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就辛苦阿溯了。”

“不辛苦,我很樂意。”

臨到晚飯時間,秋姨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鍋碗瓢盆動起來的聲音傳出來,沒一會飯菜的香味也跟着飄過來。

藥塗抹好,湛榆将剩下的那管藥膏放在原木色床頭櫃,崔溯滿意地看着浸着絲絲清涼的手背,彎腰欲攙扶她的手臂:“姐姐,該吃飯了,我扶你起來。”

“謝謝阿溯。”

“不客氣的,姐姐。”

傷了一只手臂,用飯多有不便,有崔溯在,秋姨不敢湊這個熱鬧。

眼睜睜瞧着崔小姐親力親為喂大小姐吃飯,她有些開始期待兩人能修成正果。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崔小姐,容色出挑的崔小姐眉眼浸着冷意,像晶瑩的雪,冷冰冰的,只對大小姐一個人溫柔,眼睛專注而柔軟。

再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如今春天來臨,陽光普照,已有甘願被融化的趨勢。

“阿榆姐姐,再嘗嘗這個?”崔溯對投喂這事起了興趣,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伺候人。

享受着極其妥帖的優渥待遇,湛榆乖巧如木偶。她本就不挑食,也沒有偏愛。可平時吃的飯菜,根本沒有阿溯喂過來的香。

“別光顧着我了,阿溯,你也吃。”

晚飯時間,湛榆和崔溯在一蔬一飯裏找到了家的感覺,彼時,站在晚風中的冬姨打通了奉北老爺子的電話。

大小姐受傷了,于情于理都不能隐瞞。哪怕崔小姐教訓了那些人,這事并不能就此過去。老爺子說不追究,事兒才算過去。

湛家豪宅,湛老爺子連同兒子兒媳圍坐桌前。人很多,十幾號人等着他拿起筷子,晚飯正式開始。

湛三少爺和三夫人因為苛待女兒不受老爺子待見,坐在距離主位最遠的地方。三房嫡少,十六歲的湛楓,坐在父親右手邊。

手機奏起熟悉的鈴聲。管家動了動嘴唇,還沒開口,老爺子放下筷子:“阿鯉的電話?接。”

管家順從地按了接通鍵,點開免提。

冬鯉沉着冷靜的聲音從話筒傳出來,聽到湛榆傷了,湛家嫡系四房表情各異,湛三少爺不客氣地冷哼:“到了暮城還不教人省心!”

湛念北瞪了兒子一眼,三夫人扯了扯丈夫衣角,湛三認慫地噤了聲。

湛家四房之中只有嫡四小姐一人還沒成家,其餘三房的小輩對這位傳說中的妹妹知之甚少,聽她被熱水燙傷,紛紛面露憂色。

兩相對比,作為至親的三房冷漠地實在讓人心寒。

湛楓捏着筷子聽冬鯉彙報姐姐的情況,眼裏閃過幸災樂禍的意味。

老爺子面無表情聽完,吩咐了兩句,結束通話。

想到最疼愛的孫女受了傷,他啪地一聲放下筷子,四房的人跟着放下筷子,稍微有點眼色的,就知道今晚全家宴是吃不成了。

湛念北遷怒地指着湛三:“要不是你們死活都要逼走小榆,在眼皮子底下護着誰敢動她?”

“爸……”

“都給我閉嘴!”

老爺子氣得手一陣發抖:“骨肉至親,生而不養,養而不教,她喊你們一聲爸媽,你們羞不羞愧?咱們詩書禮儀之家怎麽會養出你這重男輕女的貨色?”

湛三少爺慢慢沉了臉,不服氣道:“那要怎樣?兒子請她回來,她肯回來嗎?”

“放肆!你怎麽不想想她為什麽不肯回來?你們不拿她當家人,她回來做什麽?受你們冷眼嗎?”

三少爺縮了縮脖子,沒骨氣地低下頭:“爸,你消消氣。咱們全家好容易聚齊吃頓飯,提這些做什麽?”

湛四小姐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三哥是不會數數還是忘性大,又或者存心想把咱爸氣病?我那阿榆侄女分明還孤苦伶仃在暮城,何來聚齊一說?

怎麽,敢情她不是你們兩口子生的,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敢生不敢養,我侄女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四妹!”湛三咬咬牙,壓着喉嚨:“你湊什麽亂?還嫌我不夠慘?”

“慘?”四小姐頓時翻臉:“湛三少爺風流成性,睡過的女人比別人做的春.夢還多,你慘?你哪裏慘?

我阿榆侄女才是慘到家了,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重男輕女,三哥,幾天不見你臉皮厚得簡直令人發指,太能睜眼說瞎話了。”

嫡系之中,四房最受寵。四小姐忍無可忍當着哥哥嫂嫂的面把三哥罵了一頓,越罵越氣。

她懶得搭理湛三,從飯桌起身:“爸,我吃飽了,先回房了。”

老爺子疼愛閨女,揮揮手,把人放走了。

四妹說走就走,其他三房的人羨慕極了,不僅走不得,還得留下來伏低做小當老爺子的出氣筒。

三少爺被罵得狗血淋頭,作為兒子,十六歲的湛小少爺笑着倒了杯茶給爺爺遞過去。

“爺爺,氣大傷身,也別罵爸爸了,不如我去看望看望姐姐,她受傷了,不知道還行,知道了,怎麽可能無動于衷?”

