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公寓裏，楚墨看着挂斷的手機出神。
“蘇葉。”
他把這個名字又念了一遍。
他和蘇葉已經五年沒見了，他對蘇葉的全部印象，依舊停留在五年前登門拜訪時，蘇葉蜷縮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宛如一只被驚動的鳥雀般看過來的那一幕。
蘇葉因為有先天性心髒病，矮矮瘦瘦的一個，膚色是不健康的雪白，沉默到近乎可憐，低垂着腦袋蜷縮在蘇家沙發上的樣子和整個蘇家格格不入。
甚至在蘇衛國給楚墨介紹這是他的獨子蘇葉的時候，對方都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楚墨看到對方抿了抿發白的嘴唇，眼神迷茫的回答：“默默，你好，我……是蘇葉。”
其後楚墨想再見蘇葉，就從蘇家人口中得知，蘇葉病情加重，必須常年住在療養院，楚墨也就再沒見到蘇葉。
蘇葉病重，蘇家随後就收養了蘇晨。
即使五年不見，楚墨對蘇葉還是抱有好感，畢竟，當年他被綁架，是蘇葉從歹徒手中救下了他。
“國外旅游回來？蘇葉到底是親生兒子，比蘇晨這個養子過得好多了，虧我擔心蘇家準備舍棄掉他。我一個外人替蘇家少爺擔心？當真是閑操心。”
想到電話中蘇葉對蘇晨堪稱頤指氣使的話語，楚墨搖搖頭。
年少的楚墨一直以為蘇衛國夫婦不喜歡蘇葉，他登門拜訪那一次，蘇葉明顯和蘇衛國夫婦兩不親近，連蘇家的管家對蘇葉都冷淡的過分。
接踵而來的是蘇衛國夫婦收養了蘇晨，由不得楚墨一家不多想。
楚墨的父母還嘆息過，說蘇衛國兩口子這分明是想舍棄蘇葉。
因此，楚墨對蘇晨感觀不好，一度擔心蘇葉在蘇晨手裏吃虧。
現在看來，蘇晨這個傻白甜在蘇家指不定過着什麽日子呢。
楚墨調出手機裏蘇葉的通訊方式，看着蘇葉最後發的消息，以及自己的回複，楚墨沉默了幾秒，将蘇葉拉黑。
“你終究也變了啊。”
五年前，蘇葉住進療養院後，楚墨一直對他懷着深深地歉疚，他覺得，要不是為了救自己，蘇葉的心髒病也不會變得更嚴重。
據說，五年來蘇葉只能住在療養院，楚墨一家愧疚更甚，一直對蘇家的生意提供技術支持。
兩個月前，雙親飛機失事的楚墨收到了蘇葉的短信，蘇葉告訴楚墨，他做完心髒移植手術，剛離開療養院回到蘇家。
蘇葉主動聯系了楚墨，是因為聽聞了楚墨遭遇的噩耗，特意邀請楚墨來商城蘇家。
現在楚墨知道了，這從頭到尾都是蘇家的計謀，只為了引起他們一家的愧疚，蘇葉當年根本沒有病重，對方都能活蹦亂跳的出國旅游，想來也根本沒有在療養院生活過。
所有關于蘇葉的一切，都是蘇家為了獲取更多的利益精心編造的謊言。
從頭到尾，只有蘇葉救過楚墨這件事是真的。
楚墨想到因為蘇葉，他原本對蘇晨的偏見，還有之前失控輕薄了蘇晨的事，多少有些愧疚，他想了想：“我應該問一下蘇晨到底喜歡吃什麽，以後有空給他做點他喜歡吃的東西吧，也算是補償。”
楚墨熱鍋倒油，快速的翻炒肉片，他剛炒好第二個菜，就聽房門咔噠一響。
楚墨回頭看了一眼，笑道：“蘇大哥，你回來了，正好，我把菜炒好了，對了，蘇大哥你吃辣嗎？”
他炒的兩道菜都挺辣，是楚墨自己的口味，也不知道蘇晨吃不吃的慣。
蘇晨聞言下意識道：“我不吃辣……”
說完他反應過來，真正不吃辣的人不是他，他被蘇家收養前是個無辣不歡的人，等到了蘇家，因為蘇葉的飲食習慣，他才不再嗜辣如命。
五年來的習慣根深蒂固，要不是蘇葉今天出現提醒他，蘇晨大概還會保持這個習慣。
蘇晨苦笑了一聲，改口道：“我很喜歡吃辣，楚墨，你就按照你的口味炒菜吧，我們兩個口味差不多。”
蘇晨改口改的這麽快，楚墨看向蘇晨，心說蘇晨該不會是遷就他才會說口味一致的吧。
蘇晨拎着才走近廚房，楚墨就發現蘇晨表情不對，蘇晨眼眶有些發紅，像是哭過了一樣。
楚墨覺得奇怪：“蘇晨，你的檢查是出了什麽問題麽？”
蘇晨聞言納罕：“沒出問題，醫生說情況很正常，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楚墨低頭盛菜：“我只是覺得好奇。”
楚墨自己做過信息素檢測，他知道蘇晨這情況，最早兩三天化驗結果才會出來，趁着這個時間，他正好能黑進醫院系統，把化驗結果改掉。
既然化驗沒出問題，那蘇晨這表情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是蘇葉？
