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考結束後, 阿離拿着那張堪堪及格的數學卷回家, 打算說自己想要搬出去住的事情。
這成績比以前進步了許多。靠運氣連蒙帶寫考及格,跟憑實力穩紮穩打的考及格是兩回事。
蕭言為了獎勵他,特意買了個巴掌大的小蛋糕,上頭用的是阿離從來沒吃過的那種細膩奶油,每一口都想把舌頭吞進去。
阿離眸光微軟,嘴角抿出笑意, 心裏帶着小蛋糕的甜。可等走到家門口, 他眼裏的笑慢慢淡去, 嘴角抿平,胳膊沉重的開門進去。
阿離不可能直接說蕭言在外頭租了房子, 他想過去跟她兩個人住。阿離以學習為借口, 說是想要住校。
他先找相對來說比較好說話的田父, 趁他中午做飯的時候提了這事。
田父聽完後連個餘光都沒給阿離,對于那張考及格的數學卷子更是沒看一眼,氣氛是長達幾分鐘的沉默。
田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不贊同。
家裏如今四口人還有個水果攤兒,現在阿離中午回來還能幫忙洗個衣服掃個地,他要是住校了, 這些活誰幹?
阿離已經習慣了田父這種冷暴力,可依舊覺得心口悶悶的疼。他捏着卷子垂眸出去,路過客廳沙發後面的時候,田母側頭看了他一眼,“想住校?”
田家住在破舊的老樓房裏, 空間就那麽大點隔音效果更不好,田母看着電視都能聽到廚房裏說話的聲音。
“就你那成績住校有什麽用?要我說還不如跟你哥一樣辍學回家幫忙賣水果算了。”
田母老大似的架着腿靠在沙發上,神色不屑,“讀書會認兩個字不就行了嗎,學問那麽高出來還不是替人打工?将來考上大學說不定連個賣水果的活兒都找不着。”
阿離沒理她,客廳裏田母還在冷嘲熱諷,說什麽讀書還不如早點嫁人的好,你看鄰居誰誰誰家的某某某,嫁人後往家裏送了多少東西,将來他妹妹結婚,他肯定是要幫忙出錢的。
喋喋不休的聲音像是刀子,往阿離心上寸寸紮深。
他眉頭擰的死緊,心裏煩躁呼吸沉沉,找個一個破舊的裝被子的大袋子,用力拉開衣櫃将屬于自己的那幾套衣服拿上塞裏頭,又抱了兩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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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東西就那麽點,收拾完了也就一個袋子。
阿離拎着東西往外走,頭都沒回,午飯也不吃了,“我今天就住校。”
“你給我站住!”田母火氣噌的下上來了,“翅膀硬了能自己做主拿主意了!你小的時候怎麽不說住校,現在家裏能用得着你,你甩屁股走人,感情我跟你爹白養活你了!”
田父也從廚房出來,就連寫作業的小妹都擱下筆看他。
“住什麽校,你看你不住校不也有進步嗎?家裏那麽多的活,你回來多少能幫忙做點。”田父常年怨天尤人,長的一副苦相,這時候願意出聲了,卻是幫着田母。
別人家的高三學生,被當成寶似的供着,全家圍着他轉不說,為了孩子能更好的學習,還特意在學校周圍租了房子方便照顧。
而阿離,天天早上起來做全家的早飯,中午回來拖地洗衣服,晚上到家還要把擱在桌子上的碗刷了,若是不小心弄出點動靜,還能聽到田母罵罵咧咧的聲音。
有些事情不能對比。
阿離攥緊手裏袋子,神色平靜,“要是能考上本科,學校會獎勵兩萬塊錢。”
“多少?”田母聽到錢眼睛微亮,随後擰着眉頭狐疑的看着阿離,“真的假的,我怎麽沒聽說過這事?”
