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吻不是人啊
日出很美， 告白很感人，那些發自肺腑的話，像是散發光熱的螢火蟲， 點亮雲冉原本黯然無光的整個世界。
……但是。
“不離不棄這種事不是口頭說說就能成真的， 你現在喜歡我所以才能說得理所當然， 等到你對我的好感耗盡的時候，你只會想趕快脫離這段關系。”
到時候痛苦的只有她一個。既然失去那麽痛苦，當初不要接受就好了。
這種想法很自私，可誰又能體會到那種被剝奪、被留下的痛苦，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誰都無法完全感同身受。
未來的事誰都無法确定， 如果不愛了，必然會想分手啊。雲冉的意思是她擔心會被甩嗎， 可是萬一是雲冉先甩了她呢？方艾腦子裏的想法百轉千回， 話到嘴邊還是換了種說法，還沒交往呢就考慮分手的事情也太不吉利了。
“你不要想太多， 我是個專情的人，既然認定你了那就不會移情別戀。”
她上前半步握住雲冉的手，手心微微出汗， 低聲道：“相信我。”
雲冉抽回手，慢慢地搖了下頭。
她不相信她自己， 更不信命運。老天爺對她幾乎趕盡殺絕， 她現在一無所有， 絕望和冷漠充斥着生活的每一處， 就像是一望無垠的沙漠，而美好的方艾就是那座海市蜃樓。
方艾眼中的光迅速滅了下去，她這是被拒絕了嗎？
是被拒絕了。再不願面對，現實還是赤|裸|裸地擺在眼前，躲也躲不掉。
雲冉走了，方艾無力地垂下手，一地玫瑰花瓣孤零零地躺在腳邊，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
為期一天的海邊拍攝結束了，早上九點慕星公司的人在酒店大廳集合，準備回去。雲冉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天起來，臉色略顯蒼白，她戴上墨鏡遮住臉然後下樓退房。
大廳裏已經聚集了一批慕星的人，方艾是最後一個下來的，氣色比雲冉的還差，而且沒化妝。底下等待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安靜了片刻，雲冉擡頭，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雲冉先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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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艾自己開車來的，大家等她也只是為了表示對老板的尊重，不管大家私底下對她的突然到來如何猜測，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位。
或客氣或恭維地與方艾打過招呼後，衆人坐上保姆車離開。方艾獨自開車回家，姜跡妍打電話過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最近和雲冉的進展如何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方艾把車鑰匙随手放到鞋櫃上，拿拖鞋的時候看到兩雙一模一樣的hello kitty，胸中一陣刺痛。
“姜跡妍，我失戀了。”
那邊沉默了很久：“……你現在在家？等着，我馬上過去。”
十分鐘後姜跡妍開車到達方艾家，被方艾半死不活的樣子吓了一跳：“戀愛不是人生的唯一，孩子，千萬別想不開。”
如果不是心情太糟，方艾真想翻個白眼送給她：“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想輕生了？”
姜跡妍就是活躍一下氣氛，見她還沒到生無可戀的地步頓時松了口氣：“跟我說說吧，到底怎麽了？”
索性今天也無心做其他的事，方艾幹脆從她發現自己喜歡上雲冉開始，到今天早上為止發生過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姜跡妍。
姜跡妍的年紀比方艾小很多，本身戀愛經驗就少得可憐，嚴格算來康齊還是她初戀呢。在遇到康齊之前姜跡妍都只是單戀和暗戀，然後喜歡的人統統有了女朋友，她再傷心失戀。
姜跡妍有心開導方艾，然而她說來說去就那麽幾句空泛的大道理，見方艾一直沉默她就住口了，安靜了一會後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方艾仰頭靠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望着天花板，她昨天晚上想了很多，“你說我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緊了？”
她沒追過人，一切全憑感覺來，這次告白距離上一次告白不過才一周不到的時間，仔細想想确實是她太心急了。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後眼中的迷茫已經被堅定所取代：“我還是想和她在一起，太心急了是我不對，最近先冷靜一下，我不想讓她有負擔。”
——
保姆車內寂靜無聲，溫志這幾天心事重重的，昨晚也沒休息好，上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嚴格來說助理這樣的行為算是失職，但是雲冉絲毫不在意，或者說她的注意力在別的地方。
黑屏的手機被按亮，聯系人列表裏只存有一個人的號碼，備注是“小傻瓜”，其他的通話記錄都是一串串數字。
方艾已經十一天沒有與她聯系了。
預計七月初發售的夏季寫真印刷好了，樣刊可以寄到她公寓或者讓溫志帶給她，中午還要錄制節目為姜導即将上映的電影做宣傳，時間很趕，但是雲冉堅持要自己來公司一趟拿樣刊。
樓梯上到一半，方艾和秘書正好從樓上下來，雲冉立刻站住，緊緊地盯着她：“早上好。”
