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阿溯想要什麽?”

崔溯在她耳邊輕笑:“不如姐姐為我做一頓豐盛的晚餐吧, 我吃什麽, 你做什麽。”

“好。”湛榆目色溫柔, 沒把人松開反而越抱越緊,身子貼着身子, 清淺的呼吸交纏在一塊兒, 空氣氤氲出淡淡的甜。

“阿溯聞起來香香的, 甜甜的。”

“有嗎?”

“有。”她流連地松開手,崔溯自然地收回環着她脖頸的手臂。

一切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卻也的确發生了什麽。

比如呼吸, 比如心跳, 比如看她一眼,就小鹿亂撞的悸.動微癢……

豪門姐弟的事秋姨管不着, 她是老爺子派來的人,三房的小少爺跑來胡鬧被崔小姐丢出去,聽着那動靜怎麽也輕不了。

崔小姐和大小姐不一樣,崔小姐冷情,除了對待大小姐好的沒話說, 對別人,她的心是冷的, 手段是狠的。

小年輕還沒正式建立關系就開始你侬我侬, 暮色四合, 秋姨照常悄悄離開。

她走時,湛榆忙着在廚房擇菜,腰間系着粉色卡通圍裙, 坐在板凳和崔溯閑話家常。

她們兩人,無論哪個都沒有點亮‘話唠’屬性,湊在一處,話竟是多得說不完。同生在世家豪門,話題一抓一把,随口說說都能聽得人雲裏霧裏。

對話,往往是心靈溝通的開始。欣賞着她侃侃而談的秀麗姿态,湛榆心裏越來越敞亮。

她想和阿溯邁入婚姻殿堂,想和她組建幸福美滿的家,過細水長流的日子。

“阿榆姐姐,別動。”

湛榆思緒中斷,愣在那乖乖不動。

崔溯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姐姐……怎麽這麽乖呀?”

“嗯?”她那對好看的遠山眉微微上挑。

柔軟的指腹擦過臉頰,抹去那滴不小心濺上的細小水珠,崔溯滿意地撚了撚指尖:“好了。其實沒有什麽,只是單純地想摸.摸姐姐小臉,我這…算不算占便宜呀?”

那顆心直白誠懇,散發着獨一無二的光輝。湛榆搖頭,不假思索:“不算。占便宜……這樣才算。”

她的手伸到半空,停滞不前,無端顫.了.顫,恍惚從美□□.惑裏驚醒。

崔溯戲谑地歪頭看她:“哪樣呀,姐姐。”

“沒有哪樣。”她五指虛握成拳,欲蓋彌彰地抵在唇邊一聲清咳,正正經經地轉移話題:“阿溯,你這衣服真漂亮,哪裏買的?我也想要一件。”

噗嗤。少女坐在板凳,抱着膝蓋笑得臉埋進胳膊。

湛榆眼裏閃過一抹羞惱:“阿溯!”

崔溯擡起頭,眼睛泛着晶瑩淚光,唇角還有壓不住的笑意:“姐姐,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生性純良正直,天生不會說謊。你一說謊,我到底是信呢,還是信呢?”

回想剛才色.迷.心竅的反應,湛榆莞爾:“那還是信吧。”

真要解釋起來,比說謊都要難啊。

崔溯拉長音調給面子地哦了一聲:“好吧,那就聽姐姐的。”

廚房萦繞着暖意,因為她的體貼和不戳破的溫柔,一瞬之間,湛榆迫切希望夢想成真的那天能快點來臨。

她想占有她,想抱着她,在清晨或夜晚醒來。

“姐姐。”崔溯神色溢出點點迷戀:“我說我能保護你,你信嗎?”

“為什麽不信?”她的回答篤定輕快。

崔溯嚣張地擡了擡下巴,像被取悅的貓咪,意有所指地掀唇慢語:“姐姐若信,可是要信一輩子的呀……”

一輩子,多麽浪漫的字眼,就這樣草率決然地給了她最愛的姐姐。

熾熱虔誠的心意,比夏天的風還要放肆。

湛榆睫毛眨動,鄭重地應了聲好。

同頂一片藍天,奉北,豪車停在湛家門口,湛楓小少爺在仆人簇擁下一臉陰沉地踏進大院。

被漂亮姐姐狠心扔出門外,太丢人了,他哪受過這樣的委屈?

