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恐懼、猜忌、惶惑一瞬間皆出現在了那群修士的面容之上,他們根本無法想象,自己那個神龍不見首尾的宗主竟然真的不再存于人世,而面前的這個麻子臉少年卻是用一張在此刻顯得頗為詭異的漠然的面容對着他們說。
他們的宗主已死。
死,是真的消亡在這個修真界。
那個人,趴在地面之上,身體早已軟趴趴的如同軟體動物,他的衣裳由于随意被抛到他們的面前,重重地落在草地之上,早已雜亂,褶皺橫生。他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也是一臉黑紫之氣。
衆人先前那一種感受到豐裕真氣的喜悅如同被困攏在他們的心中,心底總算恢複了一絲的神智。那個身上沒有一絲真氣萦繞的白衣老者,竟然就是那個在平日裏一臉冷傲,站在他們頭頂之上,如同血武盟奠基之石的宗主大人。
在場的金丹修士,猶記得昨日,宗主大人将他們喚到血武盟大殿,與他們共同商讨這外敵潛入的事情,他們送出門下初入的弟子,放他們去民間調查,卻不想,這短短一夜過去,那昨日還長生無極,長樂未央的宗主大人東鶴竟然就這般走了。
這無疑對血武盟是一個極大的重創,少了唯一的元嬰修士,血武盟該如何在修真界立足,而他們這些小小的修士又該如同抵抗那些前來報仇的修真世家。
多年的罪過,将用最有力的方式,在今日之後彙聚到一個制高點,全數爆發。
飓風鎮,不出幾日,必定将掀起更疊之潮。
混沌之疾終暴露,落得宗門對荒蕪。
青山綠水依舊在,殘陽西斜入海潮。
從一開始,不用正道之法的宗門終究是會敗落的,或早或晚,結局卻也注定。
前世,也不過晚了幾年而已。
望君生身着那屬于血武盟落霞道院的道袍,面上依舊是普通到無法再普通的麻子臉,但此刻,他的面容之上,卻不再是之前在血武盟山下所見的尊敬孺慕之情,而是一種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辭遠的表情。
仿若他之前說的那句話一樣,清清淡淡的,不帶一絲的表情,只是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
衆修士額間漸漸沁出一絲冷汗,用自己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眼前的這個少年,喉嚨皆是咕嘟一聲重重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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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失聲問道:“你殺了宗主?”聲音略微拔尖,甚至帶着一種戰栗。
望君生一言不發。
但周圍的那些人卻也并不需要望君生的回答,他們的腦海中總有自己的那一種說法,而且并且深深地相信着他們所想。
“沒錯,就是這個少年,一定就是這個少年害死了宗主!”
“這個家夥根本不是一個簡單的家夥,他是魔修,一定是魔修,在這片地方,一定是魔修!他定是使了什麽不入流的辦法偷襲了宗主,否則他怎麽可能殺了宗主……”
有人喃喃低語。“魔鬼……怪物……不是人……你是什麽東西……”
在場,沒有一個修士敢先行對他做些什麽,且不說他們認定了望君生并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修,更加重要的,是他們惜命,他們在心底最深處,從不認為,自己應該為了自己的宗主而喪失自己多年的修為。
望君生冷眼瞧着眼前混亂的局面。
他所要的,也是這種局面。
懷疑吧,釋放吧,将自己那醜惡的一面暴露出來吧。
解放一切,讓目前的局面變得更加混亂吧。
但那些修士中雖是有着這些心态頗為不堅定的人,但當然還是有些腦子比較好使,并且從一開始就不安好心的修士。
并且大有人在。
笑面虎以一種沉痛的目光盯了一會望君生,随後用質問地語氣對着身後依舊還有些怔愣,完全無法明白自己這個所謂的弟子竟然将他們血武盟的宗主給殺了。
“韓逸修士,你可是該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是你門下的弟子吧?!你到底是給我們宗門帶入了一個多麽可怕的家夥!他竟然是個魔修!”
這一聲質問,明顯讓其他周圍的修士聽得清清楚楚,而重點也從眼前這個少年是魔修的這個猜想轉移到了眼前的這個少年身着紅衣道袍屬于落霞道院的這一事實。
他們全部都是笑面虎所需要的挑事者。
“韓逸修士,你怎麽可以将這麽可怕的家夥帶入我們的血武盟?”
“韓逸修士,這個魔修,殺了我們的宗主大人,難道不應該由你給一個解釋嗎?!”
“大家殺了韓逸修士,給我們宗主大人報仇。”
這一聲下去,瞬間所有的重心又轉移到了讨伐韓逸修士這一點上了。
韓逸修士一臉鐵青,氣急敗壞,咬牙切齒地狠狠瞪着笑面虎,道:“灼心修士,不要欺人太甚,你還曾記得自己也想要這個少年?”
