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距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 來到教室, 崔溯能很明顯地感受到緊張的學習氛圍。

課間詢問問題的人越來越多。

就連一說話就愛臉紅的學習委員, 都叼着筆杆敢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攤在她面前:“崔同學,你、你教教我這道題吧。”

話音剛落, 周圍那些找湛榆問問題的同學紛紛投過去複雜悠長的眼神:大家都知道崔溯是湛榆的, 怎麽還有人沒眼力勁地往上湊?

讀懂了同學們隐在其中的意味, 學習委員一臉委屈:“我有什麽辦法?有人跑去問老師,你們來請教湛榆,湛榆忙着答疑解惑, 崔溯成績和她不分伯仲, 我怎麽不能問她了?”

話是這樣沒錯,但你當着正主的面挖牆腳, 怎麽也說不過去吧?

崔溯淡淡開口:“哪道題?”

學習委員驚喜若狂:“這這這,就是這道題我怎麽也想不出解法!”

“就講一遍,仔細聽。”

“好好好,沒問題。謝謝崔同學。”

當事人沒意見,大家不約而同看向湛榆, 湛榆目色疑惑,失笑:“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副班長摸着下巴, 小聲問:“你就不覺得他想勾搭崔同學?”

勾搭?捏着鋼筆湛榆随手在紙上畫了只兔子, 兔子耳朵長長的, 身軀圓潤可愛,她把話攤明了問學習委員:“你對阿溯有意思?”

這話問的,誰對崔溯沒意思呢?不是不想和你搶又搶不過你嘛!

話挑明了講, 學習委員心裏反而舒服點,他搖搖頭,一本正經:“我是單純來問題的,高考在即,應以高考為重。”

“看。”湛榆眉眼彎彎:“你們誤會了,他沒那個想法。”

忙着列公式的崔溯擡頭嗔了她一眼,笑意在她眸子裏輕晃。

一瞬,看得人又甜又酸。嗑的CP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秀恩愛,要了老命了。細品,狗糧怪好吃。

高三一班熱烈的備考氛圍看得班主任由衷感到欣慰。今年預估的不錯,光她班裏就能出一波重點大學的苗子。

任教多年,帶的畢業班不少,但像這個班級和和氣氣、互助互利的,她真沒遇到過多少。

課堂四十五分鐘,她用了最後三分鐘公布了開家長會的時間。

高考是莘莘學子人生重要的一環,該做的準備要做,不僅是學生,還有家長,勁要往一處使,争取發揮出最大效力。

拿崔溯來說,父親崔譽是集團分公司董事,每天大大小小的會開不完,更別說有心思和時間來開家長會。

湛榆的家庭情況比她還糟糕。

崔譽偶爾百忙之中還能抽空來一趟,至于她?她從小到大,別人只當她無父無母,是個孤兒。

慘是不同程度的慘。

認真來講,世家豪門的大家長其實并沒有想象地那般在意高考,但既然決定參加國內考試,成績必須要拿得出手。

這從來不是成績的事,這是臉面。

一個頂着崔家長房嫡女的名頭,有資格競争崔氏集團繼承人,就這一點,注定了崔溯身上不能有任何污點。

而湛榆當下是學生,學生能做好的最大的事就是考出出色的成績。不僅要哄老爺子開心,還要過得去外界輿論那關。

總不能上層名流圈提到湛家三房大小姐,隐晦地說聲爛泥扶不上牆。

家長會總要有人去的。

崔譽苦心盼望女兒有接管崔氏的一天,正巧崔老爺子今天在會議室冷不防提起長房孫女,說了兩句鼓舞的話。

思量着是湛家老爺子那裏已經開始發力,崔譽不想關鍵時刻掉鏈子,打了電話給崔溯,答應去開家長會,誰成想遭到拒絕。

“您不用來了。”春光明媚,崔溯坐在柔軟的布藝沙發:“家長會,冬姨會去的。”

“冬姨是誰?”

“湛家老爺子留給阿榆姐姐的人。”

電話一頭崔譽沒吱聲,燃燒到一半的香煙被他按進煙灰缸:“行吧。”

然後結束通話。

冷淡的父女關系,從來不是施恩憐憫纡尊降貴,跑去開一場家長會就能緩和。

崔譽明白這道理,所以他沒多說。崔溯更為通透,好多事她看得比年長的人還明白。

家長會這天,冬姨鄭重地穿了她最好看、最昂貴的衣服。

衣服是老爺子派人送來的。

如果說秋姨負責的是大小姐日常飲食生活,那她不僅要當保镖,還要臨時擔任監護人,必要之時,代老爺子行使一些特權。

如今,肩上的職責還多了一位崔小姐。

名車停在校門口,冬姨自信從容地一手牽着一位‘小祖宗’,高跟鞋踩在地面,發出極有節奏的聲響。

班主任早早等在教室。看着率先走進來的女人,主動迎上去,她看了看崔溯,又看看湛榆,問:“您是……”

冬姨一身幹練裝扮,字正腔圓:“我姓冬,這次,是來為兩位大小姐開家長會的。”

大小姐……

班主任愣在那。

崔溯是崔氏嫡長孫,是名副其實的大小姐,這她一開始就知道。能和崔溯相提并論的‘大小姐’,整個暮城找不出第二個。

湛榆。湛姓……她眼皮顫了顫,想到了奉北湛家。

她伸出手:“您好,我是她們的班主任,很高興能見到您。”

班上同學們的家長陸陸續續趕來,知道湛榆和崔溯來的是同一位‘家長’,同學們驚訝的同時,還有種果然如此的了然。

都住在一塊兒了,沒準雙方早就見過家長了呢!