氣惱、憤恨、不甘,種種情緒堵在心口,走到半路他猛地駐足,一腳踢飛路邊的白色小石子。

石子骨碌碌停在湛桐褲腿邊,撞見這個喜怒無常驕縱陰險的弟弟,她扭頭就走。

“站住!誰讓你走的?把她攔下來!”

小少爺的吩咐家仆不敢不應。

湛桐心裏道了聲倒黴,思忖這位無法無天的少爺到底給哪兒受了一肚子悶氣。

她懶洋洋地掀起眼皮:“有事?”

湛楓今天嘗夠了被無視的滋味,三兩步沖過去,直接把人當做出氣筒用來發洩。

“你以為你是誰?一個私生女敢這麽和我說話,要不是媽心慈,早把你們丢出去了!輪得到你在我面前猖狂?”

一個男孩子,養了一身後院沒見識的婦人才有的毛病。

湛桐哼了哼,根本不怕他:“行呀,你說得對,有本事你去找爺爺,看他老人家同不同意湛家的孫女去睡大街。

湛楓,別人吃米長的是心眼,你怎麽全用來長個了?”

說着說着,她火氣竄上來:“我再是私生女,身體裏也流着湛家一半的血,你看不慣,那就去找爸爸,問問他,當年為什麽見了女人就上!

他到處撒種,誰逼着他了?生而不養,還算不算男人?你不就仗着比我多根東西,有什麽好得意的?讓開,今天我心情不好,沒空陪你胡鬧!”

論嘴皮子功夫,面對兇巴巴的湛桐,男孩子很多時候只有甘拜下風的份。

左右家仆聽得啞口無言:院裏私生女多了去了,敢和少爺叫板的,除了暮城那位,就只有眼前的女孩子了。

蛇打七寸,說出口的每句話都打得人無力招架,家仆啧啧稱奇,很難想象這位湛桐小姐是大小姐教養大的。

大小姐早熟,長姐為母,對底下的妹妹們甚是疼愛。

大小姐八年前毅然離開奉北,鬧開整座湛家都不得安寧。湛桐小姐沒學會她如春風般的溫柔,卻把這不怕事的膽魄學了個十成十。

她的膽子迎風見長,怼得湛楓臉色變幻。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找爺爺評理,腦子抽了才會要質問爸爸不是。

真要那麽做了,豈不是失了身份,還失了在爺爺那裏苦心留下的好印象?

他冷笑連連:“別不服氣,有的人,生下來注定就輸了。鹹魚不能翻身,就是鯉魚躍龍門,那也得九死一生!”

十歲那年姐姐就教她不要認命、不要聽外界那些混賬話,湛桐不耐煩地揉.了.揉耳朵:“說夠了沒?”

見不慣她不肯服輸的倔強勁,湛楓扭頭提起湛榆:“你還不知道吧,姐姐受傷了,啧,傷得可嚴重了。”

“你說什麽?姐姐怎麽會受傷?!”

“呵,不告訴你,有本事你去問爺爺,去問爸爸呀。”看她沒了之前的威風,湛楓大笑着揚長而去。

腿一瘸一拐的,是之前崔溯扔他出門時磕在地上弄出的擦傷。

透露了湛榆受傷的消息,走了沒多遠,他停下腳步:“拿塊石頭過來。”

家仆沒多問,少爺自幼被他看大,人心都是偏的,就像秋姨的心偏向大小姐,他的心,當然偏向少爺。

大大小小的石塊找來,湛楓沉着眼從裏面翻出一塊不大不小的,鼓足膽氣,想到做這事會引發的後果,他眼睛不眨地揚手拿着石頭砸在自己膝蓋!

“——少爺!”

