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溫月華站起身,輕點頭:“是。”

說着把聖旨交到琉璃手中,叮囑道:“好生在府裏呆着不要到處亂跑。”

琉璃紅着眼眶,一副要哭的樣子,哽咽着點點頭。

王公公掃了眼溫月華率先走出去,他從來沒見過膽子這麽大的官家小姐,明明長得嬌嫩孱弱,偏偏做出這麽大膽的事情。竟敢惹怒聖意,看來是嫌活的命長了。

正當王公公心裏如是想時,溫月華跟上他的步子,緩緩走出,步履穩健,完全不見一絲慌亂。

陽光拖曳出一道綿長的影子,越發顯得挺立,宛若屹立不倒的梅。

溫月華前腳離去,後腳吳伯便吩咐下人準備馬車,讓琉璃跟着去了宮門等候。

宮中規矩,女眷進宮,旁人不能跟随,只能在宮門口等着。

琉璃出發時,特意帶了軟墊子,小姐跟随師父行醫多年,東奔西走,膝蓋落了病,這要是真跪三兩個時辰,怕是……

不由間她再次紅了眼眶,囑咐車夫快點走。

溫月華端坐在馬車上,耳邊響過車輪碾壓發出的聲音,伴着不斷響起的聲音,她思緒飄了好遠。

好像看到前世身着鳳冠霞帔的她,如此一步步踏出帝京,迎向那不可知的未來。

想起年少時和少年初遇的那一幕,少年溫潤如玉的身影,暖入人心的笑容。

想起那封拒絕信上的寥寥數語——我不能娶你為妻。

溫月華的心沒由來的抽搐幾下,嘴角升起一抹苦澀的笑,罷了,有些路總歸要自己走,旁人又能幫的了多少。

車簾伴着風輕輕拂動,隐約帶進前方兩人的談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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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溫家大小姐,膽子也忒大了,連皇命都敢違,當真是活的不要命了。”

“可不是,她真以為自己有三頭六臂嗎,溫丞相外省巡視,我看這下誰能救她。”

“不過就是可惜了,可惜這副傾國傾城的容顏。”

“以前都說國舅府的小姐豔壓群芳,我看啊,這是衆人不知道溫大小姐的長相,要是知道了,誰敢跟她比。”

“……”

許是周圍沒人盯着,這些被規矩束縛久了的侍衛們倒顯得膽大起來。

你一言我一語,直接說到了正陽宮門外。

溫月華聽着他們的碎碎念,擡手撫上了自己眼尾處那細小的凸起,心微微顫。

這次重生她有一個意外的收獲,眼尾處多了顆紅色淚痣襯的她越發明豔動人。

連帶着那雙狹長的水眸,仿若流淌着星光。

她輕勾下唇角,慢慢放下手,不多時,前方傳來呵斥聲,“一個個嚼舌根的狗奴才們,當真是嫌活的久了!”

四周立刻噤聲,個個大氣不敢出。

溫月華雖然很讨厭王公公這種刺耳的咆哮聲,但不得不承認,有了這聲咆哮,頓時安靜了很多。

宮門大開,王公公遞上牌子,連檢查都省了,他們長驅直入。

皇宮內森嚴,連風都是冷的,明明還是初秋,可風吹在身上竟然生出些冷意。

溫月華伸出白皙的手,輕輕撩起窗口的布簾,擡眸掃向巍巍宮樓,驕陽下,紅色琉璃瓦折射出璀璨的光,晃地人眼花缭亂。

又行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停在一處門外,溫月華下了車,随着衆人步行朝裏走出。

風不時吹過,卷起她大紅嫁衣的裙擺,鮮少有女子着嫁衣進宮,她可以說是第一個。

王公公眼底透着犀利的光,若不是看在溫丞相還有宮裏那位的面子上,這個溫大小姐,怕不是要被綁着來。

又行了一段時間,眼見馬上便到禦書房,突然被攔住去路,小公公恭恭敬敬道:“王公公,聖上有旨,宣溫月華去明麗宮見駕。”

溫月華身形一頓,明麗宮?

