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月泉

有小弟子顫巍巍上去詢問他發生何事,林思陽只是疲憊地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雲昭松動鼻翼聞了聞,發現他身上除了妖物的血腥味,還有人血的味道。

林思陽肯定不會濫殺無辜,那麽,是別人主動找他的麻煩,且危及到他的性命?

壞了,會不會是驚魔的人?不能吧,據說驚魔被天界戰神打敗後,一直鎮壓在千層之下的淨魔湖中,絕不可能逃出來。

那會是什麽人?雲昭還沒來得及詢問,林思陽便一個人去了山頂的日月泉。

一衆小弟子面面相觑,滿腹擔憂,卻又不敢跟上去。

“雲昭師叔,您去看看大師兄嘛。”小百扭扭捏捏蹭過來,開口道。

雲昭翻他一眼,“憑什麽讓我去?”

小百:“我們去怕大師兄生氣嘛。”

雲昭:“我去他就不生氣了?”

“……”小百沒敢出聲,心裏嘀咕:您去的話,大師兄應該不會生氣吧?或許會跟您打一架?

其實,他特別不明白雲昭師叔和大師兄的相處方式。兩人明明每天都打架,乍看上去關系非常不好,但兩人卻相互了解,心意相通。

兩人在一起時,無論任何人站在他們身邊,都會覺得自己很多餘。

雲昭黑着臉,看向一邊,就是不去,腦海中卻一遍又一遍閃現林思陽一身鮮血的模樣。

小弟子們見他不動,也沒辦法,只能讪讪離去。

見師侄們都離開了,雲昭輕咳一聲,這才拎了一身幹淨衣服,悄悄摸上日月泉。

日月泉是彩雲之巅獨有的藥泉,泉水四周用名貴的玉石堆砌而成,因其形狀一半像太陽一半像月亮而得名。

林思陽正光着膀子,仰靠在光滑的玉璧上。帶血的衣衫散亂地丢棄在池邊,淩厲的面容清俊孤冷。

他的脊背呈現自然的放松之态,既不緊繃,也不垮塌,每一分每一寸肌膚都彰顯着無窮而堅韌的力量。

雲昭站在他側後方,一眼便看到他背上的幾道爪痕,應該是被什麽妖物抓到了。

只不過,這幾道爪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着,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林思陽向來如此,無論受多嚴重的傷,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自行愈合,不留一絲痕跡。

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經常受傷。每次吓得別人半死,而他自己卻一點事都沒有。

雲昭暗想:這混賬如此脾性,誰若做了他枕邊人,豈不每天提心吊膽?萬一哪天……

呸呸呸,他是禍害,才沒那麽容易死。

記得當初,雲昭剛撿到林思陽時,想着他是妖尊,将來會殺死自己,自己卻對他下不了手,心裏又恨又惱,幹脆拎着林思陽的一只腳,将他拖上彩雲之巅。

其實,不用拖的,雲昭也沒別的辦法,因為那時的他只有十歲,人小力氣更小,而林思陽已經十二歲,長得比他高,比他重。

彩雲之巅高約千米,臺階無數。林思陽的腦袋一下又一下磕在臺階上,肩膀和脊背也不停磕碰。

拖到一半,雲昭到底心軟了,仁慈地換了個拖法,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傷到了林思陽的屁股和腿。

等拖到山頂時,林思陽已經面目全非,沒眼看了。

但是,僅僅過了一個時辰,他全身的碰傷淤青便都不見了,連一點疤都沒留下。

咳咳,雲昭輕咳,心想,這事兒可不能讓眼前這人知道。

“呼——”林思陽正閉目養神,一團衣物兜頭而來,蓋住了他的臉。

他伸手扯開,仰頭一看,正對上雲昭含怒的臉。

其實,他早就知道雲昭來了,因為他身上的天然月桂香早已傳入他鼻中。聞之,戾氣盡消,重燃笑容。

“怎麽回事?”雲昭居高臨下,開門見山。

林思陽不言,向他伸出一只手,仿佛在邀他共浴。

雲昭臉一紅,一腳踹過去,若不是林思陽躲得快,一定會被踹進泉水中去。

“遇到妖物禍害人間,殺了。”提及殺妖,林思陽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讨厭。”

“人血是怎麽回事?”

“妖物中混着兩個惡人,一并殺了。”

既殺妖物,又殺惡人,難道是有人故意激發林思陽的殺意,刺激他體內的妖獸之力?

