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紅樓(14)

有個熟人引路總是好的。

原主在金陵出生,剛滿月就被接進宮去,未過百日就在京城奉國寺出了家,在奉國寺中長到四歲,甄氏夫婦出面求得恩典,帶着原主回了金陵,直接入了蟠香寺後,到死都不曾離開過蟠香寺。

可就是這對舍不得原主獨自留在京城的父母,在将原主送去蟠香寺後,只在十歲前入寺見了三次,從此後再無音訊,連書信都沒有。

司蠻甚至懷疑,原主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女兒。

如今重入京城,還有人想要對她下手,若得巡鹽禦史府的庇佑,對她來說,安全系數大大提升。

“這話說的,縣主可是林府上下最尊貴的人兒。”

林嬷嬷話說的好聽,事情做的也很貼心,指揮着谷雨他們将衣裳收入箱籠。

因為司蠻還未還俗的緣故,過于華麗的首飾不能用,與衣裳一起送來的多是玉簪之類的,谷雨她們被買來後就跟着司蠻在寺廟裏,過的也算樸素,如今捧着首飾盒,路都不會走了。

林嬷嬷看了不由得心疼。

這清陽縣主徒有個縣主的名頭,可這身邊的人也忒上不得臺面了,看來家中的小丫鬟也得早些備着了,還有谷雨和立夏這倆小丫頭,若是想領大丫鬟的份例,還得好好的調·教才行。

林嬷嬷想了想日後的日子,瞬間充滿了幹勁。

清陽縣主身邊無可用之人,等嫁入林府後,也會多多倚仗她們這些林府的老人兒,倒是比先夫人那會兒好多了,要知道先夫人帶進來的陪房,不過三個月,就将她們這些老人兒都發配到那些偏門上去了。

她們倒不是要争權,只是看着自己忠心耿耿了這麽多年,結果卻被賈府的奴才欺負,多少有些心中不忿罷了。

“縣主,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下了決心的林嬷嬷立刻開口問道。

司蠻坐回小榻上,将書給收到小榻旁邊的小書架上:“嬷嬷直說便是。”

“谷雨與立夏這兩個丫鬟要陪着縣主入京,也得知道些京裏的規矩,免得沖撞了貴人,恰好還有幾日空暇,老奴便帶着她們學學規矩,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只是怕麻煩了嬷嬷。”

“不麻煩,能為縣主做點事啊,也是老奴的榮幸。”林嬷嬷立刻高興了,只覺得清陽縣主真不愧是老爺看上的人,性情真不是一般的好。

若是在先夫人那裏的話,恐怕先夫人就要不高興了,覺得她看輕了榮國府。

此刻林嬷嬷不去想司蠻與賈敏之間背景差距有多大了,所以說人都是偏心的,就算是忠心耿耿的林嬷嬷也不例外。

林嬷嬷動力滿滿的帶着谷雨和立夏走了,留下幾個林府的大丫鬟伺候司蠻。

裴乳娘看着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司蠻,眼中不由得染上羨慕。

都道‘富貴迷人眼’。

之前在巡鹽禦史府,她多是和林嬷嬷在一塊,那些丫鬟也是伺候林嬷嬷的多,反倒是她這個乳娘,只有姐兒餓了才用得着她,這幾日在莊子上,林嬷嬷還得管着府裏,姐兒便跟着她多些,那些丫鬟也跟着伺候了她。

才短短幾日,裴乳娘就體會到了好處來。

之前她還想早日回家與兒子團圓,如今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能绫羅綢緞穿着,丫鬟奴仆伺候着,誰還想過之前的苦日子呢?

“玉兒瞧着胖了點。”

林如海大步的走了進來,就看見乳娘抱着孩子正在發呆,不由得蹙了蹙眉。

裴乳娘猛地回神,才發現老爺來了。

頓時有些慌亂,抱着小黛玉的手不由得緊了緊,許是力氣大了點,小黛玉不舒服的哭了出來。

司蠻立刻看過去。

裴乳娘臉色發白的立刻跪下:“老,老爺……”

“将孩子給我吧。”

司蠻對這個乳娘有些無奈了,這膽子也太小了。

裴乳娘将小黛玉放到司蠻的懷裏,自己則縮小存在感的站在角落裏。

小黛玉這幾日與司蠻也熟悉了,手攥着司蠻的袖子就想要站起來,司蠻也不阻止,只用手虛虛的扶着,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攀爬,她自己看着沒事,可旁人看着卻覺得有些驚險,好似随時都會摔下來。

“小心着些,莫要摔着。”林如海連忙走過去護着。

“沒事,我看着呢,摔不着。”

司蠻将小黛玉抱了個滿懷,故意将嘴巴貼在她的肩膀,猛地吹氣,發出‘噗噗噗’的聲音,小黛玉頓時‘咯咯咯’的笑出聲來。

林如海的目光頓時柔和。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倒是少有這麽親密的,可看着黛玉笑的這般開心,林如海也跟着高興。

“稅船四日後出發,屆時林嬷嬷陪你一同回京。”林如海這才說了正事。

司蠻點點頭,真誠道謝:“多謝林大人。”

“此番進京,若事情順利,賜婚的旨意便會下來,只是……”林如海說着便面露難色,司蠻的視線從小黛玉身上轉到林如海的身上,目露疑惑:“先夫人的娘家榮國府便在京城,待旨意下來後,想必會下帖子給你,到時候……”

“怎麽?”

