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因為時腦熱找了個借口沖出來了,現在是真的很後悔。

“我理解傻龍為什麽要出來醒醒腦子了。”

真勇者就算衣着單薄,人都要被吹傻了,也絕對堅強,堪比塊紅色的袖珍鋼板。

燒到身上的火苗早凄涼地滅了,褲腳缺了塊兒的少年雙手環胸,屹立在迷眼的風雪之,面色就如雕塑般肅穆。

他的紅發唰啦啦地亂飛着,時不時糊到臉上,順便強行制作出複數以上的呆毛。

“回去的話會顯得我剛才是在臨陣脫逃——有有有有嗎?有嗎有嗎?當然沒有!”

“沒錯!我是有外挂的人,靠龍不如靠自己,那叫做雪之淚的藥草……話說這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清醒了,傲然直立的艾利仔細琢磨,記憶也恢複了。

《光明之主》裏出現過這個草,而且似乎是主角團苦尋頗久的重要道具。

為救主角,身為女主的聖女蜜拉了冥神的詛咒,靈魂随時可能被幽冥吞噬。

除了冥界之主,無人能解開詛咒。在主角籌莫展時,隐世的大魔法師告訴他,生長在極寒之地的聖物“雪之淚”能與冥神的力量抗衡。

只要得到它,無論誰的靈魂都能離開冥界重返人間,并且生死再不受冥界之主掌控。

艾利當時莫名不喜歡女主,他對這種類型的女人沒興趣,聖父主角怎麽營救她的部分全跳了。

能記得這個關鍵道具,全因為主角團就是用雪之淚的力量擺脫了死亡的威脅,最後才能打敗滅世反派。

畢竟冥界之主掌管死亡,只要他們還在世上,就不可能逃離死的陰影。

“可以直接讓人複活的聖物啊,治個發燒肯定沒問題,那龍心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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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禮節性贊揚了句傻龍的樂于助人,至于用可想不可求的聖物治發燒浪不浪費,他完全沒在意。

哪有什麽珍貴不珍貴的,現在剛好能派上用場就行了。

他想了想,問無所不知的提示:“提拉a夢在嗎?這裏就是所謂的極寒之地?也太巧了,你知道雪之淚要去哪裏找嗎?哦,還不能叫你小叮當,你只能嘴上說說,變不出道具。”

【雖然聽不懂,但感覺被嫌棄了。我可是非常有用的!!!】

提示的自尊心疑似被重創。

這個迷之存在自打艾利穿越就直跟着他,即使知道很多,卻只肯句句地憋,但着實幫了他很多。

沒想到提示會這麽受傷,艾利十分愧疚:“好好好,我錯了,你真的超棒!我超信任你!”

還好提示很好哄,沒哄幾句就被哄好了。

【這裏的确是極寒之地。】

“那就……”

【但極寒之地有很多,雪之淚不在這裏。】

“啊?”

【但它也可以在這裏。】

艾利低頭尋找趁手的武器,能棒将這恃寵而驕的黑體字敲得稀巴爛的最佳:“三秒內說不完的話你就完了。”

【……雪之淚其實是神落在人間的眼淚!對就是神明的你來說,沒有必要到處去找,滴血加滴淚,就能輕松地得到它。】

“怎麽感覺肉麻死了,不過方便!好!”

不用漫無目的地找就行,艾利有句話沒說出來:這片冰原有點邪門,他剛來的時候就隐約感覺到了。

跟與費爾相遇的那片冰原不樣。

也是放眼望不見邊緣,冰層間偶爾會出現些許陡峭,根莖完全冰晶化的巨大針葉植物歪斜地分散在各處,被央唯的雪山襯托得宛若塵埃。

雪始終下得很大,艾利所到之處倒是好點,雪花在碰到他之前就融化了。

他扒在費爾的龍背上向下俯瞰過眼,覺得這裏的雪,尤其是這裏的冰,全都略微發藍。

是那種森森冷冷的藍,讓他看着就擰眉,完全不想挨到地。

只有天空閃過的那顆星星很好。

唯的星點極其明亮,不管風雪有多大,随時擡頭都能看見,仿佛它直緊跟着他們不放。

“冰層下面很深很深的地方,好像有什麽……噫,我在說什麽呢。”

