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又進入了夢中世界。
我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就是我昨夜“救”回來的歸形?
一掃昨夜的狼狽,他現在的模樣好看得足以讓女人尖叫。
如瀑似的卷發長及背部,英俊的臉龐勾勒出迷人的線條,無論是漂亮的藍色丹鳳眼,還是高挺的鼻子,薄而潤澤的唇,都完美得挑不出一點錯處。
如果不是那臭脾氣,我一定對他一見鐘情。
歸形插着腰,低頭湊到我面前:“看什麽看,覺得我太英俊,迷上我了?”
“……”我拍開那張放大了一倍的臉,“你可以不那麽自作多情嗎?”
歸形一愣,似乎我的拒絕讓他很受傷,他大聲嚷嚷:“你不喜歡我?”
“你有值得讓我喜歡的地方嗎?”
“在宮裏,從沒有人這麽跟我說話,”歸形捏着我的下巴,“我一定會讓你迷上我。”
“行了吧,”我不忍再打擊他自尊心,他大概是家裏被寵慣的少爺,自以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什麽都能掌控在自己手裏。卻不知,人心與情感是最難虜獲的,“你還是好好養傷,早點回家吧……”
我一頓,我想到了什麽抓起他的手,拉開他寬大的袍袖一看。
沒有,昨天那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見了,連個結痂的疤都沒有。
“你……”我吃驚地問,“原來你昨天的傷是騙人的?”
歸形嚷嚷:“我無藥自愈。傷還在我體內,只是外表看不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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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人怎麽可能無藥自愈,就算自愈也不可能不結痂,編個理由也不編個靠譜的。
“凡人見識短淺,”歸形一臉不屑,“若非我靈力被封住,一定讓你見識我的厲害。”
這人一定是做夢做太多了,腦子都不正常了。我收拾好我的東西,出門去:“那你去找你的靈力吧,我去幹活了。”
歸形問:“你到哪去?”
“鎮上。”
清龍鎮距離我們寧明村不過幾裏路,我每天往來這兩地,路都記得爛熟,路邊景致也看膩了,但對歸形來說,估計是第一次見,充滿新鮮感吧。
歸形跟着我,好奇地東張西望。
我越來越懷疑自己撿了一個腦子有毛病的人,瞧瞧他都在幹什麽。
他蹲在一株草前,皺着眉頭說:“這片土地養分不足,土壤松動,不适合你,建議換個地。”
他站起來吹口哨,有鳥兒落在他指尖,他撫摸着鳥兒的羽毛,笑盈盈地說:“你的羽毛保養得不錯。”鳥兒仿佛回應他的誇贊,愉悅地鳴叫。
類似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列舉不過來。我不想說話,裝作無視地走進了小鎮。
我找到我的攤位,将我背上的畫具擺出來,鋪開宣紙,擺好招牌,開始今天的忙碌。
我是以繪畫為生的人,父母幾年前下海捕魚,卻遭逢天氣大變,洪澇突生,不幸過世,我一人無法謀生,幸好遇到了一位老畫師,便跟着他學起了繪畫。
我深深地愛上了繪畫,從此我放棄了漁網,拿起了繪筆,讓我喜歡的事物都凝聚在我指尖,定格在紙上。
但這條路是艱難的。
小鎮太小,往來人不多,加之財力有限,會舍得花錢買畫的人少得可憐。因此我更多時候,是代筆寫信,一年賣出的畫數,十根指頭都數得出來。
我不想因此荒廢我的畫技,平日除了工作外,會自己在家練習作畫,但興許是我天賦不高,畫的人物都少了□□,線條太過淩厲,不夠柔和,凡是買過我畫的人,都說我的畫像辟邪符,殺氣太重,看着很不舒服。