先前被擦傷的傷口雪上加霜,湛楓面色發白,提點道:“我好心探望姐姐,姐姐不認我這個弟弟,更執意不肯回家,反縱容外人欺負我,見了爺爺,知道怎麽說吧?”

家仆嘆了口氣,姐弟本是同根生,為什麽非要鬧得水火不容?

他垂手道:“知道了,少爺放心。”

湛楓重新笑得天真:“走吧,扶我去見爸媽。姐姐生性淡然,我偏要攪亂她的心!”

年紀輕輕,心思狠辣成這樣,着實少見。

比不起大房、二房,三房就一個兒子,說是金疙瘩也不為過。還沒進門,湛楓疼得哀嚎不斷。

梳妝準備參加豪門晚宴的三夫人,聽到外面鬧出的響動,從房門走出來,見了湛楓,先是驚得扯了一嗓子:“這是怎麽了?”

“又鬧什麽呢?”西裝革履的湛三少擰着眉踩着锃亮的皮鞋停在門口。

三夫人趕緊催他過來,急聲道:“還問呢,咱們兒子受傷了!”

受傷了?湛雲游戲花叢,也不知是不是來自老天的懲罰,生了湛楓後他愣是生不出第二個兒子。

湛楓受傷這事他還是很在意的。

血從褲腿滲出來,湛雲眼神幽深,問家仆:“怎麽傷的?”

家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湛楓把握好時機,一半是演的,一半真疼,他苦着張臉:“能怎麽傷的?是姐姐的朋友打的!我好意關心姐姐,姐姐不僅不領情,還……”

“太過分了,她真是翅膀硬了不知天高地厚!”三夫人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明豔的妝容帶出一分狠厲。

提到長女,湛雲心情一落千丈:“沒事關心她做什麽?這個逆女!”

他痛罵一聲。

湛楓疼得在三夫人懷裏撒嬌:“還不是為了讨爺爺歡心,爺爺開心了,對爸媽就不用那麽疾言厲色了……”

有什麽比兒子懂事更讓人欣慰的?可就是這麽懂事的兒子,還有人冷着心腸欺負他!

她慈愛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好孩子,爸爸媽媽知道你心地善良。放心,媽媽會替讨回公道。”

湛楓被下人帶去上藥。

三夫人看了老公一眼,火氣再也壓不住:“這個逆女,看我不好好罵醒她,那是她弟弟,她怎麽能幫着外人?”

湛雲跟着她進了房門,眼瞅着她用老宅的座機撥通電話,面上漠然,無動于衷。

……

晚飯時間,崔溯盛了一小碗菌湯放到她手邊:“姐姐記得喝湯。”

“嗯,謝謝阿溯。”

崔溯眉眼彎彎:“姐姐為什麽要和我這麽客氣?我對姐姐做的,都是心甘情願。”

同住一個屋檐下,同吃同住,就差同寝了。看着她明媚的笑臉,湛榆不禁感嘆世事變幻,你永遠無法猜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至少,在雨巷遇到阿溯的那刻,她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會挖空心思地想把人留在身邊。

作為‘被阿溯保護’的謝禮,湛榆親自下廚做了頓豐盛營養的晚餐。

味道不重要,只要是姐姐做的,崔溯不挑。她明白心意可貴的道理。

吃過晚飯,拒絕了她的幫忙,湛榆跑去廚房刷碗。

優美的音樂緩緩流淌,氣氛正好。

放在沙發的手機突然來了通電話,看着手機的來電顯示,崔溯在征得湛榆許可後,按了接通鍵。

電話接通的時候,三夫人積蓄的火氣已經到達頂峰,炮仗般的字眼抖落出來,炸得崔溯有一晃失神。

害怕驚動姐姐,她按着話筒,防止那些污言穢語從裏面鑽出來,壞了今晚營造的情調。

對面的人喋喋不休沒有停下來的趨勢,緩過神來,崔溯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罵了。

有多少年沒被罵過了?