那不是……

王公公挑眉問道:“确定是聖上的旨意?”

小公公:“正是。”

王公公對着溫月華道:“那走吧,去明麗宮。”

溫月華的唇角在無人注意時輕輕挑起。

看來這件事情還真是……

就在溫月華去明麗宮的路上,家裏那位昨晚掠來的“夫君”已悄然轉醒。

陸雲風撫着胸口坐起來,微微運氣,頓時覺得體內的毒素已經清了七七八八,除了身體軟無力以外,倒是也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忽然,外面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在門打開的同時,他重新躺了下去。

不多時,房間內升起一股淡淡的香味,陸雲風微不可聞的蹙起眉,不好,是迷香。

當他還來不及做下一步動作時,又睡了過去。

魏宇明把香放在窗口的位置,查看了眼床上的男子,見他短時間內不會醒來,放心的走出房間,前往城門口等待丞相的到來。

明麗宮在宮中偏東的位置,禦書房在宮中偏南的位置,兩處隔得有些遠,溫月華等人到達明麗宮時,又過了半個時辰。

王公公已經好久不走這麽長時間的路,一時間對溫月華的怒意又增添了一筆。

身體依靠在一旁的小公公上,大口喘着氣。

反觀溫月華倒是所有人裏面姿态最優雅的那一個,看來跟随師父多年的行醫生涯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在這時候,她表現的很得體,一點也沒有失了大家閨秀的端莊。

通傳後,她踩着細碎的優雅步伐走了進去,皇上陸戰正在和麗妃品茶,兩個人淺淡交談着。

溫月華行至正中央,雙膝跪地,“參見皇上,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陸戰端着茶杯,慢飲了一口茶,連個眼神都沒給。

麗妃見狀笑着道:“皇上,您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多嚴厲呢。瞧,小姑娘吓的臉都白了。”

陸戰重重的放下杯子,沉聲道:“是嗎?朕看她膽子大的很,連朕的賜婚都敢違抗!”

帝王發火向來是天崩地裂的既視感,明麗宮內,以麗妃為首的衆人倏地齊齊跪下來。

“皇上息怒,切莫氣壞了龍體。”

陸戰繃着的臉色漸漸放柔少許,眸光一一掃過衆人,沉寂片刻後,終于發聲:“麗妃你起來。”

旁邊的大宮女立馬上前扶起麗妃。

陸戰俯瞰着溫月華,冷冷道:“溫月華,你可知罪!”

溫月華頭伏的更低,險些貼在冰涼的地上,小聲回:“臣女知罪。”

“哦?你還知曉有罪了。”陸戰道,“那你說說看,到底罪在哪裏?”

溫月華緩緩道:“臣女錯在不知聖意,倘若臣女知道有和親一事,萬是不會成親的。”

陸戰挑挑眉,眼眸緩緩眯起。

溫月華又道:“不過,誰也沒有預知的能力,臣女做錯了事情自當承擔,還望聖上明察,此事只是我一人所為,與其他人無關,要罰罰臣女一個便可。”

“哼,你倒是很有骨氣。”陸戰甩了下袖子,“難道你不怕死!”

溫月華慢慢擡起頭,眼神真摯道:“世上豈有不怕死之人,只希望不要禍及了家人。”

少女聲音寡淡,句句透着善良的心性,即便如此時刻,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家人。

這幾句話的回答,竟然說到了陸戰的心裏,他一直推崇的國風便是孝為先。不知不覺間,态度又緩和了些。

但是若真的這麽饒了,面子上又過不去,重咳一聲道:“既然你承認有罪了,那便不可不罰。來人,掌嘴!”

此話一出,抽氣聲連連,麗妃端着笑道:“皇上,臣妾最近釀了梅子酒,甘甜入口,您要不要先嘗嘗?”

