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皇後的喜事
一夜間,沒有預兆般,皇上少了對昭媛的關注,近些日一直歇息在皇後,淑妃,德妃處,尤以皇後處為多。每日晨昏定省,言若越發覺得皇後的起色好了,雖然依舊威儀,但是眼中的笑意倒是藏也藏不住。同往常一樣的請安,皇後依舊和她丈夫的女人們閑聊家常,噓寒問暖,言若倒是犯困,如同上政治課,老師在臺上喋喋不休的講解着煩躁的理論,講的人累,聽的人暈。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一聲爽朗的笑聲,随之而來的是一陣玫瑰花的香氣沖淡了皇後殿中鳳宜香的味道。
“給皇後娘娘請安,給賢妃娘娘請安。”藍眸的女子長發入鬓,眼眉含笑,一點朱唇,那雙藍色的眼眸尤為魅人,綠色絲質寬袖金絲邊長裙襯着她的肌膚更加白皙,一掌盈握的腰身綿柳嬌弱。發髻上的芙蓉發錠與對稱的金流蘇發釵金光燦燦,高貴典雅。
“德妃娘娘萬福…”言若,梁婕妤,蘇貴人紛紛起身向德妃行禮。
大家紛紛坐定,蕊兒重新換上新茶。
“嫔妾來的晚了,還請皇後娘娘贖罪,伺候皇上上朝,嫔妾手腳有些慢,不過皇上并不怪罪,還說喜歡看臣妾手忙腳亂的樣子。”赤果果的挑釁,言若揉了揉手中的絲帕。
“德妃妹妹好福氣,得皇上寵愛。”賢妃的口吻太像皇後,大度卻還是看到眼底的不憤。
“瞧賢妃姐姐說的,皇上是怕芙兒初來墨國,不習慣。”
“慢慢就好了,德妃如果還缺些什麽,只管跟本宮說。”皇後的語氣很親切。
耳朵裏聽着沒什麽新意的對話,言若瞥了眼曾經夏才人曾經坐過的地方,繡着牡丹花樣的金色軟墊上已不見了美人,真可謂,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偌大的後宮之中,女人衆多,可是能步入等級的妃嫔卻寥寥無幾,皇後為了彰顯賢惠,還打算明年為皇上再挑選新人,明年?似乎遙遠了些。
“南宮昭媛,你留一下。”皇後娘娘喚住了要随衆人離開的言若。
賢妃撇了一眼南宮言若,甩了甩袖,蓮步輕移率先走了出去,一群女人紛紛走了出去,室內終于清涼了許多,夾雜着各種香味的空氣也漸漸清淡了起來,言若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南宮昭媛…”
“是的,皇後娘娘…”
“最近有沒有常去看看淑妃?”玉玲珑從蕊兒端來的蜜棗中挑了一顆特別紅豔的,吃了一顆。
“回娘娘話,不常去,怕打擾淑妃娘娘娘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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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是體貼,什麽事情都為淑妃着想。蕊兒…”
“是的,娘娘…”只見蕊兒捧着托盤走到了言若面前,托盤上擺着一枚桶透刻着芙蓉的翡翠玉佩,綴着金色的璎珞,言若擡了擡眼。
“這是?”言若面色疑惑夾雜些些許驚奇的望向皇後。
“不知道妹妹有沒有看到淑妃最近佩戴的羊脂玉佩,上面一對鴛鴦刻的栩栩如生。”
“好像見過。”言若低着頭作出思索的表情,她清楚地記得在太後處,林香之的腰間挂着皇後所說的那枚鴛鴦玉佩。
“那是本宮最近新得的好東西,在太後處時,本宮還拿出來讓太後看過,本想着要給妹妹,可惜啊,淑妃忽然來了,看到說喜歡,就拿走了。”玉玲珑一臉的惋惜。