這話老爺子愛聽,喝着小孫子奉上來的茶,火氣消了不少:“難得你有這個心,那就去看看吧。能行的話,把你姐帶回來。”

“知道了,爺爺。”

晚飯散去,三夫人沉着臉把兒子喊過來。

十六歲的湛楓,個頭竄得快,瘦瘦高高,論長相來看更像眼前的女人。他嬉皮笑臉地杵在那:“媽怎麽看起來不開心?”

三夫人捏了捏他的小臉:“還不是你鬧得?沒事管她幹什麽?”

提到這個女兒,三夫人滿肚子怨氣。當年她和湛三少爺私奔,半路拼了老命把孩子生下來,誰知道是個女兒?

女兒也就算了,現在上流圈子好多人還拿着當初的醜事埋汰她,說湛家三房做了有辱門楣的事,全靠了女兒才重新踏進家門。

日複一日,聽的多了,長女就成了她心尖紮的一根刺。

她苦口婆心地囑咐兒子:“你姐呀,那就是個讨債鬼,你忘了媽和你說的了,由她自生自滅就好了。”

“可不那樣說,爺爺還會繼續罵爸爸。”湛楓眼睛滴溜溜轉:“姐姐難得過得不好,我就去看看,取笑一下她,絕不把人接回來。”

湛三少爺黑着臉走進來:“讓她老實點,整天鬧什麽幺蛾子,這還是在暮城,要接回奉北那還得了?老爺子的心,也太偏了!”

三夫人不喜歡女兒是因女兒是她心頭一根刺,三少爺不喜女兒,皆因女兒是他眼中釘。

老爺子偏愛孫女,時不時罵兒子兩句,恨鐵不成鋼。

日積月累,湛三對這女兒實在厭惡到了骨子裏。哪裏會去反省他究竟是不是一個好父親。

圍着爸媽撒了會嬌,得了幾句誇獎,湛楓心滿意足地回房寫作業。

暮城。

躺在沙發上,湛榆哭笑不得地聽着姑姑噓寒問暖:“姑姑不都是看到了嗎?我人好得很,有秋姨照顧呢,吶,還有阿溯。”

聽她提起自己,崔溯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和視頻裏長相妖嬈的女人打了聲招呼。

“啧。”湛四小姐十足地被她驚豔到,不大正經地勾了勾唇:“小姑娘吃什麽長大的,怎麽長得這麽活.色.生香?”

不等崔溯說話,湛榆搶先道:“阿溯臉皮薄,姑姑有什麽話沖我來好了。”

崔溯莞爾,倚在她肩膀低聲問她:“我臉皮薄?”

按着話筒,湛榆偷偷和她耳語:“乖了,姑姑很愛調戲人。”

呼吸缭繞在耳邊,有那麽一瞬間崔溯忍不住紅了臉。她心想:如果姐姐一直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她還真有點臉皮薄。

“啧啧啧。”湛四小姐格外喜歡這個侄女,她懶散地松了松筋骨,壞笑一聲:“小阿榆,上次送你的小片子還滿意嗎?不夠的話姑姑這裏還有哦~”

“滿意。”崔溯接過手機替姐姐開口:“有的話,姑姑不妨都發過來,我們照單全收。”

感覺到玫瑰花紮手,湛四心底啧啧稱奇。

自家侄女看起來端莊自持,沒想到喜歡這樣難以掌控的絕色美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姑侄倆話題逐漸回到正軌,晚飯發生的事湛銀桦不想和侄女細說,義憤填膺地罵了湛三一頓,她舒坦不少。

湛榆輕笑:“爺爺身體怎麽樣?讓他老人家別擔心,我沒什麽大礙。”

“免了,我可不做你們的傳聲筒,有一個冬鯉就夠了,有什麽話你自己找老爺子說,反正他知道後擔心的不得了。你如果有良心,就挂了視頻回個電話過去。

阿榆,不是姑姑啰嗦,該珍惜的時候,你要珍惜。該争取的,一定要争取。別說姑姑沒提醒你,老爺子已經開始提前拟訂遺囑了。”

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崔溯聽了一耳朵,聽得明明白白。豪門財産分配,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重頭戲。

“好吧。”湛榆應了下來:“我聽姑姑的。”

“哎呀,真乖。好好備考,考個漂漂亮亮的成績,哄得老爺子心花怒放,沒虧吃。”

“嗯,我會全力以赴。”

視頻挂斷,湛榆和爺爺去了通電話,打消了爺爺給王家使絆子的念頭。謙遜溫和,與人為善,将老爺子教導的那些學了十成十。

入夜,為給兩人制造感情升溫的機會,秋姨不聲不響地溜走。

站在浴室,湛榆不自在地挪動腳步:“阿溯……你、你進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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