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獻計
珺林着實生了氣,出殿時昀賀方要回禀卻被他冷眼喝止了。待到了塔底平基仰蓮座上,整個氣息混亂,守塔神使趕忙過來扶他,卻又被他拂袖揮開了。
只留了句,西辭神君未用早膳,送些蜜果和蕊漿上去。便鐵青着臉出了塔。
守塔神使頓時僵在原地,不知何意。幸得昀賀匆忙下塔,将他拉住詢問。
守塔神使:“頂上可發生了何事?”
司工神使:“君上可有說什麽?”
兩人一同出聲,話音滾在了一起。
“你先說……”
“你先說……”
司工神使頓了頓,招招手示意守塔神使湊過來,方才悄聲道,“可能要出戰事了,西辭神君說要滅了君上全族,踏平八荒!”
守塔神使愣了片刻,恍然道,“那我懂了,我說君上怎麽讓我給西辭神君備那麽奇怪的早膳。蜜果蕊漿那都是小娃娃吃的東西,用來哄襁褓嬰孩的。原來君上是要先下手為強,毒死西辭神君……”
兩人這麽一合計,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忽聽得頭頂上方一聲天雷炸響,止不住抖了抖。遂而又彼此對視了一眼,趕緊各自抿緊嘴巴,只當什麽也不曾說過。
而珺林,出了千百塔,一路涼風吹過,待踏進合歡殿,莫說氣早已消了,甚至都忘了自己為何氣惱。
确實,有什麽好生氣的?如今自己在她眼裏,最多比陌生人好一點。可能連陌生人都不如。陌生人最多對面不相識,斷不會動不動就惹上殒命滅族的風險。珺林捂着仍舊一陣陣抽痛的胸口,忍不住嘆了口氣!
“別嘆氣了,喝藥吧。”
珺林聞聲擡眼望去,原是洛河回來了,正端着藥盞進來。許是看見了自己蹙眉抗拒的模樣,他十分識趣地停在了一丈之地,端了藥打算喂給清香白蓮。
“端上來,本君喝了它。”珺林眉間皺得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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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有點訝異,卻也沒有多問,只将藥端給珺林。待他用完,方才按上他腕脈。半晌,驚道,“你這是又被打了?”
“這藥是你配的?”珺林抽回手,反問。
“當然不是,是父親配的!”殿內無人,洛河自不必立規矩,揀了張椅子坐下。
“那便好。”珺林挑了挑眉,食指敲了兩下案幾,道,“你好歹是藥君親子,連個脈都把不好,還想不想承襲衣缽了!”
“臣下已是您殿前掌殿使,一心不敢二用。”洛河瞧見珺林示意,翻手化出棋譜,擺開棋局,不依不饒道,“君上可是又被打了?”
珺林先落下一顆黑子,掩面咳了一聲,方道,“浮塗珏上的琥珀青石裂紋又開了,近日調伏時靈力回震,胸口疼得厲害!”
“您現在調伏浮塗珏?”洛河豁然起身,重新把過珺林腕脈,“不是叮囑你養上數月嗎?西辭神君那接骨的法子,原是一勞永逸的好辦法。但委實淩厲了些,你好生養着,三五月便徹底好了。你這樣,靈力震回肋骨,便有你受的時候。我說怎麽這般老實,願意喝藥來着……”
“坐下!該你了!”
“讓我探清楚了,且給您換好點的藥!”
“別讓你父親知道!”珺林垂眸翻着棋譜落子,“本君受不住他的繁瑣唠叨!”
“不告訴他,如何給您換藥?”
“你想法子!快落子!”珺林抽回手。
“不告訴他,讓他發現,臣下又得被關暗殿。”
“怕什麽!本君哪次沒及時把你撈出來!”
“……”洛河嘀咕,“您是唯恐臣下不在身側,玟陶使前來侍奉吧……”
“初時百餘年,許是因為母親之故,每每見她便只覺親切!只是近些年,她動了旁的心思……”珺林捏着手中的棋子,想了想,“罷了,待她能執掌浮塗珏,本君便也了了母親的囑托,便送她回方丈島。”
洛河識趣,知道談及玟陶遠沒有西辭有意思,只繼續糾纏道,“君上,您同西辭神君處得如何了?”
珺林布下一子,手背青筋現得比平常清晰些,“該你了。”
“君上,臣下是覺得,早知道萬年後還要挨這麽一掌,萬年前便也不用裝病了。”洛河一貫耳聰目明,卻只當沒看見那突突的青筋,話多得可怕,“人家茶語在喜愛的姑娘面前裝病多少能博個同情,可您裝病,在西辭神君那估計只能換個催命符。”
這下,珺林的太陽穴也突突起來。
然,這廂還沒完,“臣下私心想着,您這次傷好以後,也別再裝了。您且換個法子!”
病還得裝,原也不是全因為她。珺林心下這麽想着,開口卻道,“什麽法子?”
“四個字,以霸治霸!”
“以霸治霸?”
洛河見珺林一臉疑惑,眉間不忍,只哀嘆道,“順着不行,您便反其道而行。您別總貼着她,且晾一晾她!左右她不是有求與你嗎?”
“昨日倒還真忍她生氣了……”
“對,不哄。等她來找您!”
“可是本君去尋過她了,她夜裏睡得不好,還夢魇……”
“您……”
“今日同她又吵了兩句,左右本君也不氣了……”珺林站起身來,“本君去看看她,晨起便赤足亂跑,也不知用過早膳沒?”
洛河望着已經走出殿外的珺林,簡直目瞪口呆。
赤足亂跑又怎樣?是……怕她着涼?還用早膳?她那樣的修為,吃不吃有什麽區別!這是把人當成還未成年的娃娃來養的?
思至此處,洛河趕緊恨鐵不成鋼地追了出去,半路攔下珺林。也不再以君臣相稱,只苦口婆心道,“子钰,你聽我一言。左右如今你們相處得也不算愉快,何不一試?”
“試什麽?”
“你聽我說,西辭神君此番前來乃是為了那些圓毛寵物,你一旦一股腦都給她,她撸完便直接回七海,最多給你聲謝謝。”洛河頓了頓,試探道,“你不想讓她留在身邊嗎,留在八荒?便是你們已不再有姻緣之份,多一刻相見,也是好的,對不對?”
珺林擡眸盯住洛河。
“我是說,你這一萬年都送了九次玄黃玉庚帖了,都沒成 ,可能是同西辭神君命中無緣。你不若、不若……”
洛河已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唯恐珺林發現他記得昔年往事,只竭力彌補,卻是越說越錯。
“從她踏入八荒的那一刻,我便沒有想過,會讓她再離開。”珺林目光落在漫天流雲上。
雲散風聚,風去雲卷,像極了人生。
洛河頓時重新振奮起來,“那你聽我的……”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西邊天際電閃雷鳴,荒火天雷乍現。珺林合目感知,浮塗珏在他身側化出身形。
“是玟陶,她的天劫落下了!”珺林睜開雙眼,凝神望向西邊天際,掐指推算,按理還未到她歷劫的時辰。
尚且疑惑間,卻見得玟陶的侍女琢木騰雲匆匆趕來,伏地叩拜,垂淚哀道,“望君上救一救守護使,天劫已經落下兩日,守護使怕是挨不過去了。”
“兩日?”珺林看着身側浮塗珏光耀不似從前明盛,也來不及細想,只道,“本君與你同去!”
“君上,那……”洛河追問道。
“別失了分寸,逗一逗她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