笑面虎痛心疾首地讨伐。“誰曾想到,這竟然是你的陰謀,我竟然沒有想到你處心積慮地讓一個魔修入了我們的宗門,差點也推波助瀾……”他痛苦地低下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今日,我便替宗主正名,殺了你這個師門叛徒!”他說着,已經擦幹了眼淚,一擊藤鞭鞭撻而去。
衆人見笑面虎灼心修士縱身與韓逸修士纏鬥起來,有些修士已經着了笑面虎的計謀,認為韓逸修士定然是師門叛徒,還有一些修士左右躊躇,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而另一些修士則是沒有被笑面虎挑撥離間的計謀所挑撥,立刻分清了眼下的局勢,開始勸阻起來。
頓時,修士從原來的一隊,已經分成了三撥。
卓岚修士收起自己的同心笛,抵禦住那瘋狂而來的修士,平日裏不與他人作對的溫婉性子早已收斂,反而大聲喝道:“莫要被賊人挑撥離間!說不定他才是師門叛徒!在真正的叛徒暴露出來之前,我們誰也不知到底誰是叛徒!為今之計,應該是将那個少年給抓起來,嚴加拷打!”
他話音剛落,其他的修士也算是有些恢複了些許的冷靜,只是依舊躊躇不定,不知道是該聽信笑面虎的一面之詞,還是去相信卓岚修士的一面之詞。
他們正在猶疑之間,就聽外圍有人突然喊道:“不好了,那個家夥已經跑了!”
衆人皆是驚訝,趕忙回過頭去看剛剛少年站立着的空地,果然,地面之上,就只剩下了宗主大人冷冰冰的屍首,孤苦伶仃地躺在那空曠的地面。
衆人的表情變了變,總算是決定先都暫退一步,将那個少年抓住再進行讨論。
他們飛快奔向那個少年跑遠的樹林,腳下踩過地面,留下一串串腳印。
而剛剛那個在地面被那些修士尊敬不已的白衣老者,卻是無人問津,在混亂之中,依稀被人踩了幾腳也無人得知。
修士的背影陸陸續續地走遠,無人發覺,一個黑衣修士卻是沒有與那大部隊離開,而是靜靜等候那些人走遠,才慢吞吞地走到白衣老者的面前,慢慢蹲坐下去。
姣好的面容,溫溫和和地望着地面的那個白衣老者,嘴中吐出的話語卻是令人心驚膽戰。“宗主大人,你可總算是死了,你知不知道,這讓我有多高興?”
他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掌,歪着自己的腦袋拍了拍那如同木偶一般之人冰冷的面頰。
面頰還依舊富有彈性,這樣拍了拍,竟然還在這樹林之間發出一聲又一聲明顯地聲響。
黑衣修士笑嘻嘻地道:“宗主大人,你總是說要好好對待自己的弟子,我也是這般對待自己的弟子的呀,可是你為何要将那些可愛的弟子煉制成怪物呢?為什麽要逼迫我們自相殘殺,漠視我們一步步地走入深淵,吸食那些少年的真氣呢?”
他又拍了拍宗主東鶴的面頰,清脆的聲音再次傳來,卻是比之前兩下響亮不少。
他歪着自己的腦袋,向後攏了攏自己的秀發,指尖将之挑在耳廓之後,秀美的面容清晰的暴露在林間。
他眯眯眼,笑得滲人。
他用手掌握着白衣老者的脖子,一會收攏一會又放開,只是不斷地問:“為什麽呢?”
“為什麽呢?”
“為什麽呢?”
清爽的威風拂過林間,樹葉瑟瑟發抖,發出清幽的鳴叫。
陽光明媚,草長莺飛,八月安康。
**
望君生一邊快速踩着英靈劍飛躍在林間,一邊用餘光瞟了瞟身後的那行修士。
真是陰魂不散!
他暗自咬牙,卻是默念劍訣,讓那劍身帶着他飛得更遠。
他本以為,他們還會再滞留一段時間,可以給他更多的時間逃得遠一些,這樣說不定可以支撐到伏羲山修士來救援的那一刻,卻不想,那些人倒是比自己想得反應過來的快一些。
他還在考慮哪條道比較便捷,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将他的路擋在的面前。望君生趕緊動用劍訣去抵擋。
之前,為了避免自己的行蹤被發覺,他一直暗自壓抑着自己真實的修為,如今,他卻是沒有必要再多加壓抑了。
英靈劍在受到望君生的召喚之後,立刻熠熠生輝起來,劍尖直指眼前虛幻般快速變換自己的身影不斷出現在自己身旁的黑影上刺過去。
千百萬個劍尖将那千百萬個黑影刺中,但望君生卻是能感覺到,還沒完。
果然,下一刻,耳邊便察覺到了一絲細微的聲音,望君生立刻轉身向後退去,手中的劍一個飛行便滑翔出去。
那人馬上有所警覺,支起自己的真氣包裹自己的身軀,将自己保護起來,但至少,那與望君生纏鬥了好久的家夥總算是露出了他的面容。
是一身黃衣的卓岚修士,而緊接着,韓逸修士後一步到來。
望君生暗暗念着劍訣,早已飛出的英靈劍立刻全身發出耀眼的青光回到了望君生的手上。
八位修士來了七位,一位不見蹤影。
望君生落定在草地上,微微挑起自己的笑意,嘲諷問道:“以七敵一?”
韓逸修士冷哼道:“今日,必要活捉你這個魔修。”
“魔修?”望君生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最大的笑話。“你說的是你們,還是我?”
“上!不要與那個魔修多說!”韓逸修士被他話中話驚得腦中一跳,立刻命令道。
這句話與其他六位修士的想法不謀而合。
望君生冷笑,祭出自己的英靈劍,手中攻勢已去。“即便以七敵一,你們也不是我的對手。”
“轟隆”一聲,八道光影終是纏繞在了一塊,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