言若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皇後繼續說道:“本宮總覺得對不住妹妹,尋了這塊玉佩,雖比不上那塊,那也是極好的,妹妹不要嫌棄才好。”
蕊兒将手中的托盤向言若又送近了些,言若看了眼玉佩,又看了一眼皇後,終于伸出手拿起了那塊碧綠的石頭。
“臣妾謝過皇後娘娘。”言若起身答謝。
“好了,今兒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玉玲珑擡手讓蕊兒送客。
走出鳳栖宮,言若一揮手,一抹綠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入小婉的手中。
“小姐,這玉佩還真是好看。”小婉握着手中的玉,小心的收起來。
“皇後娘娘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
“也許淑妃娘娘并不知道那羊脂玉佩是皇後打算送給小姐的。”
“知道與不知道,其實并沒有什麽區別。也許淑妃知道的是,這塊玉佩本是要送予她的,卻被我奪了過來。”言若擡頭望着天空中的太陽,刺眼的陽光讓她忍不住地眯起眼睛,可還是不想移開視線。
“可是如果小姐和淑妃說清楚的話,不就行了。”
“皇後娘娘看準了我們不會這麽做。”
“為什麽?”小婉不解。
“淑妃的驕傲,我的卑微。”
“小姐…”
“小婉,其實沒什麽的,本來就是這樣的,後宮中講究的是尊卑。”
“小姐何苦自怨自艾,其實只要小姐想要的,并不是難事,前些日小姐明明已經得皇上…”
“好了,小婉…”言若沉聲,制止住了小婉。小婉不敢再多言,後宮中,呆的久了,看的多了,自然會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原以為小姐在民間久了,對這高牆內院的事情并不了解,卻沒想到小姐在這裏游刃有餘,教她如何和後宮中的打交道,如何探聽到其他宮中娘娘的消息,從誰處最能得到消息,着實讓她吃驚不小。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聰慧,小姐才能得那些男子的青睐。民間的風流才子,江湖上武藝高強的俠士,宮廷內的王爺,都是小姐的愛慕者。還有高高在上的皇上,看小姐的眼神也越發的不同了。
從皇後處離開,言若沒有回自己的寝宮,而是去了藏書閣,這是她除了慈寧宮最常去的地方,她打發時光最喜歡做的事兒就是看書。藏書閣的掌事太監宮人,對這位出手闊綽的後妃自然小心伺候。
“小婉,幫我回去取件厚一點的披風,今兒好像穿的薄了點。”言若看着面前書架上的書冊,想着拿哪裏的好,小婉在囑咐掌事給小姐送上熱茶後,才安心離開。偌大的屋子飄着淡淡的茶香,屋外忽然下起了細雨,密密的模糊了人的視線。
“少主。”熟悉的男聲,言若沒有回頭。
“如何了。”
“已經找到原石,現在只需雕工雕琢。”
“好。”言若似乎找到要看的書,轉身之際,嘴角帶着笑。修二知道有這樣的笑容,少主的心情不錯。
“少主,玉家在秘密屯兵,似乎那個神秘人助力不少。皇上這邊似乎有所察覺,但是沒有證據。”修二繼續禀告着最新的消息。
“是嗎?那我們就把證據給他,不要太多,送到林侍郎手中。”林侍郎,林國公的孫子,林禦史的兒子,林香之的親哥哥,這樣重要的事情,要留給自家人不是。
“明白,少主還有何吩咐?”