當然是假的了。
市裏一中又不是縣城裏的學校,為了激勵學生學習采取獎勵政策。阿離他們學校每年考上本科的不計其數,如果挨個獎勵兩萬塊錢,學校早就垮了。
阿離面色如常,只是神色有些冷,“咱家沒出過一個大學生,不知道很正常。”
論學歷,在田家裏阿離這個高三生學歷最高。
田母田父對阿離學習的事情根本不上心,所以也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直到看見阿離手機裏拍了張蓋着紅印文件的圖片才算相信。
這些都是蕭言僞造的。
田家妻夫就是屬螞蟥的,但凡有那麽點的機會,都不會放棄壓榨阿離。所以蕭言才事先跟阿離演練過,如果他們不同意,該怎麽說。
為了跟女朋友合租同居而撒謊騙父母,要是換個家庭環境阿離可能會心生愧疚,可對着自家爹娘,他只有即将脫離苦海的輕松自由感。
田母沉思,阿離在家裏能賺幾個錢?還不如讓他去試試,萬一考上了大學,那可是兩萬塊呢。如果考不上,直接下來打工嫁人就是。
怎麽算她都不是虧的。
“咱家情況你也知道,住校就住校吧,但是生活費就那麽點,你要是想在外頭吃點好的就自己想辦法。還有你住校後電瓶車就用不上了,去的時候就別騎了。”田母看了眼田父,“給他三百塊錢,留下個月用。”
每天十塊錢,對于田母來說已經不少了。
家裏田母做主,聽她發話了田父只能掏出手機,邊給阿離轉錢邊嘟嘟囔囔的抱怨,“不能賺錢,倒是會花錢。住校哪裏比得上住家裏省——”
他還沒說完,阿離聽到手機轉賬到賬提示音後就幹脆利落的提着袋子就走,頭都沒回,對于田父的話一句都不想多聽。
蕭言在小區外面等他,阿離謹慎起見沒讓她進來,自己拖着沉重的袋子往外走。
腳步沉重,心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不聽阿離都知道家裏在說他什麽,原生家庭的壓抑束縛像條無形的鐵鏈子扣在他腳踝上,每次他想掙紮逃脫疼的都是自己。
阿離低頭走着,突然手上兀的一輕,他驚詫的擡頭,就看見蕭言站在他面前,手裏提着他的袋子,臉上帶笑。
她的出現像是陽光,透過阿離頭頂的厚厚雲層照進來,讓他得已喘息。
阿離鼻翼煽動,雙腳頓在地上動彈不得。他直直的看着蕭言,不自覺的紅了眼眶,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本來能自己忍着,但誰讓她出現了。
蕭言還以為阿離順利從家裏出來雖說不會笑出聲,但至少心情不錯,誰知道他擡頭卻是副要哭的表情!
蕭言慌忙放下袋子,雙手捧着阿離的臉看他,眉頭皺緊語氣不善,“是被罵了還是被打了?怎麽自己提着東西出來,你的小電瓶車呢?”
孩子帶東西住校,田家那兩個當家長的都沒想起來送他過去?
其實田母就是故意的,心說阿離不是翅膀硬了嗎?那就讓他自己想辦法去學校。
阿離搖頭,掙脫她的手慢慢低頭,“住校用不到電瓶車,我留家裏了。”
是被扣在家裏了吧?
蕭言無名火起蹭蹭蹭的往上竄,擡腳就要往阿離家所在的老樓房方向走,“我去跟他們講講道理。”
——老娘最擅長講、道、理了!
蕭言牙齒磨的咯吱響,嘴上說上去講道理,表情卻是殺人的模樣。她收拾那五個地痞流氓時神色都沒這麽陰翳過。
哪能這麽欺負人的。
兩人擦肩的時候,阿離伸手抓住蕭言的手腕,手指輕輕環在上面,艱難的擠出兩個字,聲音很低,“別去。”
他好不容易才能出來住,要是蕭言上去鬧一場,田母十有八.九會直接去一中給他辦退學手續。
阿離這麽一攔,蕭言真就停了下來。阿離的力氣不大,蕭言完全可以甩開他的手腕,但她還是選擇站着沒動。
蕭言停在原地看他,阿離覺得有些狼狽,攥着她左手手腕的右手往下滑,手指塞進她幹燥溫熱的掌心裏,頭微微低下,額頭抵在蕭言肩膀上,悶聲說,“等考上大學就好了。”
等考上大學他就自由了。
蕭言心疼極了,擡手虛攬着阿離消瘦單薄的肩膀,拇指撫着他的後頸,垂眸說,“沒事,車子留家裏就留家裏了,回頭咱們買個新的。一切都不是事兒,你還有我呢。”
阿離眼眶又紅又熱,悶悶的嗯了一聲。柔軟蓬松的頭發上有東西壓下來,是蕭言在吻他發旋,動作溫柔輕緩。
蕭言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沒出息了。
阿離主動拉她小手她都能高興好一會兒,連田家的事情都先放在了旁邊,滿心滿眼都是他。
蕭言租的房子阿離之前來看過,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異味,最要緊的是兩個房間其中有間是向陽的,蕭言留給了他。
為了歡迎阿離搬過來,蕭言特意浪漫一把,買了束鮮紅的玫瑰花放在桌子上,等他進屋就抱起來給他看。
阿離覺得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挺浪費錢的,但他克制住從田母身上染來的冷嘲熱諷習慣,改口說,“好看。”
蕭言指着其中一間大開的房門,抱着花做出紳士的邀請動作,“歡迎入住。”
屋裏床上的被褥鋪的整整齊齊,床下還放着蕭言的鞋子。
蕭言滿臉期待的看着阿離,在不做人的邊緣瘋狂的伸腳試探。
——你看那個床,它又大又香~
阿離看了她一眼,眸光帶笑擡起下巴轉身走向對面的空房間,開始收拾行李。
“……”
蕭言遺憾的直起腰伸手摸摸鼻子,心說總得勇于嘗試才行,萬一阿離同意跟她睡一個屋呢?那樣自己豈不是賺到了。
年輕人,要學會不要臉,不然怎麽能有出息?怎麽能抓住機會?
尴尬?笑話,失敗怎麽能叫尴尬?只要你不要臉的程度更高,什麽都追不上你!
對此蕭導師深有體會,并且經驗十足!
作者有話要說: 蕭言:我經驗十足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得說清楚你具體指的是哪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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