瞥見林思陽的佩劍被随意丢棄在池邊,血跡斑斑,尚未清洗,雲昭越發有種不好的預感。

總覺得,原本的銀白色劍身變暗了一些。

原書中,林思陽妖化後,他的佩劍會整個兒變成詭異的黑色,如同吞噬一切的夜空。

雲昭轉移話題,“殺妖物殺惡人又不是什麽壞事,你至于回來時一臉肅殺之氣嗎?瞧把小百那幾個孩子吓的。”

“抱歉。”

“跟我說有何用?去跟他們道歉,我不是說過你最近不要一個人下山嗎?你是耳朵聾了還是不把我的話當回事,竟然又……”

雲昭抱臂靠在樹幹上,一雙吊梢眼并不看人,只盯着斑駁的樹影,狹長的眼尾微微上翹,目光流轉間分外誘人,像一只勾人心魂的小狐貍。

林思陽微微側頭,見雲昭薄薄的兩片嘴唇,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噼裏啪啦說話,跟“嗖嗖”往外射箭似的,那個牙尖嘴利啊……

聽得林思陽直牙癢,心想,早晚堵上這張嘴,讓這白癡說不出話。

“這個給你。”林思陽手一揚,一根樹枝一樣的東西,攜裹着點點水珠,從泉水中飛向雲昭。

雲昭擡手接住,發現是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簪,隐隐散發着清甜的月桂花香,幾乎可以掩蓋雲昭身上的香味兒。

“做什麽?”

“送你。”

“為何送我?”男人送男人木簪?怎麽感覺有點怪?

“十年前的今天,你我相識。”

相識十周年紀念日?不對吧?“當年,我可是在冬天撿到你的,如今是盛夏,何來十年前的今天?”

“我說是今天,就是今天。”

雲昭努力回想,猛然想起,十年前的今天,似乎是林思陽終于正眼看他的日子?

當初,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把林思陽拖上山,結果,這小子醒了之後誰都不理,整天一個人呆着,陰冷得跟他小小的年紀完全不符。

才十歲的小雲昭化身老媽子,每日為林思陽這小子脫衣穿衣,伺候他睡覺起床;還要給他喂水喂飯,怕他渴死餓死;還要幫他按摩手腳,怕他從此廢了……

他如此勞心勞力,不但得不到一句感激,甚至還時常收到白眼無數。

更可氣的是,小小的林思陽總喜歡盯着他的脖子看,牙齒磨得“咯吱咯吱”作響,好像随時會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口咬上他,吸食他的鮮血,然後将他吃下肚……

如今回想起來,雲昭覺得自己簡直太偉大了,怎麽就那麽有耐心呢?

“嘁,不跟你計較。”雲昭摘下頭上的玉簪,換上木簪。

他一直為身上的月桂香味兒而苦惱,不想讓人聞出,以免被人識破他百花族人的身份。如今有了這木簪,便可掩人耳目。

只是這月桂香味的木簪極為稀少,也不知林思陽怎麽弄來的。

見他戴上,林思陽側頭看了看,嘴角扯起一抹笑。

“還有這個。”他手一揚,又一樣東西從水中飛出,攜裹着滴滴水珠,飛向雲昭。

雲昭伸手抓住,順帶被甩了一臉水,低頭一看,是一條精美的蹀躞帶,精致小巧,價值不菲。

跟雲昭身上穿的鵝黃色紗羅衫相得益彰,可以挂折扇,香囊,玉佩,佩劍等。

“混賬,你怎麽把這東西也放水裏?濕漉漉的怎麽戴?”雲昭嘴上抱怨着,手上倒沒閑着,運功将蹀躞帶上的水烘幹,然後,戴上,左右一看,還挺合适。

“還有這個。”林思陽手又一揚,飛濺起陣陣水珠。

雲昭伸手一抓,又被水珠從頭淋到腳,這次也不管手裏接到的是什麽東西了,徹底怒了,“你能不能一次給我?”

林思陽壞笑,“早說了讓你下來。”

這就是你故意用水淋我的理由?

雲昭抓過腰間折扇,“刷拉”一下打開,向泉水中“呼呼”扇了兩下,只聽泉水“砰咚”而起,淋了林思陽一頭一臉。

林思陽也沒閑着,手從水中一次次揚起,帶起一串串水珠,順帶附送孩子氣的壞笑。

雲昭手忙腳亂接東西,玉梳,玉佩,同心結,香包,另外還有各種名貴法器……

“你這是下山搬家去了?”雲昭震驚,林思陽這混賬以前可從來沒送過他東西哎,好不容易送一次,竟然送這麽多?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索性多買些。感謝你的救命之恩,養育之恩,陪伴之恩,還有……”

“還有什麽?”

“你猜。”

雲昭才懶得猜,将所有東西收進随身攜帶的儲物袋中。

這可是上任仙尊親制的儲物袋,看着小小的,卻能存放不少東西。雖無法跟仙尊代代相傳的如意乾坤袋相比,倒也很方便。

林思陽光溜溜從藥泉中站起來,一步步走上岸,伸手去拿雲昭幫他帶來的新衣服,□□,慢條斯理。

雲昭沒想到他會這麽出來,無意識地将他看了個精光,察覺到自己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後,他不禁又氣又惱,扭頭看向一邊,罵道:“混賬,你就不能擋一擋?當我不存在啊。”

瞥見雲昭微紅的耳根,林思陽哼笑,嘴欠道:“就是給你看的。”

“你……”雲昭氣結,扭頭就走。這混賬,越來越不像話了,他只想看美女的身體,對臭男人的不感興趣。

還有,他剛才為什麽要吞咽口水啊?是被吓到了嗎?嗯,一定是的。

“哈哈哈哈——”身後傳來林思陽得逞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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