除了八歲那年,崔譽喝醉酒發酒瘋罵了她一句養不熟的狼崽子,身為崔家長房嫡女,崔溯始終屹立在金字塔頂尖。

細數之下,還真沒幾個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這女人好大的膽!

定睛望着那串電話號碼,她眼睛微眯:這人敢罵她的阿榆姐姐,真是不可理喻!

聽了這麽久她大概聽明白了,定是湛楓那陰險小子回到奉北在女人面前上了眼藥。

耳邊傳來沒休止且越來越惡毒的話,崔溯今晚的好心情全沒了。有一對這樣不負責任不分青紅皂白的父母,姐姐過的都什麽日子?人都搬出了奉北,還沒個清淨!

三夫人罵得口幹舌燥,以往都是她罵累了女兒才肯開口。這回對面卻一直沒回應。

“逆女!你給我說話!”

崔溯嗤了一聲,握着手機冷笑:“湛三夫人好大的威風。”

“你不是湛榆,你是誰?”

“我能是誰?”

“我知道了,是你弄傷了我家楓楓!”

“三夫人過獎了。”

她說話做事幹脆利落,翻臉比翻書快:“不好意思,三夫人。剛才的通話我已經錄音了,您放心,我會如實發送到湛爺爺郵箱,順便讓他老人家欣賞一下,您是如何做母親的。”

“哎?等等!你——”

掐斷通話,崔溯低沉着眉深呼一口氣,擡頭,便見湛榆系着圍裙站在不遠處發呆。

想到剛才三夫人氣焰朝天的情景,想到那些傷人的言語,她罕見地躊躇起來:“阿榆姐姐……你、你都聽到了?”

“聽不到,猜也能猜到。”回過神來,湛榆抿着唇垂眸沉吟,她低估了湛楓的心機,沒想到母親會打電話過來。

怕她胡思亂想或者尴尬難堪,崔溯剛要準備開解她,沒想到湛榆很快自愈,她面帶笑意:“這次……又被阿溯保護了呢。”

話在嘴邊,再說下去難免顯得矯情,咽下那些不必要的安慰,崔溯揚眉:“是呀,所以姐姐還要謝我嗎?”

“嗯……”随手解了圍裙扔在沙發,湛榆一步步朝她走去:“和阿溯道謝未免太生分,這次不想道謝,想……占阿溯便宜。”

“怎麽占?”

“這樣占。”

順着她手上的力道,崔溯配合地微微仰頭,一個柔柔的吻虔誠地落在唇角。

湛榆眼睛裏有光,問:“行嗎?”

“姐姐親都親了還要問行嗎,不是擺明了欺負人?”

抱着她,崔溯心裏甜滋滋的,紅唇微張,要說的話沒吐出來,鈴聲再度響起。

她身子一僵,暗惱有人在這時候打電話來,不情不願地松開手臂。

怕她不開心,湛榆悄悄攥了攥她的纖纖玉指。崔溯瞬時轉怒為喜:“好了,姐姐接電話吧。”

“嗯。”看了眼手機來電,湛榆告訴她:“是阿桐打來的。”

湛桐?

就是那個對姐姐生出不軌心思的血親妹妹?

電話一頭私生女們圍坐在一起,湛桐抱着手機眼淚不要錢地往外流:

“姐姐,你傷的是不是很嚴重?我聽湛楓說了,他話裏話外暗示地可慘了……姐姐你到底有沒有事?燙傷好疼的!”

“放寬心,我沒什麽大礙,別聽湛楓的,他在騙你。”

熟悉的嗓音通過話筒傳過來,湛桐又想哭了。

頂級豪門的湛家從老一輩就非常講究嫡庶,庶子尚且不受待見,更別說沒名沒分的私生女。私生女不上主桌,是湛家延續已久的規定。

那晚冬姨打電話過去,湛桐她們并不知道姐姐受傷一事。如今從湛楓嘴裏得知,擔憂在所難免。

姐姐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果斷地要人命。她說在結婚前不見湛桐,湛桐就沒理由出現在她面前。