“玉家秘密接觸的人繼續查下去,即使查不出什麽,動一動他們也未嘗不可。”
“少主的意思是探探對方實力。”
“這個□□,我們不如攪攪浪。”言若眼底閃過一絲狡邪。“還有,最近在我周圍多了幾雙眼睛。”
言若的話讓修二一驚,他怎麽沒有發現,他以為其他後妃派遣在雨霖閣中的人,他都查明了。
“是皇上的人,他們隐藏的很好,所以你要更加小心。”
“屬下會小心行事。”修二皺了皺眉頭,有些懊惱。
藏書閣內再次安靜了起來,言若坐在落地門邊的地墊上,喝着茶。她最喜歡藏書閣的這個房間,落地的門,外面是一片松柏,即使冬日也是綠意盎然。手邊是她看完的宮廷記事,是她無意中翻到的,它沒有按時間擺放,似乎是故意的。這部記事是關于先皇的寵妃安貴妃的一部分記錄,安貴妃閨名安惠雅,父親只是個知縣,是所有秀女中出身最低位的。記錄中,這位安秀女本應在第一輪就被刷下的,誰知道,有一個院子的秀女都得了風寒,無法面聖,為了彌補空位,臨時挑了幾位長的還不錯的已被刷下的秀女補上。是巧合,也是命運吧,皇上一眼看中了安惠雅,馬上就封了才人,這對出生低微的安惠雅來說無疑是一夜飛上了枝頭。言若從前朝的侍寝記錄中也看出,先皇真的很寵愛這位安惠雅,從她入宮後,就很少去其他後妃處了。可是對這位榮寵一身的後妃來說,當真是好嗎?記錄上說,入宮後的安才人很少笑,再名貴的珠寶,再美味的佳肴,再華麗的服飾也無法得美人一笑。是吧,本可以在第一輪就被譴回家過平凡一生的女子被鎖在深宮中,心中的害怕多過于驚喜吧。不多久,安才人有了身孕,更加成為了其他後妃的眼中釘,不明所以的落了胎,皇上震怒,嚴懲了害人之人,為安撫安惠雅晉升了她為貴妃。
後來之事,她大都是聽太後說的,安惠雅從孩子沒了之後,越發沉默了,會幾日不發一語,一味的躲避皇上,終究惹惱了皇上,卻讓他人有了可趁之機。
言若将記事放回原來的地方,就像她不曾看過一樣。有些無聊,言若看到一個格子裏的古琴,因她常來,藏書閣的宮人們花了些心思打掃,古琴也被擦的很幹淨。言若輕輕試了試,琴聲悠揚,是張好琴,翻出一本琴譜,挑起了琴弦。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細雨沒有停歇的一絲,雨絲凝聚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着亭臺樓閣。本打算前往去慈寧宮的墨暨軒藏書閣內的琴聲,尋了過去,藏書閣的掌事慌忙上前。
“是何人在裏面彈琴。”墨暨軒負手詢問着。
“回禀皇上,是南宮昭媛。”掌事的視線不免瞥向裏面。
“藏書閣一向不許後妃随意出入。”冰冷的話語讓掌事一個哆嗦,“回皇上,太後懿旨,南宮昭媛可以随意進出藏書閣。”
“看來太後很寵南宮昭媛。”說完擡起手,玄色的衣袖卷着薄薄的雨霧,将衆人阻擋身後,獨自循着琴音走了進去。
而就在此時,小婉捧着一件滾着白色裘毛的羽鳳大氅走了進來。看到裏面的陣仗,吓了一跳,跑到了李貴的身邊,“李公公,這是?”
