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綠唧唧
衛圻讨厭卡麗妲,但是從沒想過要殺了卡麗妲。
衛圻上過戰場,但并不表示他樂于用殺戮來解決事情。
紅色的血液像是不歇的河流,從卡麗妲斷裂的脖頸裏湧出,在地毯上暈開了大片的暗色。血腥的味道熱騰騰地彌漫開來,然後沉澱冷卻,帶着生命的沉重被吸入肺腑,壓在心頭。
“啊,吓到衛圻了。收拾幹淨。”麥克對手下吩咐道。那兩人立刻麻利地收拾了卡麗妲的屍體。
麥克這才滿意,他轉頭衛圻露出了一個笑容,像是安撫。但是那雙眼睛卻像是惡鬼一樣,注視着衛圻的一舉一動,只要衛圻有哪怕一個眼神的不對,他就會張開血盆大口,把衛圻生吞活剝。
媽的變态!
衛圻知道,這時候不能露陷。可是在老麥克眼裏,什麽才是“露陷”?
衛圻的大腦在那一刻高速運轉起來。他找到了答案——老麥克一定知道他對外界有反應的事,這時候“順其自然”比無知無覺更可信。
于是下一秒,衛圻的雙眼蓄滿了淚水。他盯着地毯上那片蔓延開的暗紅色,好像神魂都被吸了進去,拔不出來了。他像是陷入了過往的夢魇中,淚流滿面而不自知。
“藍瑟、藍瑟……”衛圻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哭着向塞恩少将求助。
然而塞恩少将并沒有看他,甚至梼杌都沒有回頭。
衛圻沒有尋求到幫助,他害怕極了,神經緊繃,雙目漸漸失神。
衛圻抖着把自己縮成一團,他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嘴唇顫抖地低聲呢喃着什麽,眼珠神經質地轉動着。他像是一個捏緊的雪團,只要誰輕輕碰一下,他就會潰散消失。
“醜死了。”這時候,塞恩少将回頭看了衛圻一眼,說道。
麥克移開視線,笑了:“別這樣,塞恩,他是你的夫人。”
“哈。你也知道他是我的,祖父。”塞恩少将像是一挺無差別掃射的機關槍,立馬把火力轉向了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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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恩少将:“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卡麗妲和安家把衛圻當小白鼠,你給我娶個洋娃娃回來,是想讓塞恩家絕後。這倒無所謂,後代什麽的我一點都不在乎。但是!既然給了我,就是我的。誰動我的東西都得付出代價!”
塞恩少将的話有些混亂,他的眼珠布滿了血絲,這是他發病的征兆。
麥克的神色微動,嘆了口氣說道:“塞恩,你又在胡思亂想了。衛圻的事我并不知情,卡麗妲也受到了懲罰。”
“還有盧謙和呢。”塞恩少将的眼珠一轉,盯着已經站在麥克身後的盧謙和。盧謙和捂着胸口瑟縮了一下,虛弱得腰都挺不直。
“他是你的主治醫生,塞恩。”麥克的笑容沉了下去,聲音帶着警告。
塞恩少将不以為然,笑得越發神經病了:“反正我也好不了!藥方在祖父手裏,我知道,我不要,只要給我拿藥就行了。怎麽,我現在殺個人都不行了嗎?”
“塞恩,你犯病了。”麥克嘆息道,“你的情況現在越來越不穩定,盧醫生是唯一一個給你精神治療而沒有崩潰的向導,他不能死。”
“我說讓他死!”塞恩少将咆哮道。
“那你也會死。”麥克的眉頭皺了起來,有些不耐煩,“別耍小孩脾氣了。盧醫生還要給你制作出征的藥,我就帶他先回去了。”
“哈!哈哈!”塞恩少将突然狂笑起來,他幾近歇斯底裏地怒吼道,“你們都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只是一個傀儡罷了。但你們以為我會就這樣坐以待斃嗎?我受夠了!滾,都滾!從現在開始,塞恩莊園的一切都我說了算。”
麥克依舊淡淡的:“這裏一直都是你說了算,塞恩,你需要吃藥冷靜下來。”
“我不是三歲小孩了,祖父。”塞恩少将咧着嘴,露出一個笑容,詭異又兇狠,“我知道,你等着我出征離開,然後就可以對我的莊園為所欲為,安插更多的‘卡麗妲’進來。哈哈,你以為我會讓你如願嗎?不會。從現在開始,就算是祖父你,沒有我的允許也不能随便進入我的莊園,任何人都不可以!”
麥克的眉頭終于蹙了起來:“塞恩,別任性。”
塞恩少将大笑:“我知道,你又要斷我的藥了是嗎?哈,你試試啊,祖父。你看我在出征的時候,因為藥物籌備不足而發瘋,到時候倒黴的會是誰?肯定不會是我這個可憐的瘋子!”
