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因果(下)

趙天曉被帶走時,岑染并沒有哭。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他被帶出那間小旅社,看着他回過頭來用目光四處搜尋,看着他被押上鳴着警笛的車……

岑染什麽都沒有做,她就那樣靜靜的站着,看着他,從第一眼,到最後一眼。

趙天曉入獄後,岑染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出了國,不過一年,家裏便傳來消息,說趙天曉死在了獄中。聽到這個消息,岑染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也不顧身體,第二天就回了國。

岑家爸爸媽媽得知女兒回來,特意去機場接,在看到女兒的那一刻,卻愣了。

直直的盯着岑染懷中的小嬰兒,岑爸爸黑了臉,“染染,這是?”

岑染低頭看了一眼孩子,對着爸媽笑了,“爸,這是我的孩子。我帶他回來看他父親。”

“他父親?”岑媽媽腦子轉的比較快,登時就懂了,“是趙家那小子?”

岑染點了頭,“是。”

岑家爸媽傻眼了,他們當年是想着要幫趙家,可那是看在趙家老爺子的面子上,怎麽也沒想到會将自家女兒搭進去啊。如今他趙天曉,那可就是一個隐形人啊,不能出現不能露面,就這麽過完暗無天日的一輩子啊。

轉過身來商量了一下,岑家爸媽決定不将趙天曉還活着的消息告訴岑染了,畢竟他們也不想自家女兒陪着趙天曉那樣東躲西藏的一輩子,何況,還有這麽個好看的外孫孫。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說,我就永遠不會知道的。

雖然趙家三兄妹散落在天涯,但當哥哥的沒有在家裏最危機的時候挺身而出,而是讓弟弟獨自抗下了一切,趙天辰覺得很愧疚,所以趙天曉以詐死之名出獄後,他一直都很照顧他,積極的幫他安排着一切,也不過是希望他可以放下一切好好生活。

然而讓趙天辰沒有想到的是,趙天曉在獄中所受的痛苦與煎熬,是這輩子都無法撫平的。

趙天曉出獄後第一件事兒,就是打聽岑染的下落,得知岑染在國外之後,他整個人都顯得昏昏沉沉郁郁寡歡,阿染啊阿染,你說你不會等我,原來是真的不會等啊。

實在看不下去弟弟終日裏這幅樣子,趙天辰說了幾句狠話,一字一句戳在趙天曉心上,他心中的怨恨更深了。很快,他就振作了起來,開始籌劃後來那一系列喪心病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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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知道的是,岑染回來了,也曾找過他,可他那陣子卻像是失蹤了一樣,誰都找不到,誰都聯系不到,趙天辰差點都以為弟弟又被抓走了。聯系不到趙天曉,岑家爸媽又催她離開,無奈之下,岑染只能先行離去。

不過在岑染走之前,趙天辰的一句話,讓岑染做了一個後悔了一生的決定。

趙天辰摸着岑染懷中的小嬰兒,笑着,“這是曉曉的孩子吧,他如果知道了他還有這麽個孩子,該有多高興啊,再大的怨恨也該放下了。”

岑染心中鬥争了一番,不顧父母阻攔,将懷中的孩子留給了趙天曉。

岑染剛走沒幾天,趙天曉就出現了。

他滿身狼狽的走進趙天辰家,正好看到他的嫂子抱着一個小娃娃,微微一愣,他以為大約是鄰居家的孩子,也就沒有多問,一言不發就進了浴室。

在浴室待了很久,當他出來的時候,趙天辰已經回家了。夫妻兩個一起逗着那個小小的嬰兒,畫面很是和諧美好,他腦子裏突然想起了于雪薇的臉,想起了那個還沒出生就死去的孩子。情緒頓時就暴躁起來,也沒有跟人打招呼,便就往自己卧室走去。

然而趙天辰卻叫住了他,“曉曉,快來看,他多可愛。”

趙天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轉身走了過去,他剛一靠近,那個小小的嬰兒就咯咯的笑了起來,趙天辰順勢就将小嬰兒塞進了他的懷裏,笑着說,“他很可愛吧。”

看着那張粉嘟嘟的小肉臉,趙天曉恩了一聲,附和道,“很可愛。”

趙天辰又笑了,“如果這是你兒子,你會很開心吧。”

趙天曉愣了,心跳都似乎漏了兩拍。

趙天辰又繼續說了下去,“岑染回來過了,她說這是你的孩子。”

“阿染?”趙天曉眼前一亮,“她在哪?”