我試過很多種方法調整,可惜沒能奏效。
歸形不知道去哪了,我沒有管他,最好他回家去了,別留在我家蹭吃蹭喝。
“哎,這不是南大師麽,怎麽兩年沒見,你還在這裏繪畫呢?沒發財麽?”一個男人迎面向我走來,他穿着上好的絲綢,手裏拿着把招搖的扇子,大搖大擺,仿佛讓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錢人家似的。
他叫張康,原來是我們村的漁民,後來他爹攢了點小錢,經商去了,一夜暴富,他跟着他爹改行做了商人,入贅到城裏了,現在算是有錢人家了,每年就回來這裏一兩次。我和他從小就不和,他和家人是村裏的霸王,沒少欺負我們,但我們都只怒不敢罵,記得曾經有個孩子因為憤怒打了張康一拳,結果第二天他們全家就被趕出了村,至今不知怎樣了。
寧明村的男人,無論老少都以捕魚為生,唯獨我例外。父母出事前,我也打魚,父母過世後,我厭惡那片奪走我父母性命的海,發誓再也不下海。
寧明村的人必須打魚,這是村規,我犯了村規,所以我成了他們眼中的異類,是被他們排斥和嘲諷的存在。
張康還在笑我,他拿起我挂在一旁的山水畫,指指點點:“這種畫你也敢拿出來賣?真丢臉。看看看,這是狗嗎?哈哈哈,也是,你也只會畫狗了!”
我握緊了拳頭,忍着怒氣道:“請不要侮辱我的畫,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選擇?”張康挑高了聲調,嘲諷地一笑,“你有資格這麽說麽?你以畫為生,卻還是這麽落魄,你以為你做出了什麽不得了的選擇?狗屁!你不過是想不勞而獲,吃你爹娘的錢而已!”
“随便你怎麽說我,請不要提我爹娘。”
“我提你爹娘怎麽了?”張康厲聲道,“我還要說,就是你爹娘教出你這叛逆、沒教養的人,他們死得活該……嗷!”
我一拳砸到了張康臉上。
爹娘的過世是我心頭刺,誰敢拔我的刺,我就要誰好看!
張康捂着臉站起來,他大喊一聲,揮拳向我沖來。
我們兩人打了起來。
拳頭不要命地攻擊到我身上,張康從小到大經常打架,揮過來的拳頭力大無窮,我疼得五髒六腑都在翻江倒海,可我沒有停下,哪怕我力氣不夠,我也要打碎他的牙,讓他嘗嘗禍從口出的後果。
我憤怒的一拳錘向他的嘴,他臉一歪,用力推了我一下。我一個踉跄撞到身後的燒餅鋪上,鐵板飛了起來,重重地跌在我腳上。
滾燙的熱油瞬間浸入我腿上的皮膚,我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剛要爬起,卻見張康随手抓起我的硯臺,往我臉上砸來——
“去死吧!”
我腦子一片空白,驚愕地抱住頭。
“該死的是你!”
砰地一聲巨響在我耳邊炸開,緊接着我被一股力道拽了起來,遠離燒餅攤的熱油。
我吃驚地放下手,只見張康東倒西歪地躺在百裏外的地下,生死不明,而救我的人,居然是歸形。
“你有沒有事?”歸形抱着我,檢查我的傷。
我看着我左腳,疼得說不出話來。歸形立刻抱起我,把我送到了附近的醫館包紮。
傷口立刻起泡了,紅成一大片,藥抹上去的時候,簡直就是在實施殘忍的酷刑,又辣又疼。我抓着歸形的手臂,緩解痛處,咬着牙道:“張康怎麽樣了?”
“放心,死不了,你關心他幹什麽?”歸形狂傲地插着腰,“他至少要在床上躺幾個月。”
我不知道歸形做了什麽,反正聽到張康下不了床的消息,我莫名感到爽快。
“我的畫具……”我問歸形。
歸形道:“包紮好了我幫你送回家去,擔心什麽?”
“那就好。”我突然感到很好疲倦,眼皮撐不住地要閉起來,“好累。”
“睡覺!不準睜眼。”
一只手覆在我的眼睑上,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