若是貿然去了,恐怕連姐妹都做不成。

從眼眶溜出來的淚,得有一半是因着愧疚自責和難過。

如果不是她對姐姐動了绮思,克制不住在姐姐面前暴露了心事,姐姐不至于躲着她、冷着她。

她哭得慘,一旁支楞着耳朵探聽消息的湛槿擔憂地捏了捏手指,以為湛榆出了多大的事。

女孩子們在這個家裏得到的唯一關愛皆來自長姐,長姐受傷,不知具體如何,見不到面,總是惹人惆悵。

湛榆在電話裏好生安撫妹妹崩潰的情緒。

坐在沙發,聽着姐姐耐心勸導,崔溯心緒百轉,一會醋意冒上來,一會又因為有個極好的姐姐感到驕傲。

姐姐……剛才親她了呢!

姐姐對誰都稱得上溫柔,可姐姐只會情不自禁地親她。

雖然親的是唇角,但姐姐看向她時眼睛裹着情.欲,這就是最大的分別。

一通電話打了将近二十分鐘,崔溯乖巧地等着。

“好了,阿桐。”

電話一端,湛桐止了淚:“姐姐,你真的沒事嗎?”

湛榆換了只手拿手機,挨着崔溯在沙發坐下:“騙你做什麽?我是你姐姐,當然會好好照顧自己,把心放肚子裏吧。”

“好的。”湛桐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仔細想想竟是說什麽都不合适。

一旁的湛珊和在暮城的姐姐寒暄幾句,順便向姐姐轉達了啞巴妹妹的問候。

談話到了尾聲,湛珊把手機遞給湛槿,湛槿哼了聲,沒接。

“那就不打擾姐姐了,姐姐,我們都很想你,下次你來奉北,一定記得提前告訴我們呀。”

“會的。”

“那……姐姐再見?”

“再見。”

通話結束,顯示時長二十五分鐘。盯着手機看了會,她感慨良多。

從相冊裏翻出妹妹們的照片——容顏稚嫩的湛喬,愛笑愛鬧的湛桐,平時喜歡臭着臉的湛槿,還有腿腳不方便長發齊腰的湛珊。

“阿溯你看,這就是我的妹妹們。哪怕不是一個母親生的,我和她們,比我和弟弟的關系還要好一些。”

和她肩挨着肩,崔溯歪頭看過去。

那天去奉北湛家老宅,她聽到了一些話,看到了一些事,不由疑惑,張嘴問了出來。

“湛桐對姐姐羨慕嫉妒,時好時壞。湛槿心眼最多,一心想踩着姐姐上位搏一個大好前途,都這樣了,姐姐為什麽還縱着她們?”

沒想到她心思這麽通透,湛榆溫聲解釋:“阿桐出生在從小缺□□,先被生母遺棄,再被爸爸無視。

爺爺不喜歡來歷不正的孫女,從小到大,家裏對她最好的就是我。她對我,更多的是孺慕和依賴。”

“姐姐的心看來還是向着她。”崔溯清楚的很,湛桐對姐姐的感情不止那麽簡單。

湛榆溫柔地攬着她肩膀:“至于湛槿,她只是苦日子過夠了,人生在世,如果有選擇,誰想無名無份地活着?

她想要争取,想踩着我上位,至少證明她懂得追求。阿溯是沒見過我另外一個妹妹,如果見了她,你就曉得阿瑾其實也沒有很糟糕了。”

“那個妹妹更糟糕?”

“反正我不喜歡。”

“能讓姐姐說出不喜歡,那她肯定糟糕透頂了。”

“你呀……”湛榆寵溺地點了點她額頭。

奉北老宅,湛桐憂心忡忡地坐那不動。

湛槿撇了撇嘴:“看起來半死不活的,是她傷得很厲害嗎?她人緣那麽好,怎麽會有人不小心把熱水潑到她手臂?”

“你不是不關心她嗎?”

“誰說我關心她了?”

女孩子們一副‘你睜眼說瞎話’的表情,湛槿別別扭扭地身子側過去:

“我想踩着她上位和偶爾關心她并沒有沖突,倒是你,你不是最喜歡她嗎?她受傷了,你就光打電話慰問兩聲?”

