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樓(1)

沒有肉……

司蠻雙目呆滞的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幾個青玉碗,碗裏裝着還冒着熱氣的飯食,肚子裏也傳來轟鳴的聲音,可她偏偏一!點!食!欲!都!沒!有!

因為菜裏是真的一滴葷腥都沒有。

她是真的餓。

也是真的想吃肉。

她此刻尤其懷念昨天因為害怕變質而扔進垃圾桶的麻辣鴨翅,只要想想都要流口水了好麽!

“哎~”幽幽的嘆息一聲。

她已經回房間快一刻鐘了,依舊無法相信自己已經穿越了的事實。

剛辭職,又是年底,她玩着游戲累到睡着,等醒過來時,才發現周圍火光四起,她想要起身逃離已經晚了,只能下意識的抓緊手裏的手機往陽臺上跑……

眼前一黑,再清醒過來,她已經跪在佛祖面前,手裏還有節奏的敲着木魚,混在一群尼姑中誦經。

靠着光動口不出聲的技能順利的混過了早課,也趁機接受了這個身體裏的記憶。

這身體的身份很不簡單。

原主姓甄,乳名蠻兒。

本是金陵甄家出了五服的遠房親戚,父親是個秀才,在村裏教書,母親是個繡娘,手藝極好,本是平安喜樂的一家,卻因一件事惹上了災禍。

甄家老祖宗當年是皇帝的奶嬷嬷,唯一的女兒做了皇帝的妃妾,那甄妃肚皮争氣,不僅生下皇子,還生下一位皇女,這位皇女天生命格奇陰,玄清觀的觀主玄城子道長批命說,若想活命便得出家,一直到二十五歲才能還俗。

皇家貴女怎吃的了那種苦。

于是玄城子親自點了與皇女同日出生的原主作為代替。

為了表示對原主的感謝,皇帝不僅重賞了原主的父親,更是親封原主為清陽縣主,原主父母舍不得她離得太遠,出家地點也從京中庵堂轉到元墓的蟠香寺。

如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年有餘,六公主殿下也早就嫁入南安王府做了南安世子妃,生下一對兒女,平安順遂。

而原主如今卻還得在蟠香寺裏熬日子,熬到二十五歲才能還俗,可偏偏還着了人眼,最近頻頻碰上惡心事,純粹為了膈應人,原主心思纖細,被那些惡心事給直接氣過去了,便宜了司蠻。

早課過後,司蠻的腿都跪麻了。

她被兩個穿着素服的小丫鬟送進了禪房,緊接着用早膳,早膳……嗯,一碟腌蘿蔔,一碗碧梗米熬的粥,還有一塊半個巴掌大的面餅。

素是真的素。

但是也不至于不能吃,可偏偏喝了一口粥,她才發現這粥居然被摻了很多的鹽,那一口差點沒齁死她。

臨近二十五歲生辰,這姑娘最近的日子過的不太好啊。

“居士。”

門口傳來小丫鬟柔柔的聲音。

司蠻轉過頭看她,就見小丫鬟十分自然的走了進來,看見桌上未動的膳食眉心一皺:“居士可是又傷心了?紅綢姐姐若知道居士這般為她傷心,指不定心裏怎麽難受呢,為了紅綢姐姐,居士也該好好用膳才是。”

這語氣,似撒嬌又似埋怨。

看的出來,原主對小丫鬟頗為縱容。

司蠻上下打量着小丫鬟,這小丫鬟剛來服侍了一年有餘,原來服侍她的丫鬟紅綢前些日子難産去了,原主這些日子一直在為她念往生經。

司蠻指了指桌上青玉碗裏的粥:“賞你了。”

小丫鬟臉色頓時一變。

“這怎麽能行,這青玉碗可是居士專用的碗筷,奴婢卑賤,怎能食居士的飯食。”

“既是賞你你便用,哪來那麽多話?”因為餓肚子,司蠻的語氣有些嚴厲。

小丫鬟嘴角的笑都維持不住了,膝蓋一軟,撲通一下就跪了:“縣,縣主。”

“呵,你還知道我是縣主,如今倒是欺到我頭上來了,我如今替公主出家,你們卻作踐我,就可勁兒作踐吧,左右二十五歲之前死了,誰都別想落得個好。”司蠻狠狠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原主不愛提替公主出家這事兒,可司蠻卻沒那麽好心。

沒有做了好事還不留名的道理。

司蠻走到小丫鬟面前,伸手掐住小丫鬟的下巴:“你告訴我,誰讓你這麽幹的?”

小丫鬟疼的發抖。

她不敢說。

“呵,看來是本縣主這一年來太疼你了,疼的你都不知道分寸了。”

小丫鬟被迫仰頭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只覺得平日裏溫柔懦弱的主子今日裏尤為的可怕,難道說以前那副模樣都是裝出來的麽?

