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醫院
現在是淩晨一點半,這個城市的夜空不會完全變黑,不論何時,總是透着喧嚣的土黃色 ,就像天空生了鐵鏽命不久矣似的。
周向晚在噩夢裏掙紮。他很疼。
他被車碾過時他還沒有死,滔天的疼痛侵占了他每一根神經,他張着嘴每一次破風箱般呼吸都帶着血沫,他扭曲地抽搐着只求快死,然後被碾了第二次……
我這還能有救啊?
周向晚望着窗外黃秀色的天空想。
下一秒,他對上了吳涼的眼睛,在小桔燈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
周向晚是蒙圈的,作為辯證唯物主義的走狗,他是不相信有死後彼岸的存在的,但是除了這個還有什麽能解釋一個早已死去的朋友出現在你面前了呢?
“吳涼,你怎麽在這?”周向晚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地可怕。
吳涼垂下眼簾,緩緩舉起手臂,周向晚發現自己仍無意識地抓着吳涼的手。他讪讪地放開了,感覺五指有些僵硬的酸痛。
只見吳涼緩緩起身,為周向晚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在他接過開始喝了才道:“醫生說你身體還行,不過你突然那樣的原因還不清楚,明天還要仔細檢查一下。錢盟去給你拿衣服了,待會兒就回來。”
“他回來了之後,你就要走了嗎?”
周向晚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有那麽多問題可以問,偏偏就問了這句。
吳涼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半晌又補問了一句:“周總,你還需要什麽嗎?”
周向晚愣愣地看着雪白的被子,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可以合理地解釋眼前的一切。
“那個,可以幫我拿一下手機嗎?”
拿到手機的那一刻,周向晚就已經知道了答案,iphone7那騷紅的顏色直戳雙目,沒什麽毛病,問題在于這是周向晚好幾年年前用過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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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向晚的心跳越跳越快,他勉強保持鎮定解開鎖屏——2017年9月15號1點45分。
我死的時候是2027年7月12號。
這是怎麽回事?不科學啊。
周向晚擡起頭,一字一句地向吳涼确認:“吳涼,現在是17年九月份嗎?”
吳涼被周向晚神經質的眼神驚到了,敏感地察覺出纨绔皮下的靈魂似乎不太對勁,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在點點頭之後一字不吭地坐在椅子上。
這應該不是一個局,吳涼确實是已經死了的,他的葬禮還是老子親手辦的呢,不過這怎麽可能呢?
周向晚煩躁的揉揉臉,迫切地想要抽一根煙,就在這時,錢盟推開了病房的門。
“周少,你可醒了,感覺怎麽樣?到底哪兒疼啊?”
周向晚沒有回答他,他看見錢盟他那張胡子拉咂的臉就煩,聽見他講話就更煩了。
這時吳涼站起來:“周總,錢總,要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對對對對,真是多虧了吳總,要是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好……我送送您?”
吳涼還真的不太擅長這種客套,幾近迫囧地推辭道:“不用了,我車在這裏。”
周向晚知道吳涼不習慣和陌生人故作親近,打斷了錢盟套近乎的話語:“吳涼,這次謝謝你了,你先走吧,下次請你吃飯。”
“好。”,吳涼點點頭,拉開門就出去了。
“嘿,吳總這人真有意思,”錢盟拉開吳涼之前坐過的凳子,腰骨一低坐落在周向晚床邊開啓了嘴炮無敵狀态:“話說你不是隐疾發作當場就不行了嗎,那時場面一度十分失控,吳總鎮定大佬臉上線,指揮我把你擡車裏飙車送醫院,你也是,抓人家怎麽抓那麽緊,兩個醫生都沒能把你那爪子掰開,結果他也沒說啥,就坐在旁邊等着你醒,連手機都沒玩,這定力也是沒誰,要不是他不喜歡說話,說不定還能和我出去喝酒拜個把子什麽的。”
錢盟這人說話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愛加标點,這沒什麽,說明這人雷厲風行思維敏捷,可偏偏他口齒不清講話聲音飄飄渺渺。
可愁死我了。
“萌萌,住口,”周向晚有氣無力地制止了錢盟的機關槍轟炸,将七零八落的神經拼接好,終于有力氣發號施令:“去,把近一個月的報紙找過來。”
“什麽類型的啊?”
“都要。”
“大半夜的上哪找去啊,這樣,我給你下個app你先自己看着,明天我再拿給你。”
“那你先回去吧,明天送完報紙你就不用上班了,好好休息。”
“哎,兄弟,別客氣啊,我就在這呆着,不講話,你要什麽就和我說。”
周向晚看看時間,确實現在回去也有點遲了,就打發錢盟去鄰床睡下,自己掏了他的煙躲在過道裏抽。
嗆鼻的煙草味終于讓周向晚清醒了過來,他靠在拐角處的通風窗上,銀河一輪素月,周向晚伸出手去,像是要觸摸到它。
十年前,自己還是一個造型殺馬特無所事事的太子爺。
周向清已經死了。
蕭錦河出國。
但是他種馬老爹還沒有死。
他沒有娶趙榕為妻。
吳涼……也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