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夜過去,暴雨初歇,飓風鎮,集市牆隅一角。

一個十三左右的少年踩過腳下的水窪,水窪內貯存的雨水濺起,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聲音如同馬車疾馳而過之時車轱辘碾過一般,不過一瞬,少年已經飛快地跑遠了,唯留下他袖角處那某虛幻的布衣影子。

這條小徑是條近路,直直地通往血武盟的試煉之地。

今日,是這位少年入飓風鎮的日子。飓風鎮上,以血武盟一家獨大,道家精髓深厚,在整個飓風鎮那是道家的典範。

他們這些想要修仙求道的凡人自然也是擠破頭也想要通過血武盟每年一次的試煉,通過那層層的關卡,一腳踏入修道之路。

他們這一塊小小的地方,唯一一家道家宗門便也就只有這個血武盟了。

血武盟,長存在飓風鎮已有百年有餘,多年以來,歷經風雨,也算是一處鐘靈毓秀的福地。血武盟立于那不颠山之中,周圍青山環繞,将血武盟宗室淹沒在青山綠水之間。而青山之上,屬于血武盟的樓宇高樓林林總總地伫立在蔥郁的樹木之間,将整座不颠山裝點地更加瑰麗獨特。

那沿着山脈走勢建起的高樓也算是飓風鎮不颠山的一處盛景。而在這飓風鎮,唯有血武盟的弟子才有資格進入那神秘的不颠山,領會它的獨特魅力。

少年今年剛剛年滿十三,達到了血武盟收徒的标準,這才告別父母,獨自一人上山試煉。他滿心歡喜,正要到達這條幽徑小路的轉角,腦袋卻突然一花,眼前兀自一黑,再後來便沒有了意識。

望君生适才從黑暗之中踏出。玄色的衣角在這黑黢黢的小徑之中,如同合二為一。他泛着精光的眼眸在這幽徑之中顯得熠熠生輝,彎下腰去,他探進那名少年的衣襟,在他的胸脯周圍好好搜刮了一陣子,這才将右手收回。

再次收回之時,他的手中已經拿着一張宣紙,宣紙已經被揉捏得幾乎有了褶皺,想來是那少年極為珍視之物。他望着手中的宣紙,又看了看那少年布滿麻子的臉頰,終是将那宣紙塞入了自己的芥子空間之中。

随後,他又從芥子空間之中拿出一張**,上面是一張模糊的臉頰,他又拿出彩色的筆墨,在那上面塗塗抹抹了一會,才抖了抖**,将自己的東西全部收入囊中。

手掌捂住那面具,貼上自己的面頰,原本清秀的臉蛋已然被一張普通的麻子臉所取代。

面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明明是一張頗為普通的臉,此刻卻是顯得深沉可怕。他用餘光瞄了一眼那睡得正熟的麻子臉少年,終是不帶一絲留念的離去。

剛到街角,雨後露出的彩虹便完全展露在整片天空之上。孤鳥飛鳴,振動着有力的翅膀向那彩虹之橋飛去,而湛藍的天空,也是比那下雨前更顯空靈。

陽光莫名刺目,他用手掌遮擋了一下,随後眯着眼睛适應着一抹光亮。他望着孤鳥,望着那遠處的虹光,在原地伫立的一會,最終一轉身,轉過轉角,加快速度,如同剛剛那麻子臉少年一般向血武盟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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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窪之中的雨水濺起,如同奏樂一般濺起一路的輕靈之聲。

來到不颠山山腳之時,早有了不少人呆在那處,年紀以十三歲開始向上,直到四十歲結束。對于修真之人,若是四十歲依舊還是沒有任何真氣的話,便只能做一個普通人了。

整個不颠山的山勢陡峭,山上樹木蔥茏,陽光投射下來,被樹木遮蔽,只剩下綠蔭。他們此時身處的是四座青山圍攏的空地,青山之間,只有四條縫隙,可供他們出去或者進來。

而望君生,剛剛就是在西邊的那個青山縫隙之中穿過來的。

在此等候的人近乎齊了,望君生盡量掩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站在隊列尾。

他這次前來,不過是為了從血武盟找尋他們落入魔道的證據,自然不願意在初次試煉的時候便被那些金丹修士發現自己的異常。他如今的修為是心動階段,比那些金丹修士不過低了一階,而他們伏羲山的修行方式本就比其他地方好上不少,所謂的心動也比這裏的心動修士好上太多。

而且以他前世元嬰級別的識海來說,那些金丹修士,他還真是不看在眼裏。

但即便如此,依舊讓他無法安生。他身邊的一個小娃娃好似對他特別有好感似的,一個勁地跟他搭話。“嘿,你叫什麽呀?從哪裏來的?家住何方?是哪個世家的弟子?”

