上。”

說着,溫文爾雅的三皇叔沖我莞爾一笑,弄得我也只好回以尴尬的微笑。

“哼……”可惜,他的這一說法并不能說服本就對他有了意見的風行,因此,我那跪地不起的三弟照舊是用鼻子出氣。

“倒是三殿下……”誰知就在此時,似是素來與三弟并未太多交集的皇叔冷不丁話鋒一轉,他斜眼勾着唇角,打量着上身挺直的少年,“皇上宅心仁厚,又與殿下自小感情甚篤,殿下這是做錯了什麽,以至于會這般跪在皇上的跟前?”

話音落下,我似乎目睹了風行臉上那昙花一現的憤恨之色。

“呃……什麽也沒有……三弟你先起來吧!”此情此景下,我總覺得自己再不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的話,事情好像只會變得越發不可收拾,所以,我趕忙對着三皇叔擺了擺手,接着關照風行趕緊起身。

“臣弟沖撞了皇上,請皇上責罰。”豈料這風行卻像是壓根沒聽懂我說的話似的,愣是強調了自己先前所為的不妥,再一次提及了責罰之事。

可是……可是我也沒想罰他啊……

如此思量的我不禁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裏。

“哦?适才本王在殿外聽聞的動靜,原來并非本王的錯覺?”

皇叔亦真亦假的短短一言,令三弟不悅地擰緊了眉毛,也讓我不由心頭一緊。

糟了……三弟方才的動靜鬧得太大,被候在殿外的皇叔聽到了……

“雖說三殿下與皇上手足情深,但皇上到底是天子,是九五之尊。”這時,原先面帶微笑的三皇叔也突然斂起了笑意,面無表情地斜視着仍然跪地不起的三弟,“三殿下的脾氣……也該收斂收斂了。”

不知何故,我總覺得,他說那後半句話的時候,那一雙平日裏還算溫和的眸子裏,似乎透着一股子不容忽視的寒意——因此,縱使是與他有一段距離的我,也禁不住為之暗自打了個激靈。

“皇上,”偏偏這個時候,他還猝不及防地喚了我一聲,同時鄭重其事地向我拱了拱手,“臣以為,皇上還是應當如三殿下所言,略施薄懲,以儆效尤。”

不……怎麽……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啊?!

一顆心突突直跳的我完全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琴遇,她正雙眉微鎖着,垂眸不語;我再望向三弟,他正毫不畏懼地跪着,一副視死如歸的誇張模樣;我最後凝眸于三皇叔,他正認真嚴肅地直視着我,仿佛在等我這個皇帝作出聖裁。

罰……罰……我真的要罰我的三弟嗎?

但是……怎麽罰啊……罰他三天不能吃飯?唔……不成不成……這個……總覺得不該是一國之君說出來的話……

我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想得我都急出了一身冷汗,才總算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天下大治》!”我毫無預兆地拍案而起,喊出了一本轉眼叫三弟和三皇叔皆是微微一愣的書名,“就是《天下大治》。”眼見三弟擡頭來望的眼神裏似是有些迷茫,我不自覺地指着他的鼻子,再一次重複肯定道,“既然三皇叔都這麽說了,那朕就罰你抄寫《天下大治》……”我情不自禁地因思考而略作停頓,然後眼珠子骨碌一轉,用指着他的那只手豎起了三根手指,“三遍!”

“……”緊接着,我就收到了兩個堅持要罰與受罰的血親那默默無言的回應。

“你……你可有不服?”但我也不知打哪兒來了氣勢,這就壓下心頭細微的悸動,虎着臉故作威嚴地發問。

“……”話音剛落,我就瞧見三弟的那一雙劍眉似是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随後,我看着他神色僵硬地俯下身去,沖我結結實實地沖我磕了個響頭,“臣弟……領旨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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