“小婉姑娘,沒想到昭媛娘娘的琴彈的這樣好。”李貴回答着小婉的問題。
“我家小姐的琴學了沒多久。”小婉看向書閣內,小姐絕對不是想用歌聲來吸引皇上注意的,小姐該不高興了。
墨暨軒走進書閣,就看到言若背對自己坐在落地門邊,前方的小案上放着一張琴。太後和暨宇都說言若彈了一手好琴,可惜他沒有聽過。曲子似乎聽過,那還是很久之前,他無意間在淩雲亭見過先皇的寵妃安貴妃彈過這首曲子,那一刻,珠簾晃動,白紗飛舞,曲聲婉轉低吟,琴聲墜落湖面,仙境不過如此。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是他的南宮昭媛在彈奏這首名為多情的曲子,比起安貴妃琴音的流暢低轉悲切,南宮言若的琴音多了些生澀。忽然言若停了下來,雙手按住琴弦,推開了一旁的琴譜。随後又胡亂的波動着琴弦,從沒聽過的曲調溢出,還有她的歌聲。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炊煙袅袅升起
隔江千萬裏
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
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色白花青的錦鯉躍然於碗底
臨摹宋體落款時卻惦記着你
你隐藏在窯燒裏千年的秘密
極細膩猶如繡花針落地
簾外芭蕉惹驟雨
門環惹銅綠
而我路過那江南小鎮惹了你
在潑墨山水畫裏
你從墨色深處被隐去
弦聲輕動,輕輕的哼唱,曲詞婉轉,輕撥的琴音憂傷中有着一絲無奈。蒙蒙雨絲,環繞着的霧氣,籠罩着那抹淺色的身影,似要将她融化。墨暨軒心頭一慌,言若卻似乎感應到了身後的異樣,曲聲乍然而止,随後她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愛妃是在等朕嗎?”奪人心魄引人沉落的聲音,言若轉首之際,不等她說些什麽,就被奪走了呼吸,似要證明她的存在般,掠奪的吻讓言若心中閃過一絲恐慌。墨暨軒這是怎麽了?現在這個時候,她并不想招惹這個男人,真的不想。心卻莫名的沉淪,言若閉上了眼睛,讓這個男人的氣息緊緊的包圍住了她。
冬日凜冽的寒風,吹進了勤政殿微開的窗戶裏,輕柔的吹起一方紙,李貴連忙關上窗戶,撫平那方紙,壓上麒麟的鎮紙。不小的聲響,卻沒有打擾到一旁的帝王。墨暨軒修長的手指撫過自己唇,似乎上面還留有言若的氣息與柔軟的觸感。午後在藏書閣的邂逅,他自知不是言若有意引他前去争寵,那個女子是不屑這麽做的,他明白。他也明白對南宮言若的在乎,那一瞬間的恐懼,似乎她馬上就會離他而去,那平敘簡單的曲子,他從未聽過,有那麽一剎那,他真的希望言若等的那個人是他。視線落在了筆架上的那塊玉上,墨綠色就如同黑色一般深沉,輕撫表面,一股涼意,雕紋在指下清晰萬分。這是父皇贈予他的,那時候安貴妃已經香消玉殒3年了,父皇的身體也漸漸的衰弱,還記得那日他将這玉給他的時候,父皇的面容很平和,不似從前的淩厲與悲傷。父皇對他說,這是開國聖祖最鐘愛的飾物,只因是欣公主送他的唯一物件。卻也是件不祥的物件,因為亡國的欣公主在發毒誓時,一口血噴在聖祖佩戴的這塊玉上,如同詛咒般的在聖祖周圍環環不去,可是聖祖卻舍不得丢棄,傳承了下去。聖祖是希望子孫專情卻不要多情,同時也期望着子孫們是否會遇到轉世的公主。那塊玉被保存的很好,除了得到它的帝王并沒有旁人知曉關于這個塊玉的秘密。似乎真有詛咒般,帝王之中專情,專寵的屢見不鮮,可是沒有一個是完美的結局。他的父皇也是,父皇的安貴妃,論容貌比不上他的養母皇後,論才情比不上他的生母現在的太後。可是她自有能吸引父皇的地方,父皇最愛聽安貴人的琴,只是她很少彈起。只是那些被帝王專情的女人中,是否有欣公主的轉世?重複着灰飛煙滅的誓言。
墨暨軒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模糊的畫像,緊接着閃現出南宮言若的面龐來,隐約還有林香之的影子。墨暨軒低沉的臉,眉頭糾結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該再糾結,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他看似平和的後宮,看似齊心的朝堂的後面隐藏的蠢蠢欲動,不允許他分心。墨暨軒重新拿起未批的奏折,并吩咐李貴将新進貢的血燕送往皇後和德妃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