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綠唧唧
衛圻揣着自己的第一次制藥成果,正要去跟家長報喜,就被羅蒙蒙又叫住了。
羅蒙蒙:“之前我問瑪雅那個被催眠者的事情,她給我回複了。”
衛圻立刻轉身回來:“快說說。”
羅蒙蒙打開自己的終端,調出了一個郵件,直接傳到了衛圻的終端上。衛圻打開看,是幾個藥方,以及一些分析。
衛圻沒那個耐心看下去,直接拉到最後看了結論——蒲梗草。
衛圻看過的閣樓裏安家留下的書籍,其中對靈植的介紹非常多。于是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衛圻的腦海裏就立刻就浮現出了蒲梗草的信息。
蒲梗草是一種比較普通的藥草,唯一的特殊大概就是産地。它是淮川星的特産——不過在很久之前,它們在聖星也有,只是品相不太一樣。
蒲梗草有麻醉鎮痛的效果,但是它的花朵凋落、種子成熟的時候,割下草莖後榨出的汁液有致幻的效果。
不過因為這種致幻的效果太雞肋,所以它都是被當做鎮痛藥加入傷藥的藥膏中的。
就是這樣一株不起眼的藥草,困住了塞恩少将這麽多年?
羅蒙蒙見衛圻根本沒看分析,就在一旁解說道:“瑪雅根據她曾經接觸過的資料,指出了赫拉家提供的藥,三個階段的藥方有問題。最後找出的疑點只有這個——我跟她讨論過,我們都認為在這些藥方中,蒲梗草的存在很多餘。它完全可以被更好的靈植替代,或者完全可以抛棄不用。但是它在我分析出來的原料單子中,存在非常普遍。”
衛圻關掉終端,手指在終端的表殼輕輕敲打着,然後他擡起頭說道:“這事,我會跟少将商量一下。”
羅蒙蒙有些驚訝:“要告訴少将嗎?”
衛圻嘆了口氣:“我現在才摸到制藥方面的門檻,更不是一個合格的向導。如果要等我和你把前因後果搞清楚,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去了。現在有了線索,就讓少将決斷吧。”
羅蒙蒙嘆了口氣:“的确是這樣。”
衛圻見她又要自責,不由笑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麽多年,真的辛苦你了,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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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蒙蒙一愣,有些手足無措:“夫人,我、這是我該做的。”
衛圻搖搖頭:“不,真的謝謝你。”
衛圻認真給羅蒙蒙鞠了個躬,然後不等羅蒙蒙反應,揣着藥瓶就離開了藥房。
羅蒙蒙站在藥房裏,半晌,突然掉下眼淚來。她擦了下眼淚,卻發現根本擦不幹淨。于是最後,她幹脆伏在桌上痛快哭了一場。
十多年了。
小時候她看到塞恩家的意氣風發,她聽着戰神的故事長大。可是等她真的長大了,看到的卻是一只被鎖鏈捆縛着、只能茍延殘喘的巨龍。
她不甘,她拿着自己的小劍試圖砍斷那些鎖鏈,但是砍了這麽多年,卻無濟于事。
她都快要認命了,她都快要習慣這麽多年的痛苦和委屈了。卻突然迎來了希望。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
傍晚,塞恩少将從訓練樓裏走出來。
訓練樓張開了一個大口子,在塞恩少将身後有一個巨大的機甲狀黑影,不過随着他走出房間,那黑影就變成了一只大黑豹。
塞恩少将一出來,就看到了等在外面花臺邊的衛圻。
梼杌見到衛圻,也是相當驚喜,立馬跑向了衛圻。它看上去很累了,都叫不出聲,只扒着衛圻的腿蹭。
衛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梼杌的腦袋,然後把商羊放出來放在它的腦袋上。
商羊已經習慣了被丢給梼杌當玩具了,而且最近衛圻的精神力掌控能力突飛猛進,它也有些要“長大”的勢頭。這可是喜事兒——它早想脫掉這蠢樣了好嗎!三厘米長的爪子、五厘米長的翅膀,這體型到底是來幹嘛的!
梼杌不知道商羊心思,反正能跟商羊玩它就很開心了。
塞恩少将對衛圻的出現很意外——往常這時候,衛圻應該正在廚房歡快地熬着迷之湯。
當然,對衛圻的出現,塞恩少将也很開心。他拿着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走到衛圻的跟前,笑道:“來接我?”
衛圻點點頭,說道:“嗯,有點兒事要跟你說。”
塞恩少将看出衛圻嚴肅的表情,但并沒立刻指出來,而是伸手拉起衛圻的手,說道:“那回去說吧。”
兩人回到了別墅二樓,塞恩少将的卧室裏。衛圻讓塞恩少将先去洗澡,這期間他又整理了一遍自己要說的話——他實在不确定自己告訴塞恩少将,“你的瘋症可能只是別人的暗示催眠”,這種話會對塞恩少将産生怎樣的沖擊。
反正如果是衛圻自己,那他是想要殺人的。
塞恩少将很快洗了澡出來,他換了寬松的家居服,頭發全部攏在腦後,清爽俊朗。
塞恩少将坐在衛圻的身邊,先親了衛圻的額頭一下,才說道:“說吧。”
衛圻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打開了終端,把準備好的蒲梗草的信息、羅蒙蒙整理的藥方都一一調了出來。
“這要從我那天給你的治療說起……”
衛圻娓娓道來,将事情原原本本、清清楚楚,連帶他跟羅蒙蒙的猜測,都全部告訴了塞恩少将。
等衛圻說完之後,塞恩少将并沒有立刻出聲。
衛圻緊張地看着塞恩少将,企圖看出塞恩少将的情緒。
卻不想,塞恩少将只是一笑:“果然如此。”
果然?
