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兔(修)

數日後,邯穆帶回玉冰白兔複命,簡直是拯救了西辭一顆即将枯竭的心。

玉冰白兔,兔如其名!

西辭小心翼翼将兔子托在手心,輕輕撥開兔毛賞玩,當真根根透明,光亮如冰,玉澤流轉。退開一點整個看去,便是雪球般的一團,簡直教人移不開眼。

她極盡溫柔地撫着兩只白兔,只那麽一瞥,便覺自己一顆悵失良久的心,得到了慰藉。心頭原本空落落的角落,瞬間得到了填補。

兩只白兔,毛發不分上下,大小亦是一樣,卻是極好辨認。因為其中一只是折耳,雙耳翻折,搭在額上,一副呆萌模樣,像極了幼年時,在巫山學藝修道,科科挂彩後羞于見人的北顧。

西辭略一沉思,只道,“你是本君養的,便随了本君西之一字,氣質神态有幾分舍妹的樣子,便再贈你一個顧字。你便叫西顧可好?”

折耳白兔咕嚕着一雙璀璨流光的紅寶石眼睛,心中雀躍。聽聞西辭神君已經有九十種圓毛寵物,卻從未聽說哪只得她賜名的。如今自己能得賜名之恩,還是從其西字,又占其妹小字,只覺萬分榮耀,無上恩寵。遂而常日翻折的耳朵“呼”地直起,又轉瞬搭下。如此反複數次,直逗得西辭笑出聲來。

另一只白兔不甘示弱,同樣的兩顆紅寶石愈發瑩潤,原是包了一汪淚,挺着一雙長耳奔到西辭面前。舉起兩只前足搭在嘴畔,卻是哆嗦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虧得西辭與這些生而不得靈力的動物相處了萬年,基本明白他們的意思。只塞了一口早就備下的百果糍香小食喂給它,卻不料這兔子頗有幾分傲骨,徑直別過頭去。

西辭也不惱,伸出兩根手指,抵上它下颚,将它撩過,“乖乖吃了,本君也給你賜名!”

話音落下,白兔撲來一口舔盡小食,吃完還不忘往西辭懷中蹭蹭。

一瞬間,西辭只覺似曾相識,曾幾何時,也有這麽一只白嫩嫩毛茸茸的乖乖窩在自己懷中……

白兔瞧見西辭失神,連忙又蹭又拱,唯恐她忘記了賜名。

西辭回過神來,将它捧在手心,自己湊上前去,将面頰貼上那一身又冰又軟的毛,眯着眼道,“合整個神族仙界,便也只有你們這兩只玉冰白兔,亦算一對。名字便要成雙的好!”

想了想,将白兔捧在自己面前,與它四目相對,“你叫東奔可好!”複又指了指另外一只,“連在一起便是東奔西顧,又順口又順耳!”

東奔拼命點頭,“蹭”地從西辭手中躍下,同西顧一起立起後足,前足相牽挂,一蹦一跳,似作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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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辭自懂其意,化出一根玉簫,為其伴奏。

一旁的邯穆讪讪不敢言語,只等那兩只兔子四足松開,無比溫順地趴在西辭案前,方才拱手回道:“君上,至玉冰白兔,三山九川之地已無有新的圓毛品種!”

然而西辭卻沒有回應,原已經進入尾聲的簫音仿若滴水進入汪洋,本已無有聲息,卻陡然掀起巨浪,曲音如潮水奔騰,又如九天銀川倒挂而來。莫說那兩只兔子,便是邯穆都驚了一驚。索性不過一個轉音,簫聲複又輕柔婉轉,低彌纏綿,直至歸于平靜。

遂而兩只白兔重新蹦到她面前,待她收了玉簫,廣袖清揚,便十分識趣得鑽入了她袖中。如此,西辭本因兔子方才不識曲音而失望的面容,重新升騰起明豔笑意。

“君上,您後面所奏之曲可是喚作《桃歸》?”

“《桃歸》?”西辭反問,“是何曲子?本君信手而奏罷了,并無名字!”

“許是臣下聽錯了!”

然而邯穆清楚記得,當年西辭重傷昏迷之際,他在其寝殿值守,曾多次聽得簫聲,分明與這曲音無二區別。而所奏之人乃是八荒的珺林神君……只是那珺林神君同自家君上這關系,整個神族仙界都知曉,水火不容,故而亦未再多言,只搪塞了過去。複又将先前所述回禀了一遍。

西辭捋着廣袖,隔着滾金純墨的袍布,十分滿意地看着兩只玉兔的輪廓,笑道,“無妨!本君有東奔西顧便也罷了,再不需要其他。”想了想,又仿佛有些氣惱,“左右剩下的六合法器,七海神位,本君一時亦也動不了了!”

言罷,徑直起身回了寝殿。

再不需要其他?

邯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不成尋了近萬年,就是為這兩只白兔!

三月後的一日,西辭一道谕令下來,證明果真如此。

她傳令三山九川之地的十二位守護神,前來帶回各方圓毛。

七海的西辭神君在折騰了一萬年,網羅了三山九川包括妖魔鬼三族進獻的各式圓毛寵物後,獨寵玉冰白兔,遂将百獸閣中數百種寵物盡數放回。

一時間,莫說神族仙界,便是整個洪莽源諸神衆妖,各族修道者,皆紛紛詫異。

唯有西辭自己明白,這三月,她的夢境越發清晰。

她捧于懷中三月,三月中複又二次做夢,皆是一次比一次清晰,白毛蓬松,色澤如雪似月。她本是極其高興的,尋了這麽些年,總算尋來一雙乖乖,與夢中相符。只覺此生完滿!

既得此物,便也無需其他乖乖再陪伴,正值原本的那些寵物對她意見頗多,常日想要舍命逃離。故而,她才下了這麽一道恩旨。

放衆寵物回歸各族的那一日,西辭從海底躍起,劈開水路。原本波瀾起伏的海面,随風湧起的浪潮,皆如綿羊般無比溫順地卧在她腳下。

而本該歸山入林的圓毛們,卻莫名沒有多少歡愉,只個個茸拉這腦袋,圍在西辭身側。

西辭束腰廣袖,黑袍墨靴,唯有靴頭龍紋流蘇和衣襟袖口的祥雲條紋滾着金邊,襯出一點光彩。她蹲下身來,同一衆寵物平眼相視,只道:“本君無需你們還回法器神位,就當你們陪了本君數千年光陰的報酬!都散了吧!”

甫一聞言,便當真散了一半。

卻還有以金毛獅、斑斓虎、赫蘭雕熊為首的一批肉食動物遲遲不肯離去。

金毛獅紅着眼道:“吾等如今發頂已被撸禿,實難見親族,只想伴與君側。便是君上有了新人,要棄如敝履,也請看在往昔吾等舍毛陪伴的份上,容長出毛發,再行離去!”

西辭心情甚好,亦知他們是相伴太久,情深難舍,故而只道,去留随意。然關閉水路時,卻還是貼心地喂給他們避水珠,方才重新帶回毓澤晶殿。

如此,只關了殿門專心逗弄兩只玉冰白兔。

若非當夜一夢,西辭只當自己畢生圓滿,再無遺憾。

夢中,雖依舊看不到靈獸頭顱身子,卻是無比清晰地望見,它有一條粗胖毛絨的大尾巴。

她從夢中驚醒,死死盯着與她同塌而眠地一雙白兔,然後揪起兔耳,拎在半空翻來覆去尋了半天。

尾巴,大尾巴在哪裏?還是粗胖毛絨的大尾巴,在哪裏?

良久,她的腦中只剩下兩個字。

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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