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年
又說了幾句話，餐桌擺好就要開飯了，一家人依次入席。顧曉為了實現當初忽悠北山的話可謂是費盡心思，此時桌上足足二十四道菜，可謂窮奢極欲，道道都是經典，地道美味，色香味俱全，不消入口，聞一聞都勾魂。
北山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是年夜飯，顧立君照舊要擺一擺官架子嘚嘚幾句，加上今年顧帷這熊孩子終于回家了，嘚嘚的時間又長了不少。北山知道這時候不能動筷子，只能幹巴巴地看着，那如饑似渴的眼神，幾乎要從眼睛裏長出來一雙手來把飯菜全都扒拉進去。其渴望之程度掙紮之劇烈，簡直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顧媽媽第一次見北山這副樣子，不知道他只是饞，還沒和顧帷顧曉一樣發展出抗體來，心疼的受不了，當即一筷子白灼蝦夾過去：“北山吃，別管他。”
顧媽媽一開口，頓時像是打開了閘門，顧帷顧曉都舉起筷子來給他夾菜：“來來來北山吃。”
顧立君：“……”
北山面前的小碟子頃刻間堆起一座小山，他默默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顧立君，怯怯地問：“叔叔，可以吃嗎？”
顧家終于全軍覆沒，淪陷的不成樣子：“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多吃點多吃點。”
北山壓抑了許久的饕餮之力終于爆發了。
什麽叫風卷殘雲，什麽叫鯨吞虎咽，什麽叫三天沒吃過飽飯。
除了顧帷能依舊淡定的剝蝦剝蟹挑魚刺，夾菜喂飯倒飲料，剩下的幾位都看的呆了。
顧帷又拆開一只醉蟹，挖了蟹黃喂北山一口，擡頭招呼：“爸，媽，哥，你們吃啊。”不跟他搶着吃等着除夕夜挨餓嗎？
餐桌上這才響起碗筷碰撞的聲音。
年夜飯吃到了七點多衆人才下桌，已然是一片杯盤狼藉，剩下的幾乎都是很雕花和配菜。
北山沒有熬夜的習慣，吃飽了縮在沙發上看着電視沒多久就睡着了，顧家父母一邊嗑瓜子一邊對兒子展開了三堂會審。
“帷帷，你媳婦成年沒有？”顧媽媽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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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了。”顧帷特別坦然。一百多歲了，可不是成年了嗎。
“家裏幾口人，父母都做什麽的？”顧爸爸比較現實。
顧帷扯淡：“三口人，山裏出來的，父母務農。”
“哦……”顧立君倒也沒有瞧不起什麽的，兒子喜歡就行了，山裏人還樸實好相與。
“考慮過結婚沒有？”顧媽媽又問。
顧帷沉默了一會兒，搖頭：“沒有。”
顧立君眉頭一皺：“為什麽？”
客廳裏頓時陷入沉默。
顧曉剛想說話，電話卻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臉上呈現出一種混雜了開心與不開心期待又嫌棄的奇妙複雜情感，出去接電話了。鈴聲吵到北山，他不安地動了動，張開手抓了兩下，顧帷趕忙伸手握住，北山貼過臉去蹭了蹭，又睡過去了。
顧立君食指點點顧帷，示意他好自為之。
顧曉走到別墅後面的庭院裏，這裏沒燈，黑漆漆的，與房子裏面燈火通明的熱鬧十分遙遠，電話已經锲而不舍地打了兩次，他才接通：“袁铖。”
對面是一個低沉而大氣的男聲，聲線并不華麗，而是流暢沉穩，質感厚重。
“新年快樂。”
顧曉神色微微松動：“新年快樂。”
“借給你的廚師還滿意嗎？”
顧帷家的廚師有兩個是外籍，并不常來，做出來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北山胃口，所以顧曉就只好跟袁铖借了兩個廚子過來。
“嗯，多謝了。”我弟媳他吃的特別幹淨，撐到坐不直。
袁铖：“我們家別的你也可以借，人肉按摩棒什麽的，器大活好持久度高，不間斷二連發……”
顧曉：……
顧曉挂了電話。
他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摸摸臉，還熱，又站了一會兒，拿手背碰碰，好像涼了，轉身時手機又響。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拿出來看，是袁铖的一條短訊：有什麽我可以幫你實現的新年願望嗎？
顧曉沒回複，過了一會兒又發來一條：城西那個項目給你做壓歲錢，要不要？
城西的項目？顧曉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是仁合的，有意向投标的公司有好幾家在這方面的實力都比顧氏要強勁，顧曉把文件看了看直接放棄了。他不想無端受袁铖這樣一份大禮，便開玩笑一般寫道：什麽項目？算了算了，我都忘了，怕是有個假腦子。