“榮國府素來沒什麽規矩。”林如海此刻也顧不得其它,只想給司蠻打個預防針:“只怕到時候沖撞了你。”

“不礙事。”

司蠻聞言狡黠的笑笑:“我出家多年,人情世故不夠通透,說話直白,榮國府的夫人們各個高貴大度,必不會與我計較。”

林如海嘴角抽了抽。

他倒是忘了,這位清陽縣主能将那夥子賊人捉住,可見也不是好惹的。

“玉兒困了?”

說話間,司蠻低頭看了眼小黛玉,只見剛剛還玩的高興的小黛玉,這會兒趴在她胸前昏昏欲睡。

林如海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卻恰好看見自家女兒用臉蛋蹭了蹭那處,不由得耳根一熱。

連忙撇開眼,咳嗽一聲:“乳娘将姐兒抱下去吧。”

裴乳娘連忙走過來,有些慌張的接過孩子,然後低着頭往門外走,耳朵卻還留意着。

看着她的背影,林如海有些不愉:“這乳娘不行。”

司蠻應了一聲:“膽子确實有些小了。”她将旁邊的矮幾重新搬回來,給林如海倒了杯茶:“此次回京面見聖上,我會求兩個宮裏的嬷嬷,屆時撥個嬷嬷給玉兒。”

“能得個宮裏的嬷嬷,自然是好的。”

漸漸的,屋子裏的聲音聽不見了。

裴乳娘回到房間,心口砰砰砰跳着,臉色慘白無比。

她沒想到,這位還未過門的縣主居然這般心機深沉,現在就想給先夫人留下的姐兒身邊安插人手,還要将她這個乳娘換掉。

裴乳娘心中慌亂不已。

一會兒想到的是林府中的錦衣玉食,一會兒想到的是那五兩月例,一會兒想到的是她被選中做乳娘時,家中婆母丈夫高興的樣子,一會兒又想到那年歲尚小的兒子……

不行,她絕不能被遣回家去!

她得想個法子才行。

***

另一頭。

仙客來的大掌櫃的得了林如海的荷包,當夜就快馬加鞭的送往了京城,不過兩日,就到了三皇子府上。

“你說這是林家的大管家親自送去仙客來的?”

三皇子宗瑾捏着荷包,不由得挑眉。

“大掌櫃的親自從林管家手裏拿到的。”說話的是宗瑾的幕僚石先生。

“這倒是有趣兒了。”

宗瑾拆開荷包抽出裏面的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詩。

摘自李紳的《宿揚州》。

他将紙條遞給石先生:“你瞧瞧,他這是什麽意思?”

石先生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看來要提前恭賀三殿下了。”

“哦?喜從何來?”

“又得一員大将啊。”

宗瑾動了動手腕,‘唰’的一聲打開扇子扇着風:“我與他都不曾說過話,不奇怪麽?”

“去查查就知曉了。”

石先生站起身來,咳嗽兩聲,清瘦的身子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正巧我這身子不大好,得下江南養病。”

宗瑾抽了抽嘴角:“你嫡母又找你麻煩了?”

“不妨事,不過一婦人罷了。”石先生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繕國公公事上挺精明,內宅上倒有些湖塗。”

“我不過庶子,等父親去了就得被分出來了,他內宅幹淨不幹淨與我沒什麽幹系。”石先生提起自己父親時神情有些冷漠,顯然早就被傷透了心:“要是早日将我逐出來,我倒還清淨。”

“我前幾日聽說,你嫡母為你七弟去榮國府提親了?”

“且瞧不上呢,賈存周不過從五品的官身,就算女兒出生在大年初一,她也瞧不上,她心中疼七弟疼的緊,為八弟去的。”老八也是個庶出的。

宗瑾不由得笑出了聲:“這榮國府這般宣揚他們家姐兒是大年初一出生,可不是為了配你八弟的,就算她為你七弟去,恐怕也是難。”

說着,嘴角的笑意轉涼:“這女人當家就愛往後宅裏鑽研。”

石先生咳嗽了一聲,瞥了一眼宗瑾。

看破不說破啊。

“不過有件事不知殿下知曉否?”

“嗯?”

“這林如海年初去了的那個夫人,就是榮國府國公夫人賈史氏的嫡親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  宗瑾:論一個老男人為了未來老婆能幹到什麽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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