“我能怎麽辦?姐姐不願見我。”她心裏堵得慌,不想多說。

小啞巴湛喬扯了扯她衣袖,對着她甜甜地笑了笑。

無聲的安慰。

是夜,湛家三房主屋的燈還亮着。

三夫人氣得咬牙切齒:“她敢威脅我,你聽到沒有,那個丫頭片子敢威脅我!”

湛雲煩躁地點燃一支煙,煙霧缭繞,襯得他一臉不快:“你說的那個丫頭片子,是崔家長房嫡女。”

一句崔家,堵得三夫人怨氣無處發。

想到崔溯冷聲威脅她的那些話,她指尖生涼:“那她不會真把錄音發給老爺子吧?”

湛雲也在擔心這事。

他在湛家一不受老爺子喜歡,二沒接管家族生意,含金量遠比不得崔家那位有資格參加繼承權争奪的嫡孫女。

“要不要再給那逆女回個電話?”

“你還嫌不夠亂嗎?給她回什麽電話,她敢告訴老爺子嗎?”想不出其他辦法,湛雲煩得從房間踱步出去。

崔溯這人向來說到做到,她看不得姐姐受委屈。

老爺子不是最疼愛姐姐嘛,那就讓他看看姐姐在生身母親面前受到的是怎樣待遇。

他家孫子煽風點火說謊騙人,事情是湛楓引起的,崔溯同樣不打算放過他。

“一定要這樣做嗎?”握着手機湛榆最後問了句。

“不這樣的話,有一就有二,姐姐搬出奉北是為了好好過日子,不給他們一個警醒,真以為姐姐沒靠山了?湛爺爺疼你,你信任他,就該告訴他。

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爺爺是一家之主,大事小情,他有權知道。

哪怕他之前知道,但他從別人口中知道,和你親口告訴他,這是兩碼事,性質不同。

你開了口,就意味着告訴爺爺,你不想忍了。”崔溯認真凝視她的雙眼:“我就問姐姐一句,姐姐還想忍下去嗎?”

“不想忍了。”

與人為善,不代表她是任人揉.捏的軟.包子。

再者,以後她會有自己的家,她也舍不得阿溯跟着她受委屈,她組建的小家一定要溫馨和睦,任何人都不能攪擾、破壞。

一下子想通了,她笑了笑:“好,那我發給爺爺。”

新郵件投送到郵箱,管家第一時間把手機遞給湛念北。

這是一份音頻。

“小榆發來的?”老爺子驚喜地放下毛筆。

音頻點開,不堪入耳的咒罵聲爆豆子似的争先恐後湧出來。

罵聲刺耳,書房一片死寂,

從頭到尾聽完,湛念北冷着臉吩咐:“重放一遍。”

管家顫着手點開,女人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老爺子還沒耳聾,聽得出來,這是柳濛的聲音。

柳濛是誰呢?

是他三兒子的媳婦,是他最疼愛的孫女的母親。

砰得一聲!

硯臺砸在地上,木地板被砸出一個坑。

“反了天了!”老爺子大怒。

他了解孫女的性子,這次把音頻發過來,是在求他主持公道。

那對夫婦究竟做過多少令人心寒的事,才使得不怒不争的孫女忍無可忍不願再忍。

重重的喘.息聲在書房響起,憶及孫女這些年受過的委屈,他一聲令下:“把三房兩口子給我‘請’過來!

我倒要問問,他們連親生骨肉都能罵作豬狗不如的畜牲,是不是在暗地裏也巴望着老頭子死呢!!”