衛圻瞪大了眼睛:“你早就這麽懷疑了?”
塞恩少将點點頭,說道:“其實比起塞恩家歷代的家主,我的能力并不算多出彩,但是我的精神力卻是最強的。以至于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我會是一個向導,直到我快四歲,我的精神體凝聚出來,也沒有精神觸絲出現的跡象,他們才确認我是個哨兵。”(①)
塞恩少将:“但即使如此,我對精神力的感知也不比普通向導差。但那時候我太小了,雖然察覺到了父親的向導醫生有些不對勁,但是不知道那是什麽。直到黑月事件……”
塞恩少将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那時候我确認了,那不是病。不過我以為只有父親是這樣的。但是當我的瘋症發作後,我才知道父親并不是‘特例’。”
衛圻驚愕道:“你是說,塞恩家的瘋症,可能從頭到尾都不是病?”
塞恩少将點點頭:“在帝國建立的時代,大混戰時期,哨兵向導的概念還沒有普及。那時候是由種植師來治療的,能直接用精神觸絲治療的種植師并不多,大部分還是用藥。頻繁的戰鬥、異能的高頻率使用、精神力的對抗……沒有足夠的休息時間,即使有高品級的靈藥支持,那也是杯水車薪。”
塞恩少将:“塞恩家第一個瘋症,就是那時候出現的。不過那時候大家都知道是精神創傷,是異能和精神力過度使用的狂躁。那一任家主最終在帝國建立後沒兩年就死了,那時候,他的孩子才七歲。然後那個孩子在十四歲的時候,也發作了瘋症,毫無預兆地發作,還殺死了一個小隊的戰友。”
衛圻捏緊了拳頭,腦海中隐隐有那段歷史的跡象。那件事的影響很大,導致塞恩家的聲望受到了重創。
塞恩少将:“從那以後,塞恩家的瘋症就被釘在了鐵板上。我的瘋症發作之後,翻看了歷任家主的手記和記錄,然後确認了,除了那位死在帝國建立初期的家主,其他家主的瘋症,都不是病。但是遺憾的是,我發現得太晚了,我自己也身陷其中,我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更別說洗去塞恩家瘋症的污名……”
衛圻咬緊了牙關,問道:“是赫拉家嗎?”
塞恩少将點點頭:“沒錯。”
衛圻很生氣,氣得眼睛都紅了,如果那個老王八蛋在跟前,衛圻保準打死他。
可是現在不是逞一時之勇的時候。
赫拉家從帝國建立的第一任家主就動了手腳,可想而知他們的手有多狠!而如今赫拉家的勢力如日中天,要除掉他們談何容易。
塞恩少将見衛圻這個樣子,他自己卻笑了。
明明确認了自己多年的猜測沒有錯,明明該怒不可遏,可是一看到衛圻替他生氣了,塞恩少将反而覺得那些都不算什麽了。
塞恩少将還安慰衛圻:“別氣。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衛圻有些郁悶這人怎麽這麽冷靜,不過很快他就注意到剛才那句話:“他?”
不是他們?
塞恩少将:“嗯,赫拉家,并非都是惡人,這麽多年,有不少消息也是赫拉家的人偷偷告訴我們的。”
衛圻有些詫異,不過想來也是,赫拉跟塞恩兩家淵源本就不淺,家族又龐大。不可能誰都有那個老王八蛋那種黑心腸的。
塞恩少将拉過衛圻的手,眼神溫柔:“衛圻。塞恩家從一開始就無心于什麽帝位,就連元祖大人也曾經留下過手記,明确說過自萬獸鏖戰之後,他與聖帝托納再無關系。所以,我只想為父母和祖輩報仇,我無法讓你成為帝國的王後,也無法讓你過上萬衆矚目的生活……這樣的話,你還願意跟我一輩子嗎?”(②)
衛圻原本有些驚訝元祖大人的手記留言,之後再聽塞恩少将的話,他傻眼了。
衛圻傻愣愣地看着這個英俊的男人,心髒砰砰敲打着胸膛。
好一會後,衛圻才輕咳了一聲,問道:“這是告白嗎?”
塞恩少将低笑了兩聲:“要我單膝跪下嗎?”
說着也不等衛圻反應,當真在衛圻跟前單膝跪下了:“衛圻,和我在一起,不離不棄。好嗎?”
衛圻的指尖有些抖,他有很多想問——你确定你要的是這個我嗎?你不是因為我是S向導才這麽說的,對嗎?你就算知道我借屍還魂,也不會把我當怪物對嗎?
萬千問題塞在喉頭,最後都被衛圻咽了下去。
衛圻回握住塞恩少将的手,笑着說道:“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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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精神觸絲的凝聚。
向導哨兵的區分,在于第一次精神體的具象化。
精神體具象化的同時,有精神觸絲閃現的跡象,就是向導。
哨兵往往有精神力以外的異能,且身體素質非常強悍。且哨兵的精神力多表現為壓迫感。俗稱王霸之氣!
>>
②:聖帝托納。
帝國建立之前,元祖所在的國家的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