“說。”

司蠻湊到她耳畔惡狠狠的威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丫鬟年歲不大,立刻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去告訴那老尼,若日後還拿這樣的飯食來敷衍我,我便遞了狀子找陛下替我做主去。”

甄妃現在還受寵,六公主也是堂堂正正的南安世子妃。

司蠻還真不怕誰。

“縣主莫惱,奴婢現在就去找主持。”小丫鬟連忙起身踉踉跄跄的跑了。

司蠻看着那小丫鬟的背影,冷哼一聲。

白眼狼。

原主對這小丫鬟那麽好,結果這小丫鬟這麽不是東西。

回過頭來,又留念的看着桌上的青玉碗,碗裏的米粥還冒着鹹香的熱氣,司蠻忍不住的舔了舔唇,肚子裏又是一陣鳴叫聲,郁悶的往旁邊的小榻上一躺。

她~好~餓~呀~~

想念家裏的螺蛳粉……

小丫鬟去的急,回來的也快。

同她一起回來的是寺廟裏的主持,那主持面白體寬,身上穿着半新不舊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佛珠,手裏還拎着串念珠,跟着小丫鬟就走了進來。

“賢真居士。”

“主持。”司蠻早已恢複了端莊的模樣坐在桌前。

“貧尼聽這小兒說居士發了好大的火,也不知哪裏讓居士不滿意,居士給個話,貧尼也好與下面的人好好說說。”

“呵。”司蠻冷笑一聲,擡手就推了一下青玉碗,那碗搖搖晃晃差點掉下桌去,主持臉上的肉都跟着跳了跳:“主持要不要嘗嘗這粥的滋味?”

主持還當真從袖子裏抽出一個小湯勺來,舀了一口粥嘗了嘗。

齁鹹的滋味直接從舌尖進到心裏。

司蠻故作傷心的壓了壓眼角:“不是我愛挑刺,已經連續數日都是這樣入不得口的東西送來,我一條賤命不要緊,若連累了公主……”

主持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主持‘呸呸’了兩聲,然後對着自己的臉就拍了兩巴掌,對着司蠻讨好的笑笑:“還求居士原諒介個,實在是廚房的那群老貨不是東西,此事貧尼已經知曉,居士放心,日後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司蠻不擡頭,只顧着低頭抹眼睛。

沒辦法,她哭不出來,生怕擡了頭就露餡兒。

主持愈發着急,圍着司蠻轉悠:“居士,您是金貴人,可不能因為這事兒氣壞了自己個的身子。”

司蠻擡眼看了主持一眼,語氣愈發憂傷:“我也是在主持眼前長大的,哪裏不懂主持的心,只是我這心裏難受的慌。”

主持也想到這孩子從京中來時也才四歲多點兒,如今二十年過去了,若當年不曾出家,恐怕如今也該是孩子的娘了,她又是個沒兒沒女的,對這孩子也是有香火情的。

于是她稍稍湊近:“近日寺裏有大事,居士就好好呆在院子裏休息着,莫要亂跑的好。”說着,又仿佛掩飾一般取走了桌上的青玉碗:“好姑娘,稍後貧尼給你做些好克化的,你好幾日沒好好用膳了,也該吃點舒坦的。”

聽着主持的話司蠻心裏一凜。

頓時不再多說什麽,只指着所在主持身後的小丫鬟:“這小丫鬟我用着不順手,你與我打發了吧。”

小丫鬟聞言立刻就跪了:“縣主娘娘,是我豬油蒙了心,您大人大量就饒我一次吧。”

司蠻懶得看她,揮揮手。

主持扯住還在大叫的小丫鬟就退下了。

不多時,主持又送了個人過來,只是這人卻不是外面采買來的丫鬟,而是簽了契的幫工娘子,平日裏幫着寺裏做事,最近這些日子借助在寺裏,這會兒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牽着自己的女兒過來了。

“這是邢李氏,日後便在你的院子裏管小廚房。”

主持讨好的笑笑:“這是她女兒煙兒,日後也好陪着居士解悶。”

司蠻心裏忍不住的冷笑。

原主溫柔好欺,活了二十多年都沒吃過小廚房,她過來才說了幾句話就把小廚房安排上了,可見人還是得脾氣大點兒才行。

司蠻點了頭,主持又交代了兩句,這才急匆匆的走了。

邢李氏有些拘謹,低着頭。

“怎會來寺裏做事?”

“回縣主話,家中大兒見了喜,唯恐煙兒也遭罪,恰好寺裏近日格外忙碌,民婦就帶着煙兒來了,一來可以躲着點,二來也能幫着寺裏做些活,得些錢用以嚼用。”邢李氏雖然拘謹,說話卻是個嘎嘣脆,可見平日裏就是個潑辣的,看司蠻沒有趕她走的意思,立刻将食盒中的飯食給擺上。

“寺裏最近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我聽着好似格外喧鬧。”司蠻拿起勺子問道。

“可不就是要緊的事麽,我聽聞說,那兩淮巡鹽禦史林大人的夫人前幾日仙去了,只留下襁褓中的嬰兒,過些日子要來這邊做一場法事。”

巡鹽禦史林大人?

司蠻莫名覺得有些耳熟。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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