管家嘆了聲果然,大小姐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有能耐鬧翻天。八年前是這樣,八年後同樣如此。

比起老爺,說大小姐是老夫人養大的更為準确。

老夫人費盡苦心教養的孫女,成了三夫人嘴裏冷血無情不仁不義的小人、畜牲。

老夫人故去,老爺還在。老爺既親耳聽到了這話,大小姐既下定決心把音頻發過來,總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且不說這夜老宅鬧得是如何天翻地覆,多少年了,能逼得修身養性的老爺子動用家法,這事就有的說道。

三房自作自受,湛四小姐冷眼旁觀,心裏喊了聲漂亮。

八年了,她這個侄女,血性仍在。

爸媽挨打受訓嚷着求老爺子手下留情時,湛楓怨恨地把這筆賬記在了親姐姐頭上。

有個動不動就鬧得家裏雞飛狗跳的姐姐,他煩得很。

三房的人典型的一個比一個自私、任性,出了問題從來不懂得反省。

在這點上,湛楓和夫妻倆一脈相承,這樣來看,性情溫和的湛榆還真不像三房的人。

世事捉弄,偏偏她的确是從柳濛肚子裏降生。

來到世間第一天,就失去了父母寵愛。

在崔溯看來,幸好有老爺子在,要不然,在她沒認識姐姐之前,有誰會憐惜姐姐呢?

夜深,複習完知識點,喝了杯溫熱的牛奶,她自去洗漱。

忙完,裹着浴袍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切換了‘溯游從之’的小號,上線就看到姐姐剛發來的消息。

—阿溯,睡前要聊會嗎?

—好呀,等我插.好耳機。

戴上耳機,湛榆輕柔婉轉的聲線聽得更清晰。

兩人說着笑着,最後湛榆那邊先沒了聲,崔溯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姐姐,确定她睡着了,溫溫柔柔地道了晚安。

收好耳機線,蓋好被子,崔溯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天明,語音通話還沒有斷。

重新戴好耳機,聽到裏面傳來的響動,知道她睡醒了,崔溯甜甜地和她問好:“早呀姐姐,睡得還好嗎?”

隔壁房間,湛榆一臉愧疚地點開攝像頭:“不好意思阿溯,昨夜太累,說着說着就睡着了。”

“沒關系的姐姐。”看着視頻裏長發披肩的美人,崔溯也打開攝像頭:“剛睡醒,我這樣子姐姐還算好看嗎?”

“豈止是好看,是被放大的精致貌美。”

崔溯捋了捋耳邊碎發,淺笑:“姐姐真會說話。”

想看不敢看,覺得失禮,湛榆眼睛下意識地盯着她鼻尖:“要起床了,一會秋姨就該送飯來了。”

“姐姐不要挂。”

湛榆動作一滞,心裏的小火苗徐徐升起。

她很想問阿溯,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不用問,其實她心裏就有了答案。

阿溯步步引.誘,她根本無力反抗不想反抗。天大的幸運砸到頭上,或許,她該學會解風情。

高考總會過去,她想要追求阿溯,而距離和阿溯戀愛,只有一步之遙。

“好。”她将手機放在支架,打了聲招呼,關閉攝像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通話。

有點粘人,又有點新鮮。

“姐姐手臂的傷今天還疼嗎?雲醫生什麽時候來給姐姐換藥?”

“比起昨天沒那麽疼了。等我們吃完早飯,她會準時來。”

踏出房門,崔溯站在兩步開外,穿着雪色連衣裙背着手沖她笑:“姐姐,早安。能一覺起來看見姐姐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是的,能一覺起來看到阿溯,實在再好不過了。”

窗臺放着一盆豔麗盛開的玫瑰,她邁開長腿往窗前摘了一片玫瑰花瓣:“阿溯,送給你。”

浪漫可以是一首詩,是一盞酒,是你說今夜月色真美,是春風拂動長發正好擦過我的肩膀。

而掌心的玫瑰花瓣,是屬于姐姐的浪漫,随興所至,有感而發。

她期待地問:“是紅玫瑰呀,姐姐想說什麽呢?”

湊近她,不再拘泥于規定的表白期限,湛榆自在地傾吐出來:“我的心因為阿溯雀躍歡喜,就想送你點什麽。紅玫瑰象征熱情,我的熱情……阿溯要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3-16 14:18:58~2020-03-17 23:27: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風球 10瓶;祈珂 4瓶;默陸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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