望君生不勝其擾,只得回答。“我不過是個鄉村野夫,想要得到成仙而已。”

“我可不信,你看起來就與別人不同。”那人感覺倒是靈敏,“我是飓風鎮西冉村清秋世家的家主之子羅慶卓,來此就是為了修行,就是為了以後可以發揚門楣。”

他說得頗為自豪,望君生卻是不為所動。

在神州大地,即便是修真者,也是分為上下兩等的。這上一等的,便是一心向道,期望某日得道飛升的,而這下一等的,便是那些為了世家修行的世俗之人。

前者,是為了大道;而後者,則是為了小道。

性質不同,所得到的結果自然也就不同。

望君生,前世便是那下一等的,但即便是那下一等的,也是下一等中資質頗高的那一類。但今生……

望君生有些恍惚,若是找到滅門之人,報了仇,自是要走那上等之路。

“嘿,你在聽嗎?”身邊的那個身高跟他差不多的少年有些羞惱地瞪着他。

望君生默然,他不是不想告訴他名字,然後解決這個一直叽叽喳喳不停的家夥,而是……他真的不知道他現在的名字。

正當此時,一聲嘹亮的鐘聲将望君生從這一個尴尬的境地拯救了過來。

“在此的衆人,都是從飓風鎮各地慕名而來的,相信在此的各位都對修仙有着一種執着。我代表血武盟向你們表達歡迎。”

說話的是血武盟派來的修士,修為不過心動而已,而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中,也只有一兩人達到了金丹的級別,想來這個血武盟也不過爾爾。

望君生上一世就覺得奇怪,一個普遍由心動修士、金丹修士組成的血武盟怎麽可能将普遍由金丹修士組成的伏羲山滅門。

這根本不合乎常理。

當年的他還以為是這幾年血武盟走了下坡路,但現如今看來,當年的血武盟就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将他們伏羲山滅門。

望君生油然從心底深處一絲恨意,體內的惡意開始慢慢彌散開來,但很快,便由他壓制在了自己的心底。他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沒有将剛剛那從心底而滲出的恨意繼續放任下去。

旁邊的羅慶卓顯然也發覺了望君生的異樣,立刻湊上前來,探了探望君生的額頭。望君生全身一怔,立刻甩手将他那作亂的手掌給拍開了。

羅慶卓疼地“啊喲”了一聲。周圍正好是安靜的氛圍,一個個都認真地聽着臺上之人的傾情演出,自然都不喜這一聲的驚呼。

羅慶卓小孩子自然臉皮薄,立刻讪讪地笑了笑,委屈地摸着自己發疼的手掌,安靜地伫立在隊列的最後面。

望君生滿意地低下頭,繼續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那臺上講話的金丹修士咳嗽了一聲,給了羅慶卓警告的眼神,這才繼續說下去。“大家皆知,我們血武盟是飓風鎮最好的修仙宗門,雖說比不上那伏羲山上隐世的修士,但也在年年追趕。如今,我們宗門已經潛心研究出了一套方法,這種方法一旦修煉成功,那麽,我們宗門定然會踏上新的裏程碑。而那伏羲山也将只能望吾之項背!”

這一句話,說得底下的人群是一陣騷動。

衆人悉悉索索地咬耳朵。“這是真的嗎?”

“這件事情怎麽以前沒有聽過?”

羅慶卓也是一臉好奇,湊上來問:“兄弟,你覺得這可不可信?不過我覺得挺可信的,血武盟在我們飓風鎮本來就是個修仙巨頭,多年來培育出多少金丹修士……唉唉,要是讓我也能成為金丹修士就好了,這樣我就能發揚門楣,不受同村其他世家的氣了。”

他直覺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望君生瞥了他一眼,提醒了他一句。“修煉從來沒有捷徑。”

羅慶卓瞪大了雙目,顯然沒有想過望君生竟然會回答他,他一臉喜色,正準備說些什麽,卻聽臺上金丹修士一揚及肩的眉毛,嚴肅道:“肅靜!肅靜!”

整個空地瞬間安靜了下來。望君生一眼望過去,便覺得心頭驟冷,那些凡人顯然對這血武盟所說信任有加,竟是沒有一人覺得懷疑。

他略一蹙眉,只得低頭靜默。

修煉從未有捷徑,那血武盟現今所說的辦法到底是什麽?是诓騙?抑或是真的?

他望了望那臺上說得眉飛色舞的金丹修士,已經排除了血武盟诓騙凡人的可能。那麽,這已經可以确定了,這血武盟定然心懷鬼胎,否則不可能說出這番話。

句句不離伏羲山,是故意的?還是授意?

望君生掩蓋住自己眉眼的憤然,裝孫子一般屹立在烈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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