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樓(26)
船搖搖晃晃進了揚州城。
從揚州碼頭下船, 進入早就收拾好的揚州驿站。
揚州驿站自從接待過傳遞聖旨的卓公公後, 就得到了揚州知府的重視, 撥了一大筆資金用以修繕, 原本就很富麗堂皇的揚州驿站堆了真金白銀後更顯豪富本質,別的不敢說,分給司蠻住的那個院子就是一座兩進的宅子, 裏面還帶着假山流水小花園的那種。
“這是驿站?”司蠻覺得自己可能理解錯了驿站的概念。
林嬷嬷蹲在旁邊将箱籠打開, 找出明日要穿的衣裳:“咱們揚州的驿站怎麽能和其它地方比呢?”語氣中滿滿的都是自豪。
辛嬷嬷和陳嬷嬷也很是新鮮, 畢竟她們從小就進了宮, 如今一晃幾十年過去了, 哪裏知道外邊兒是個什麽光景。
“怎麽, 難不成其它地方的驿站不這樣?”辛嬷嬷給司蠻上了一盞茶。
“那可不, 咱們揚州鹽商多,自然富裕, 他們走南闖北見的世面多了, 經常帶些新鮮的玩意兒回來,就連那唱的曲兒, 都是別個地兒不曾聽過的曲兒。”林嬷嬷說的很是快活,也将辛嬷嬷與陳嬷嬷的好奇心給勾出來了。
她們對視一眼, 不約而同地将目光看向司蠻。
嗯,日後有機會一定要撺掇縣主請戲班子回去唱新戲,若是真如林嬷嬷說的那般好,送到京城裏給那些娘娘主子瞧瞧,也能維持一下感情不是?
就林如海如今這架勢, 日後少不得回京,她們可都是為了大人好。
再沒有比她們更機靈的了。
司蠻莫名感覺有些冷,攏了攏罩衣,轉頭對林嬷嬷說道:“嬷嬷先不着急将厚衣服收起來,說不定倒春寒呢。”
林嬷嬷:嗯?!
“揚州的天氣可沒那麽多變,再說都快四月了……”倒春寒有點晚了吧。
司蠻搓了搓自己的後頸,剛剛那股冷的感覺已經消失了,難道是她感覺錯誤了?
“那好吧,收起來吧。”
“欸。”林嬷嬷手腳麻利的将箱籠又重新蓋起來,将拿出來的衣服挂起來去熏香。
陳嬷嬷從外面進來,手裏抱着個托盤:“那件繡九尾狐的衣裳做好了,只等清洗熨燙後就可以穿了。”
司蠻頓時眼睛一亮,等陳嬷嬷将衣服展開後,就更加的滿意了。
“真好看。”她伸出手,輕輕的摩挲着衣裳上的九尾狐。
“是啊,這樣的花樣初初看一般,等繡好了只覺得神秘又好看。”陳嬷嬷也很是感嘆,當初知道縣主要繡九尾狐時她是拒絕的,現在繡好了,就忍不住真香了。
司蠻又畫了幾張與九尾狐風格類似的,那種華麗又飄飄欲仙的風格的山海經異獸圖錄,想讓陳嬷嬷多繡幾件。
林嬷嬷卻搶先一步:“讓府裏的繡娘繡吧,她雖然能繡,但年紀到底大了。”
司蠻一想也是,陳嬷嬷來她這來是養老的,怎麽能将人家當繡娘用呢?