“夠了。”麥克冷冷道,“你去吃藥,我們先走了。”
“滾,都滾!我不需要你們,不需要!”
麥克帶着盧謙和走了,塞恩少将也并沒有繼續糾纏要殺盧謙和。
他像個粗鄙的地痞,麥克他們的飛車升空了,他還在院子裏破口大罵。
飛車冉冉升空,麥克收回看着底下草地的視線,嘆息了一聲:“塞恩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盧謙和就坐在麥克的旁邊,他還在緩緩地喘着氣。
麥克側頭看了他一眼:“情況如何?”
盧謙和知道麥克問的是什麽,連忙回道:“安家少爺的意識雲的确已經崩潰了,裏世界連個基礎構造都做不到,還有很多鏡像縮影碎片。應該是之前大劑量藥物的刺激,他被那些鏡像支配,才會對外界有些反應——”
麥克擡起手,制止了盧謙和繼續的分析:“所以他是治不好了,對嗎?”
盧謙和篤定道:“是。而且,現在卡麗妲死了,如果塞恩少将不給他治療,恐怕他活不了多長。”
麥克眉頭微動:“能撐到一年嗎?”
盧謙和立刻明白了麥克的意思,他恭敬道:“這個沒問題。塞恩少将對他似乎很喜歡,現在是孕囊還沒完全成熟。等少将出征回來,一年內一定會有胎兒的。”
麥克的嘴角漏出一絲笑意:“嗯。塞恩家愛美人,倒也是個傳統了。對什麽都來者不拒。”
盧謙和沒有再搭話,他知道麥克說的是誰——塞恩少将的父親,娶了獸族的女人。甚至能追溯到安伯爵,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因為年幼的荒唐往事,在麥克眼裏也是始終上不了臺面的。
麥克:“把卡麗妲的大腦拿去刑訊處。也告訴安家那邊,既然塞恩不願意,那就別再派醫生過去了,你這次也不用随隊出征。”
“是。”盧謙和應下,心裏卻清楚明白——這是要給塞恩少将一個教訓了。
※
飛車在空軌上呼嘯而去,轉眼沒了影子。
塞恩少将在草地上站了一會,才轉身回到了客廳。
塞恩少将的臉色不太好,他的眉頭緊鎖,一手按着頭,似乎在努力壓制着什麽。
“少将。”查理連忙過來,手裏還捧着一個小藥瓶。
“不用。”塞恩少将推開那個藥瓶,朝着沙發上的衛圻走去。
沙發上,衛圻已經不複之前的恐懼模樣。他脖子上壞掉的項圈已經被取下來放到了一邊,他正放松地靠坐在沙發上;梼杌趴在他的腳下,身體團成一圈圍住了衛圻的一雙腳踝,腦袋枕在衛圻的腳背上。
梼杌看上去沒什麽精神,閉着眼睛,耳朵都耷拉着。
衛圻聽見動靜,轉頭看向塞恩少将。塞恩少将走到他跟前站着,擠出一個笑來:“盧謙和有對你做什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衛圻搖搖頭,看着塞恩少将糟糕的臉色,心中一動,問道:“為什麽也不吃藥?”
也?
塞恩少将愣了一下,然後他伸手揉了一下衛圻的頭:“就是你想的那樣。”
衛圻心中暗驚——那藥果然有問題,可是為什麽塞恩少将還需要這個藥……啊,是了,因為羅蒙蒙還沒有研制出可以替代的藥來。
衛圻擡頭,他看到塞恩少将一直按着頭,鬼使神差道:“我給你按按吧。”
塞恩少将笑了,就在衛圻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塞恩少将側身一躺,将頭枕在了衛圻的腿上。塞恩少将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全然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說道:“按吧。”
腿上的重量和熱度是陌生的,像是從未嘗試過的烈酒,讓衛圻迷醉了。
衛圻用了好大的毅力才沒有把手摸上塞恩少将的臉。
他應了一聲,有些狼狽地把手指穿過了塞恩少将的黑發,觸碰到了塞恩少将的身體。
那一瞬間好像有電流貫通了四肢百骸,心髒被刺激得狂跳起來。
“怎麽了?”塞恩少将感覺到衛圻遲遲沒有動作,睜開了一只眼睛看着他。
然後塞恩少将就看到了衛圻通紅的臉,還有那雙欲說還休的眼。
一下子,什麽都懂了。
衛圻已經慌神了,在意識雲裏狂吼:“羊羊羊羊,臉紅了紅了紅了!”
商羊正撲在粉色的迷霧中,冷漠道:“剛才消耗太大,動不了。自己解決。”
衛圻急了,視線還跟塞恩少将的視線黏着,他看清了塞恩少将眼中的驚訝,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伸手就往塞恩少将的眼上一蓋,弱氣道:“不許看。”
塞恩少将:“……”
衛圻:“……”
商羊:“你是在調情嗎?”
衛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