身為兩位大小姐的臨時負責人,冬鯉背脊挺直,認認真真度過了漫長的五十分鐘。家長會結束,她客客氣氣地和其他家長寒暄。

字裏行間,把湛榆的身份抖了個一幹二淨。

奉北湛家,三房嫡長女。

這本來就是大小姐應有的身份。

她來開家長會,最重要的目的,是嚴格遵行老爺子的吩咐,将大小姐的身份放到明面來。

依着老爺子的話就是:他的孫女,又不是見不得人的老鼠臭蟲,三房兩口子都能每天招搖過市、赴宴歡樂,小榆怎能連個像樣的排場都沒有?

成人世界少了分少年時的單純,身份顯露出來,教室俨然成了小型的名利場。

知道自家女兒前陣子把湛家大小姐弄傷,王家父母谄媚地和冬鯉賠笑,根本不理會站在一旁的王依依露出的尴尬神情。

宣告身份只是老爺子給衆人釋放的一個信號。

一個孫女即将回歸奉北的信號。

大人的世界孩子不願參與,同學們魚貫而出,在大操場談天說地,終于找回青春洋溢的雀躍感。

“嗨,湛榆,沒想到你是奉北湛家的大小姐,和崔溯很是門當戶對嘛~”

門當戶對這四個字用得恰當極了,副班長朝着王依依豎起大拇指。

同齡人圍在一處歡樂多多,各種調侃從嘴裏冒出來,湛榆也不惱,始終溫溫和和地噙着笑。場面熱熱鬧鬧,是青春年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場這些人,或許多年後會被社會磨平棱角,但被磨成棱角打斷傲骨前,他們還是少年。

少年意氣,非黑即白,愛憎分明。

崔溯一身長裙坐在操場的長椅,娴靜優雅,像個活生生從天而降的小仙子。

擰開礦泉水瓶的蓋子,湛榆遞給她:“他們,好像誤會了什麽。”

“誤會什麽?你我門當戶對嗎?”

湛榆啞然。崔湛兩家門當戶對,這話誰能說是錯的呢?

她笑着坐在崔溯身側:“阿溯,高考很快就要朝咱們走來了,你緊張嗎?”

“有點。”

“是因為成績嗎?”

飲了水,崔溯唇瓣浸了層好看的水光,她輕輕挑眉:“成績怎麽會使我緊張?我當然在緊張阿榆姐姐要和我說的那件重要的事呀。”

充滿歡聲笑語的午後,看着她的笑顏,湛榆看向遠處打鬧的同學,默默地摟緊她的腰:“會的。”

時光如長河,到了這個節點流淌地越來越快。從徐徐緩慢的小溪,彙成湍急河流。眨眼,已到蟬鳴喧嚣的六月。

空氣都是熱的。

日落黃昏,從學校趕回來的楓小少爺不耐煩地解開襯衣扣子,在背陰的後花園一腳重重踢飛小石子:“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個在暮城上學的姐姐了!她真是陰魂不散!”

家仆哄着勸着,反而被反手打了一巴掌。

在更多人看來,楓少爺可能是斯文的,可能是乖巧的,但在家仆看來,少爺還是暴戾的。

十六歲,心裏藏了只猛獸,不知道什麽就會放出來把人撕碎。

臉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家仆仍是勸他:“怎麽說,那也是少爺的長姐,老爺子他……”

“少和我提爺爺!要不是爺爺派冬鯉去開什麽家長會,就沒這檔子事!

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同學們都怎麽說,說咱們三房重男輕女,事做得太絕了,連親生女兒都容不下,還說我沒有同胞情,拐着彎的罵我!”

湛楓深呼一口氣:“爺爺提前給外界營造一種三房長女要回奉北的氛圍,到了那時候,她要真想回來,誰還攔得住?家裏有爺爺撐腰,誰能奈何了她?”

他氣得發狠:“爺爺真是偏心!”

“少爺!”家仆擡高音量喊了一聲,沉聲提醒:“少爺,慎言。”

男孩子撇撇嘴,把埋怨的話咽了下去。他小心環顧周圍,确認沒人偷聽,匆匆離開。

茂盛蔥茏的枝葉,風輕飄飄吹過來。

管家小聲道:“老爺。”

湛老爺子凝神望着孫子離開的背影,不發一言。好一會,他嘆了口氣:“去把沈律師喊來,我有事交代。”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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