方艾微微一愣，然後點點頭，什麽也沒說，直接下樓，經過她時目不斜視。
那一刻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打翻了，五味雜陳。
溫志發現雲冉沒有跟上來，回頭看到雲冉的表情，非常驚訝，猶豫了一下，小聲喊她：“雲姐……你在哭嗎？”
雲冉沒哭，手裏的墨鏡被她捏緊：“樣刊你幫我拿，我在樓下車裏等你。”
說完轉身離開。
姜導的新電影要在六月下旬播出，為了給電影宣傳，姜跡妍動用了一些人脈，讓幾位主演參加一檔收視率極高的綜藝節目，雲冉也在出席嘉賓之列。
錄制節目期間雲冉一直心不在焉的，但是她平常話就少，倒是沒有被人發現。
到了問答環節，主持人問雲冉：“這個問題是一位男粉絲問的，雲美人有喜歡的人嗎？”
雲冉的腦子不在臺上，脫口而出：“有。”
在旁邊看着的溫志急了，慕星是所大公司，他正式入職前也接受過幾天的短期培訓，學習跟在藝人身邊遇到哪種情況該如何處理，還有各種注意事項，其中就有一條，關于藝人戀情的，哪怕有也絕不能承認。
主持人笑得暧昧：“是誰這麽有福氣能得到雲大美人的青睐？”
溫志在攝像機拍不到的地方跳來跳去引起雲冉注意力，給雲冉打手勢，雲冉回過神，答道：“我媽媽，世界上我最喜歡、最愛的人就是她。”
節目錄制完雲冉和溫志準備回去，姜跡妍等在他們的保姆車外：“耽誤你幾分鐘的時間。”
“雲姐我有東西落在節目組那了，我回去拿。”溫志自覺地把空間讓給她們。
姜跡妍有很多話想質問雲冉，怕影響到雲冉錄節目所以一直憋到了現在。
然而雲冉的狀态似乎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好，姜跡妍到底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滿腔的忿忿不平都堵在了喉嚨口。
“唉。”姜跡妍嘆了口氣，別人的戀情她幹嘛要插手，而且看樣子方艾也不是毫無希望。
“方艾最近過得很不好，和行屍走肉也差不多了。她覺得問題都出在她身上，所以暫時不見面，怕你被逼急了。如果你還有一點在乎她，那就去看看她吧。”
原來方艾是這樣想的？雲冉啞口無言，方艾很好，要錯也是錯在她身上，是她太膽小，不敢邁出那一步。
等雲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方艾家樓下。
方艾精心打扮了一番，出門前對着鏡子照了半個小時，确定完美無缺後出門。能忍着十一天不見雲冉已經是她的極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念對方，她今天一定要約雲冉出來。
方艾準備先斬後奏，到雲冉家樓下了再告訴對方，然後讓對方出來，誰知剛走到樓下，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雲冉。
方艾以為自己眼花了，雲冉沉默不語，在心裏醞釀接下來的開場白，手腕突然被抓住，方艾用力握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雲冉沒問去哪，被拉上了車。
車子駛入郊區，越走越偏最後進入山道。遠處的青山高低起伏重巒疊嶂，雲冉和方艾站在建立于山頂的蹦極臺上，極高的海拔令人暈眩，從上往下望去，茂密的樹林濃縮成一個個點，強烈的視覺沖擊給人一種跳下去必然會粉身碎骨的感覺。
有專業人士幫她們穿好彈跳裝備，雲冉疑惑地問方艾：“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蹦極？”
時間不早，人家馬上就要下班了，她們剛巧是最後一批。
方艾的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她雙手牢牢地抱緊護欄，小腿也在不停地發抖，牙齒打顫但是每個字都說得異常肯定：“我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你為什麽拒絕我，但是我想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方艾：“我生平最怕的運動項目就是蹦極，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你不肯答應我也是因為你有你的顧慮。我都明白，但是我不想認輸，所以我要證明給你看，只要決心足夠大，沒有什麽是不能克服的。”
她說完閉緊雙眼，咬牙縱身一躍。
疾風掠過耳畔，刀割一樣刮着臉頰，恐懼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緊緊地包裹着她。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身體不受控制地墜落又彈起，方艾用力抱住自己，把恐懼化為力氣，不管不顧地對着空氣大喊，也不知道雲冉能不能夠聽得見，“我不會放棄的——！”
幾分鐘的時間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重新踏上平地，方艾像死過一回似的面色蒼白，眼睛卻很有神。
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像方艾這樣全心全意地對她好了。
“你傻不傻。”雲冉嫌棄地罵了她一句，眼眶卻濕潤了。
“來都來了，你要不要跳一下？”方艾的腿還有些軟。
“我現在不想跳，我現在只想吻你。”雲冉抱住她，一手撫上她的臉頰。
方艾難以置信，掐了自己一下：“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你答應跟我交往了？”
傻瓜，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雲冉垂下眼：“你還吻不吻了？不吻我走了。”
方艾連話都顧不得說了，急忙擡起她的臉，低下頭。
吻不吻？那必須得吻！
不吻不是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