“也好。”
林嬷嬷連忙收拾好花樣:“正巧老奴也該回府一趟了,早點兒将花樣送過去,等縣主過了門,就能穿上了。”
聽到‘過門’二字,起初司蠻還會臉紅表示尊敬,現在已經很無所謂了。
這幾個月真的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她不僅不害羞,還十分贊同的點點頭:“嬷嬷說的是,将九尾狐這一件也帶回去給她們做參考吧,就照着這感覺繡。”
林嬷嬷接過衣裳:“欸,那老奴先走了。”
“谷雨送送嬷嬷。”
林嬷嬷被谷雨送出了二門外,馬車早就在那等着了,趕車的是林嬷嬷好幾個月沒見的親兒子林忠。
“娘,您可算是回來了。”林忠看見自家老娘就好似一只甩着舌頭狂奔的大型狗子,憨憨的就湊過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我都快記不得您長什麽樣了。”
“那你現在記得了麽?”林嬷嬷捧住自家兒子的臉頰,将自己的老臉往他面前一怼。
林忠雖然敬重自家老娘,但也沒辦法違着良心說自家老娘就算滿臉溝壑都是老美女,皮了這麽一下被這麽一張臉怼了個正着,頓時縮了縮脖子,老實了。
“回府。”林嬷嬷冷豔高貴的扔下兩個字。
林嬷嬷回了巡鹽禦史府,她離府好幾個月了,府裏一如曾經,唯一不同的就是之前被趕到邊緣的先太太的陪房嬷嬷如今已經全部到莊子上了。
那些莊子都是賈敏的嫁妝,也算是物盡其用。
“老爺這樣做,不怕榮國府那邊鬧起來麽?”林嬷嬷帶着花樣,強行拉着林管家往針線房去了。
“有本事他們就來拉嫁妝啊,反正榮國府又不是沒經驗。”林管家冷哼一聲,對榮國府很是不屑,這幾個月榮國府的那群老奴才小動作頻頻,他這個公正無私的管家對榮國府的那群人也沒什麽好感:“再說了,山高皇帝遠的,她們吶,翻不了邊的。”
林嬷嬷:“……”總覺得她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
“對了,既然奶奶要進門了,你抽空将大姐兒身邊的裴氏解決了吧。”
“她怎麽了?”
“這小婦人心思不純,之前若不是大姐兒還指着她的奶,早就趕出去了,老爺懶得再找個居心叵測的,就将就着用了,如今大姐兒也斷奶了,奶奶也要來了,那裴氏就不用留了。”
林管家說的輕松,可透露出的意思卻林嬷嬷心驚:“對了,這裴氏口舌長,莫要讓她說出不該說的。”
“我知曉了,此事你莫要再與旁人說。”林嬷嬷舔了舔唇。
“我可沒那麽蠢的。”林管家一甩袖子,将手背在身後。
林嬷嬷‘哼’了一聲,決定扔下林管家自己走,結果剛一拐彎就碰到了自家老爺:“……老爺。”
“回來了?”林如海身上披着青袍,頭發用一更木簪簪着,與平日裏的威嚴很不相似,倒是有幾分清陽縣主曾經的模樣。
“是。”林嬷嬷行了個禮:“早上剛下的船,已經安置好了。”
“那就好,那邊兒若有用的着的,直接送過去就行。”
“老爺,再有幾天就到了婚期了,縣主素來生活簡單,身邊兒的東西夠用了,倒是咱們府裏,如今準備的如何了?”
聽到林嬷嬷的揶揄,林如海忍不住的耳根有些熱,輕輕咳嗽一聲:“已經差不多了,你去正院瞧瞧還缺什麽。”
正院?
林嬷嬷愣了一下,她以為老爺會重新擇個院子做正院來着,沒想到如今卻将原來的正院翻修了,那先夫人的東西呢?
“先夫人的東西已經讓人封存到梅苑去了。”針線房的吳嬷嬷給了答案。
吳嬷嬷當初和林嬷嬷一樣都是老太太的身邊人,只是後來賈敏進了門,老太太去後她就被發配到了針線房這個冷衙門,這些年做下來了,倒有了些感情,如今也不太願意動彈了,幹脆還領着針線房。
“梅苑?”那不是府裏一處空院?