想到蘇葉，楚墨狀似不經意的提起：“蘇大哥，你真的買了苦菊和莴苣啊，對了，你不是說要買紫蘇葉麽？”
“紫蘇葉？”
蘇晨聞言一愣。
楚墨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咦，蘇大哥挂電話之前不是說紫蘇葉麽？”
“……”
蘇晨才反應過來。
他看了楚墨一眼，低頭把菜取出來擇幹淨，語氣冷淡道：“不是紫蘇葉，我說的是蘇家的蘇葉，我原來的弟弟，我去醫院碰到他了，他正好和我前未婚夫一起去醫院複查，聽醫生說，他恢複的很好。”
不管楚墨是有意打聽還是無意提及，蘇晨幹脆告訴對方他想知道的一切，反正這也不是什麽秘密。
楚墨以為蘇晨心情不好，繼續裝模作樣道：“複查？蘇大哥你弟弟生病了麽？”
蘇晨又看了楚墨一眼，嘴角勾了勾。
他現在能确定了，楚墨的确對蘇葉感興趣，怪不得他電話裏突兀的說了句“蘇葉”。
蘇晨看過的劇本中，沒有楚墨這個人的存在，想來，楚墨可能是劇情中的神秘人，要麽就是某個路人甲。
不過對方和他沒一點關系就是了。
蘇晨低下頭，覺得這可實在有意思，幽幽道：“蘇葉可不是我弟弟，人一直瞧不起我這個鄉巴佬，我當他哥完全是高攀。現在我也和蘇家沒關系了，就更不能叫蘇家小少爺是弟弟。”
楚墨放筷子的手一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蘇晨這話。
他想，原來蘇晨自己也知道他在那些人眼中是個什麽形象——不久前，“那些人”還包括楚墨自己。
蘇晨繼續笑眯眯道：“蘇葉目前挺好的，他半年前做了心髒移植手術，恢複的很好。他原本除了情緒不能太激動一切OK，私人醫生蘇家請了不少，都在蘇家随時候命，蘇葉該上學上學，連游戲都能玩，貼身随從小心侍奉，只要他不去蹦極，就能長命百歲。”
這個貼身随從，指的就是蘇晨自己，在蘇家，他這個養子可不就是蘇葉的侍從麽。
“當——”
一聲脆響，楚墨手中的湯匙碰到盤子，發出一聲脆響。
楚墨有些失态，他總算聽出蘇晨語氣不對，一時不知道是該氣蘇葉和蘇家人騙了他，還是該思考蘇晨發現了什麽，他擡起頭看向蘇晨。
蘇晨毫無異常，神色平靜在洗菜，動作利落的将菜洗好控幹淨水，切好菜，往盆子裏放着調料。
蘇晨表現的很正常，楚墨覺得自己真的想多了，蘇晨可能就是碰到蘇葉和前未婚夫，受了刺激才會變得有些反常。
他走過去，試探性的道：“蘇大哥，我來拌涼菜吧，你不是不會做飯麽？”
蘇晨挑了一下眉：“我的确不會做飯，因為蘇家人嫌棄我浪費材料，他們說我做的飯蘇葉吃了會拉肚子。但是蘇葉不在家的時候，保姆不開火，我得吃飯啊，總不能餓死，所以我會煮粥會拌涼菜，就是怕浪費材料，不會炒菜罷了。”
“額。”
楚墨又一次接不上話茬了。
他聽出來了，蘇晨的确是受了刺激，這會兒才使勁吐槽蘇葉和蘇家人。
楚墨看向蘇晨，有些沉郁的面色轉為和緩，他替蘇晨盛好飯，溫柔道：“蘇大哥，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工作不是很忙，你不用定外賣了，我每天做飯吧。”
拌好兩個涼菜的蘇晨端着菜放下，狐疑的看着無事獻殷勤的楚墨，猜不透這小子葫蘆裏又在賣什麽藥。
不過，楚墨廚藝的确很好，蘇晨琢磨自己也沒什麽值得楚墨圖謀的，于是點點頭：“那好，我給你算工資。”
楚墨搖頭：“不用了，蘇大哥，老板說我最近表現不錯，給我漲工資了。我今天聯系房東，把房租也全結了，蘇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現在有錢了，應該好好報答蘇大哥才對。”
蘇晨聞言打個冷戰：“……不用了，真的，下個月房租我出。唉算了，我幹脆學着做飯吧，應該也不難，這個月開始，你做一個月飯，我做一個月，我們就當搭夥得了，省點夥食費。”
這樣搭夥的前提是三天後的信息素檢測結果沒問題。
楚墨心說就蘇晨這只會拌兩個涼菜的手藝，搭夥過日子他怕不是要被餓死。
為表示友善，楚墨夾了一筷子涼拌苦菊，本來不抱任何期望，但是苦菊入口，楚墨眼神一亮。
他又夾了一筷子涼拌莴苣，兩腮鼓起，像是倉鼠一樣将涼菜咽下去，真心實意道：：“蘇大哥，你這個搭夥做飯過日子的想法很好，我們就這麽決定了吧。”
“嗯。”
蘇晨扒拉了一筷子飯，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