袁铖回複的很快：可是我有一顆真心啊。
顧曉攥着手機沒說話，那邊也沒動靜了，過了許久才轉身回去。
客廳裏北山已經睡到了顧帷懷裏，鐘表的時針越過了十一點，留下來過年的阿姨端着菜餡和面皮出來，大家一起包餃子，北山聞見肉味兒自發醒來，使勁四處尋摸，顧帷一看，明明吃的那麽飽了還要吃，真的是撐死的節奏？
“你有肚子嗎你還吃？”
北山吭哧吭哧：“我現在出去跑步！”
顧帷：“……想都別想，一會兒餃子出鍋了你只準吃五個。”
北山哭唧唧：“曉曉，帷帷不給我餃子吃……”
顧曉剛想息事寧人，顧帷整個臉就陰了下來：“曉，曉？”
就知道他哥肯定背地裏勾搭他媳婦了！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顧曉：“咳，北山聽帷帷話。”
北山喪眉搭眼地坐一邊去了。
顧媽媽有點心疼，但是晚上吃多了肯定不好消化，就叫他說：“北山，來一起包餃子呀。”
顧帷陰森森：“別叫他，我怕他偷吃生的。”
北山哭的汪汪的：“我不會的！”
北山愛吃，但是對做飯卻是一竅不通且毫無興趣，所以除了撿了幾個熟蝦仁吃沒有搗什麽亂，餃子包好掐算着時間下了鍋，正好在十二點“交子”之時入口，外面有煙花一朵朵炸開在夜空，傳來遙遠不真切的爆炸聲，徐徐落下的火星絢爛如火舞，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彼此說笑嬉鬧，阿姨端着一盤盤白嫩的餃子上桌，氤氲的熱氣半掩喜氣洋洋的面容，被丢在一邊的手機們鈴聲響成一片。
又是新的一年了。
顧帷真的只給北山夾了五個餃子。
北山每吃一口就“诶呦”一聲，居然吃出來了五枚硬幣！
家裏人都驚呆了，一共五口人，五枚硬幣，居然全都叫北山一個人吃到了！顧曉啧啧啧：“北山你這運道是有多旺啊！”
顧帷：“那是，我們家北山就是福星，招財進寶鎮宅除煞免災祛病化太歲促姻緣！”
北山的臺詞被搶了，張了張嘴，只好說道：“他說的對啊！”
本來嘛，北山來的這兩個月，賓鴻閣的營業額翻倍都不止好嗎！
顧爸顧媽顧哥哥笑的餃子都咽不下去了。
吃完了餃子，除夕就算是過去了，北山困的不行，又是被顧帷抱着上樓的，手裏還緊緊攥着他那五個好運鋼镚兒，顧媽媽給他洗幹淨了。
顧帷上樓梯的時候，北山閉着眼摳出來一個塞給他：“分你一個，有好運氣的……”
顧帷騰出一只手來接住，又把人往上掂了掂，口中應道：“嗯嗯，謝謝寶貝兒。”
走完一段樓梯，北山又給他一個，嘟囔着：“多給你一點好運氣。”
顧帷哭笑不得：“好好，明年一定運氣很好的。”
直到走進卧室放在床上，北山已經陷入半睡眠，卻強撐着一口氣不肯睡死，将手裏剩下的幾個一股腦全都塞給顧帷：“都給你，都給你，我的好運氣都給你。”
顧帷心口微微發熱，半蹲在床邊看着他，輕輕親了一口。
北山真的困的快哭了，還非得把話說完：“我，我不用硬幣，我自己就會……就會……會……”
顧帷替他說完：“會招財進寶鎮宅除煞免災祛病化太歲促姻緣。”
你已經給我招來最大的寶了。
本以為這下終于可以好好睡覺了，北山卻又掙紮起來，眼睛睜開一條縫：“什麽是結婚，你為什麽不和我結婚？”
顧帷神色有些黯然，捏捏他氣鼓鼓的臉：“結婚就是一輩子在一起，我不能和你結婚，因為你的一輩子太長了，和我是不一樣的。”
北山聽見這話，困頓中終于撿回一絲清明，他說：“一樣的。”
顧帷心中五味雜陳，他摸摸北山的頭發，說：“睡吧。”
我用一輩子來愛你，你也會用一輩子來愛我嗎，那我們就更不能在一起了。
北山終于抵不住困意睡着了。
顧帷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移到了床上，直到天色破曉才被身上的重量壓得喘不過氣，混混沌沌地掙紮一番勉強醒來，一睜眼就是滿眼的血色，吓得他一個激靈。
“怎麽回事！”
北山趴在他身上，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将手裏一個不規則的小珠子遞給他：“新年禮物！你把它吃了，就可以活很多年很多年啦。”
顧帷腦海裏閃過許多諸如“內丹”、“妖修”之類的邪靈志怪，被吓慘了：“這是什麽東西！”
“我的角。”北山低頭給他看，他将小角現了形，左邊的還是一個小鼓包一樣縮在頭發裏面，右邊的卻只剩下一個淺坑，就是那裏在流血。
顧帷的心頓時像是被撕扯開了一條口子，疼的他眼前發黑。
“給你呀。”
顧帷拿着那顆小角，眼裏有些濕潤，剛要用發顫的手把它送到唇邊，就被北山抓住了。
北山：“你拿了我的新年禮物，不應該回禮嗎？你要是不回，我就不給你了。”
顧帷溫和地笑：“好，你想要什麽？”
北山眼睛亮晶晶：“我要一個承諾。”
顧帷眼裏的溫柔更甚：“我答應你，用你給我的所有壽命來愛你。”
北山搖頭：“不是這個，你得答應我以後都讓我吃的飽飽的，不能餓我。”
顧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