“那院子可不算大。”
“就放點兒東西要那麽大院子做甚?”吳嬷嬷對賈敏的印象相當的不好,看如今賈敏被這般對待,心裏忍不住高興:“再說了,日後大姐兒出嫁,先奶奶的嫁妝都是要給大姐兒的,封存起來也好。”
說着,用肩膀推了推林嬷嬷:“你跟着那位新奶奶身邊兒這麽久,瞧着可是個好生養的?”
“細腰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兒子。”林嬷嬷悄悄湊到吳嬷嬷耳邊小聲說道。
吳嬷嬷連忙打了個佛偈:“阿彌陀佛,要是能養個哥兒出來,老奴我一定去老太太牌位前燒三天香去。”
遠在驿站的司蠻又打了個寒顫。
“辛嬷嬷,你說這天兒真的不會倒春寒了?”
辛嬷嬷:“……大約不會了吧,反正京城裏到了這月份是不可能再倒春寒了。”
在船上的日子格外難熬,可落了地,到了驿站裏面,又覺得日子過得格外的快,司蠻還沒來得及出門走走,就到了成親的日子。
揚州驿站今日也是張燈結彩,一派喜慶模樣。
那些聽聞宮中衆娘娘都添了妝的京中勳貴們,也恰好急急忙忙趕來添妝,反而将原本有些清冷的驿站給襯托的格外喧鬧,那群被家裏人派來添妝的纨绔小子自發自的成了司蠻的娘家人,有些滑頭的,還在前廳裏招待起了那些不明所以跑來看熱鬧的客人。
至于他們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司蠻一大早就被從床上拖起來,絞面梳頭上妝。
為她梳頭的全福奶奶是揚州知府許振的母親王氏,堂堂從四品的诰命,可謂相當給林如海面子了,這樣慈眉善目的小老太太像極了家中的老祖母。
“好孩子,日後啊,好好和如海過日子。”王氏拉着司蠻的手,桃木梳從頭頂梳到發尾。
“是。”司蠻垂眸,神情乖巧極了。
王氏一邊給司蠻梳頭,一邊上下打量着這位清陽縣主,當初林如海先夫人去了後,她也動過心思将家中庶出的大孫女兒嫁給這位林大人,只是人家剛剛喪妻不好開口,本想着等頭周年過了再開口,沒想到聖上居然賜婚了。
她在家中給兒子媳婦透過口風,不知怎麽的被大孫女兒知曉了,後來賜婚的事兒出來了,大孫女兒就病了,到現在還纏綿病榻中。
如今看着眼前的縣主,也知道當初是自己想當然了。
王氏又拿着蓋頭給她蓋上,只等着吉時到了上花轎。
林如海是二婚,本該一切從簡,可司蠻的身份卻很是不低,所以也不存在簡不簡的,依舊熱鬧的很,唯獨少的大約就是攔着接親的兄弟了。
可就在林如海将司蠻的手牽到手時。
林忠快步從門口竄了進來,小聲的對林如海說道:“老爺,太子的人到了。”
太子?
司蠻的手一緊。
林如海也察覺到了司蠻的反應,連忙伸手拍拍司蠻的手背,表示讓她放心。
司蠻倒是不擔心,她只是突然想起來,那一堆添妝中,并沒有太子的添妝,難道說……
不,不會吧。
怎麽說也是堂堂一國太子,總不至于追着她這個沒有封邑的縣主要添妝吧,要是這樣的話,這個太子也太沒有排面了吧。
“先帶着人去書房。”
林如海吩咐道。
林忠領命走了,林如海繼續牽着司蠻的手往外走,最終,終于上了驿站外的花轎,辛嬷嬷和陳嬷嬷作為陪嫁嬷嬷也跟在後面一起進了巡鹽禦史府。
幾個月前在揚州刮起飓風的賜婚中的縣主,終于嫁入了巡鹽禦史府。
“太太。”王氏的二媳婦走過來扶住自家老太太。
“老二家的,過些日子的春宴給清陽縣主去個帖子。”聽了個全程的王氏握住二媳婦的手:“可莫要怠慢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司蠻:太子實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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