艾利沒離山腰上的洞穴多遠,要是腳滑摔到底下就丢大臉了。

雪之淚聽起來很好制作,他很快就抛掉了那點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快快樂樂地用牙尖兒咬破了食指,把血滴進積雪自動蒸發後出現的小坑裏。

然後是眼淚。

正當艾利準備熟稔地秒落淚時,提示來了:

【普通的淚沒有作用。眼淚會繼承神明當時的心境與情感,悲傷,痛苦,幸福……亦或是對生的希望。】

【繼承着什麽樣的情感,制作出的雪之淚就會呈現什麽樣的效果。】

【如果想要拯救誰,神明的淚,就定要帶着想要讓對方活下去的希望。】

這段話讓艾利微愣,随後,他不出意外地輕扯嘴角。

“果然沒這麽簡單……就是說,我得真心實意地想着誰誰誰定要活下去,這樣的眼淚才有用對吧。”

提示說是,艾利沉默了下來。

紅發少年蹲在地上,隔了半晌才伸手,把被吹得亂七糟的頭發壓到腦後。

回想他過去的十年人生,要從找到符合要求的部分,似乎非常困難。

艾利的想法總是簡單又純粹。

他很少會将別人的看法放在心上,父母雙亡十歲殘疾,號稱天煞孤星,活了十幾年朋友只有個,要計較那麽多幹脆別活了。

用個詞來形容,就是“沒心沒肺”。

“悲傷演不出來,我跟埃西裏斯的關系沒好到這種程度啊,他也沒到快死的地步呢……啥?不會吧,放着不管就真的快死了?”

他使勁揪着自己的頭發,心裏悶得不行。

“算了。”

他把嘴唇抿得很緊,蹲累了,幹脆屁股坐在了雪地裏。

雪花忽然不會隔幾米憑空化掉了,它們狂喜,放肆地砸到少年明豔豔的發頂。

被腦殼雪壓得憔悴,艾利沉默了許久,久到整個人都被雪埋了。

窸窸窣窣,原地多出來的“雪人”終于動了動,雪塊瞬間融化,露出張挂滿不高興的小臉。

鼻尖有點微紅,艾利老氣橫秋地長嘆了口氣:“也不是真的沒有……不管怎麽說,你們真的挺像的。”

艾利放養過只黑貓。

街頭霸,爪子鋒利,撓起人來痛得要死,他曾經度覺得黑貓對他很是嫌棄,只是因為他救過它,才勉強将他收作小弟。

他猜錯了。

被人推向疾馳而來的汽車時,小小的黑影沖來,以最大的力氣将他撞開。

車輪只碾過了艾利的雙腿,沒有丢掉性命是不幸的萬幸。

但他點也不慶幸。

那日是個陰天,無論是街道還是周圍麻木的行人,都暗無顏色。

唯有的色彩是自他破爛的雙腿滲出的殷紅。

紅色被污濁,随着他即使痛得滿身冷汗,也要掙紮着爬去前方的動作,在暗色的街面拉出長條斷斷續續的血線。

黑貓就在那個方向,它被撞飛出去很遠,早就沒了氣息。

可艾利知道,它死去時,仍在看着自己。

黑貓的深黑瞳仁不再轉動,倒映出他狼狽不堪的臉時,眼裏的溫柔還殘留着——就像它不是只貓,而是個深愛着他、希望他活下去的人。

提示沒有再出現。

雖然它本應該再補句:不救埃西裏斯其實也沒事,他死掉等于回歸冥界,更何況他根本沒病,只是在覺醒。

沉默的少年動了。

他咬破另只手的食指,血接觸到雪地,将表面的雪蒸發。

這滴血裏面,混了少年方才用手稀裏糊塗抹臉時沾到的眼淚。

它落下,四周狂亂的風雪就消失了。

少年個眨眼,面前就冒出來了根綠油油的枝丫,跟在埃西裏斯身上看到的小綠苗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枝丫也不等他大喊大叫,很給面子地繼續長高長高——

刷!