麗妃的心思昭然若揭,擺明了是為溫月華求情。見陸戰沒有說話,又道:“前幾日風兒打敗了戎人,也算是為皇家争了光,相信他一定不願意父皇為這些小事生氣。”

陸戰視線落到麗妃臉上,久久道:“罷了,等風兒回來一起喝。”

麗妃點頭:“是。”

陸戰輕輕拍了拍麗妃的手,道:“雖然她是你本家的親戚,但該約束的地方也要好好約束。這件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麗妃忙起身作揖,“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好說教,萬不能讓丞相府失了顏面。”

“這樣自是最好。”陸綻起身,“行了,我還有折子需要處理,今日就到這。”

“恭送皇上。”

“恭送皇上。”

一行人再次跪在地上。

殿內少了帝王氣勢的壓迫,四周變得和諧不少,麗妃起身坐在椅子上,淡聲道:“華兒,你可知罪?”

溫月華跪在地上,小聲回:“臣女之罪,請娘娘責罰。”

麗妃示意宮人下去,只留了兩名親信,眸光垂落到溫月華身上,“這裏沒有旁人,只有你我姑侄二人,你不要隐瞞,說實話。”

溫月華:“是。”

麗妃喝了口梅子湯潤潤喉嚨,又示意身側的宮女扇起蒲扇,才道:“真的嫁了人?”

溫月華自從麗妃那句“你我姑侄二人”後,便擡起了頭,少女卷翹的長睫微微顫動,聲音也不似方才的淡,倒多了一分撒嬌:“姑母,我真的嫁了。”

麗妃搖頭輕嘆道:“罷了,嫁了便嫁了吧。不過,該懲罰還是要懲罰。”

溫月華:“是。”

麗妃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幾本佛經,“就罰你抄經書,以保佑聖上龍體康安。”

溫月華臉上浮現笑:“侄女遵命。”

麗妃擺擺手道:“好了,你且起來,咱們姑侄兩個敘敘舊。”

旁邊宮女攙扶起溫月華,許是跪的有些久,她膝蓋處傳來絲絲痛感,眼尾輕垂,連帶着那顆紅色淚痣,也暗沉了些。

這一敘舊便敘了好久。

……

琉璃依靠着馬車,滿臉焦急的四處看着,驕陽已經到了正南方,俨然已是晌午。她急的出了些許的汗。

忽然,前方有人走過來,大紅嫁衣,步履緩慢。琉璃揚唇向前跑去。

“小姐,你怎麽樣?”

溫月華把手裏的佛經交給琉璃,搖搖頭道:“還好。”

琉璃滿眼心疼,這個樣子哪是還好,她小心翼翼地攙扶着溫月華上了車,直奔丞相府而去。

來時悠閑歸時急切,馬車上,溫月華取出一顆金丹吃了。此金丹是師父特意為她煉制,只因她幼時身體孱弱,再加上偶爾的腿痛。

須臾,金丹藥效運行開,原本的不适,慢慢消弭。

丞相府,清雅苑

溫月華在琉璃的攙扶下進了房間,坐到靠窗的美人榻上。

琉璃松開手道:“小姐,我去給你備些吃的。”

溫月華輕點頭:“去吧。”

等琉璃走了,她悠悠道:“既然醒了,那咱們便談談。”

床上的白衣男子倏地睜開眸,只覺得白影一閃,剎那間便來到了溫月華身側,擡高手,看樣子是要一掌劈下去。

只是在落掌那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似有尖銳的東西抵在腰間,緩緩垂眸一看,女子白皙如玉的手此時正攥着一只金釵,直插在他右側腰上。

他若再往前一分,那只金釵便沒毫不留情的沒入他腹部。

陸雲風視線從金釵上移到女子的臉上,冷聲道:“你是誰?”

溫月華緩緩勾起唇,眼底不見一絲慌亂,輕柔道:“夫君,我是你娘子呀。”

作者有話要說:  陸雲風:不——可——能。

溫月華:請把“不”字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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