趙天辰回答:“她走了,岑家大小姐今年二十有七了,不可能不嫁人的,所以,她回澳洲了。”岑染究竟是不是回去嫁人了,其實趙天辰也不知道,但岑家爸媽臨走之前,有交代,那時岑家幫過趙家衆多,如今的确是不能再誤了人家姑娘了。

趙天曉呆了一瞬,就苦笑起來,像是能感覺到他的情緒一樣,懷中的小孩卻安靜了,也不出聲,一雙圓碌碌的大眼就那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父親。

見他這樣,趙天辰就開導他說,“人家岑染肯将孩子留下來,已經很有善心了,那麽好的姑娘,就算她自己有心,岑家也不可能同意你們的。曉曉,你……”

“哥,我知道了。”趙天曉突然出聲打斷了趙天辰的話,抱着孩子起身,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當趙天辰的妻子去敲門喊趙天曉吃飯時,才發現房內早已經空蕩蕩了,連帶着那個孩子,都不見了。

轉眼間二十四年過去了,當初的年輕人被歲月無情洗刷,如今他坐在這裏,看着眼前兩個如他當年那般的年輕人,心中一動,竟然笑了笑,對着那個還站着的年輕人,說,“何樂,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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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天色已經大暗,北郊的山中風起雲湧。

一座不大的別墅內,所有人都聚集在這裏。

客廳的沙發上七個被綁了手腳的人并排端坐着,對面電視機前面放着一張紅木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個黑衣服的中年人,他的目光透過墨鏡将沙發上的衆人掃了一圈兒,就皺起了眉,“還有一個呢?”

一旁的黑衣女人咳了一聲,笑了,“這就要問Donne了。”

中年人冷哼了一聲,吩咐一旁的黑衣男人,“Eugene,把他叫來。”

“是。”男人一邊應着,一邊就要轉身出去。

然而還沒有等他邁出步子,門就被人推開了。

俊秀的臉上表情淡淡,目光平靜的與中年男人對視了一陣子,喬星華才開口,“我來了。”

一邊說着,一邊讓開身子,伸出手扶住身後的人。

那是一個衣着時尚華麗的夫人,挽着貴婦們常見的發髻,看年紀大約也就四十來歲,雖然臉上有些皺紋,而年輕時的風華絕代依稀看見。在這位夫人的身側跟着個年輕的女孩子,正與喬星華一起扶着這位夫人進屋,這女孩子,正是被喬星華帶走的何歡。

眼見着喬星華帶來了這位夫人,坐在紅木椅子上的中年人身子不易覺察的抖了一下,将目光移到喬星華臉上,他有些不悅的開口,“你知道錯了嗎?”

喬星華沒有回答,倒是那位夫人,笑了笑,對着中年人說道,“你知道錯了嗎?”

說着她揮了揮手,喬星華與何歡便就退到了她身後。縱然有這麽個長輩做靠山,可當何歡看到沙發上被綁着的人時,她的身子還是止不住的發抖,喬星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悄聲安慰她,“別怕。”

聽到那位夫人這樣問,中年人突然笑了,“我就算錯再多,也不會抛下同甘共苦的愛人另娶她人。”

那夫人也笑了,“真巧,我也沒有另嫁他人。”

中年人似乎怔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動了動嘴角,終于擡手摘下了臉上的墨鏡,看着眼前的人,他眼中光亮一閃,垂下頭喃喃自語,“怎麽可能,怎麽會?”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高風亮節,就你一個人被傷害,就你一個人痛苦難過嗎?”那夫人笑了笑,高聲質問道,“旁的不說,我把好好一個兒子交給你,可你把他當成什麽了?”

說着将喬星華拉了過來,又繼續說道,“你到底把他當成什麽了?想讓他的人生和你一樣不堪嗎?讓他也在得不到幸福中痛苦一生嗎?趙天曉,我就問你一句,你有沒有把他當成你兒子?”

原來這位夫人,就是當年的岑家大小姐岑染,而中年人,竟然就是趙家小公子趙天曉。

喬星華垂着眼簾,一言不發,就站在岑染身旁,像極了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乖小孩。而在他的母親岑染眼中,他的确就是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乖小孩。

如今的岑染也沒有想到,二十多年自己的決定,幾乎要毀了這個孩子的一生,即便他有着明面上醫生這個光鮮亮麗的身份做掩護,但他打小卻是被當成一個殺手養大的,別的小孩子在玩耍的時候,他在練習殺人,別的小孩子在父母懷中撒嬌讨喜的時候,他在練習殺人,別的小孩進入夢鄉或者還在夢中時,他還在練習殺人。

這樣的二十四年,岑染寧願,她沒有将他生出來。

對于喬星華來說,這二十四年,同樣也是不堪回首的,簡直就像一場噩夢。

聽了岑染的質問,趙天曉無言以對,他深知這些年來很對不起兒子,但複仇的心已經完全将他蒙蔽住了。這些年來,他心中怨恨日漸增多,費盡心力養大了這麽多為他賣命的小殺手,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将在那場事件中推波助瀾的人都解決掉。

作者有話要說: 困哭,去睡,明天完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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