葉子和花苞出現了。

刷!

這裏什麽時候多出來了朵足有二十米高的……

向日葵?!

艾利:“…………我勒個去!”

他在底下拼命蹦跶都夠不到它的花!

怎麽怎麽,歧視小矮子嗎!好歹他本體也有米七的啊喂!

最後是艾利腳踹斷了巨型向日葵的花杆,只把言難盡的本體嘿咻嘿咻抗了回去。

到了目的地,艾利和向日葵起撲地,累得魂魄險些離體。

埃西裏斯沒躺着,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如今注視着倒地不起的紅發少年的視線,帶着審視和微不可見的詫異。

“對,沒錯,我很傻我知道,什麽都別說,藥來了,吃。”

“……你費這麽大勁,只是為了給我找藥?”

好家夥。還攤着的“屍體”心說,這男人聲音也這麽生人勿近——但,哼哼哼,本人已經聽到葉子撲扇的聲音了!

“也不算費勁,随便找了找就找到了,咳,就是這個,我不知道怎麽吃,要不你憑感覺……”

“你這蠢蛋又在幹啥!”

是費爾回來了。

巨龍風塵仆仆,臉上破了小點相,銀白盔甲表面多出了不少劃痕,活似在哪個旮旯翻滾了好幾圈。

他手裏抓着把藍色的草,看見艾利——和他辛辛苦苦扛回來的向日葵,龍的表情言難盡:“這是什麽破玩意兒,你,不是叫你不要亂跑?!”

“誰讓你半天都沒回來,我自己就把雪之淚找到帶回來了!”

“雪之淚?你找到了才有鬼。”費爾:“不是雪之髓嗎?好吧,老子當時随口說錯了。什麽都不懂就亂來,你想死麽!”

他怒。

艾利也怒,跟巨龍日常搏鬥,毫不示弱。

他們倆吵得歡,被忽略的男人卻動了。

埃西裏斯的目光停留在被主人扔下的奇怪藥草上。

艾利帶回來的那團……金燦燦的不明物體,看上去就很可疑。

他彎腰,輕輕勾手,撿起了那個不明物體。

費爾猛地看過來時,就見那讓人煩躁的黑發人類撚着枚金色花瓣,将它慢條斯理地送入口。

雪之髓是經年被冰魔力侵染的精華,用來降熱綽綽有餘,男人卻看都不看。

咀嚼着花瓣,黑發人類也看向了眼陡然冒火的巨龍。

不是錯覺。

這個人類微微勾唇,對他露出個漠視的輕笑。

——無所謂。我只要他找來的。

“謝謝你,艾利。”

帶着點冰雪消融般柔和的笑,則是單獨給少年的。

艾利看得呆,臉居然又開始發燙:“不、不用謝。”

費爾:“…………你他媽!!!”

拳頭捏得咯嘣直響,他氣得快要炸掉,但意外地不全是因為黑發人類。

他還氣艾利不把自己當回事。

他更氣艾利為了這個人,甘願冒險。

“哼!”

氣來氣去,費爾把将雪之髓砸到艾利頭上,掉頭就走。

出去之後恢複龍身,銀龍砰砰跑出老遠,才怨氣沖天地找了個角落趴下。

整整晚,這頭龍都在喋喋不休地念:

“冒牌貨,可惡,煩人,該死——還有那個人類!”

“煩死了!哼!!!”

……

“等等。”

“這個腐爛到極點的臭味——是死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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