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兩人牽着手回了客棧, 收傘的時候,顧玄棠主動松開了她, 左菱舟不覺有些輕微的失落, 那感覺并不嚴重,只是有些惋惜, 她看了看自己剛被他握着的手, 想着無妨, 反正這個頭已經開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顧玄棠把傘遞還給了她,見顧甲從門外進來, 便道:“你去休息吧,我一會兒去找你。”

左菱舟猜着他有話和顧甲說, 遂點了頭, 回了自己的房間。

安靜的房內, 窗戶正微微開着,有光從窗外躍進, 斑駁的投射在桌上。窗外的花枝在落日的餘晖中被蒙上一層暖洋洋的金色, 看起來仿若裹了一層晶亮的糖漿。

顧玄棠一邊剝着石榴,一邊聽着顧甲的彙報, 許久, 在對方說完後, 才“嗯”了一聲。

顧甲看着一顆顆如紅寶石般的石榴順着他的力道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掉進碗裏,只覺得頗為奇怪。公子不是不喜吃石榴的嗎?覺得既麻煩又不文雅。怎麽這會兒反而剝起石榴了?他不解的思量着,卻是突然想起剛剛進門時, 看到左菱舟手裏拿了幾枝榴花。

難道是左姑娘想吃?顧甲暗暗道:她手裏拿着榴花,想來是喜歡這花的,那麽,也可能是喜歡石榴的。只是……

顧甲不動聲色的看了看自己面前,正在認真剝石榴的自家公子,就因為左姑娘喜歡,所以公子便要給她剝嗎?這還是自家那個淡漠又不喜麻煩的公子嗎……

他很快就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壓了下去,轉而問道:“那接下來要如何,回京嗎?”

“不。”顧玄棠輕聲道,他低着頭,看着指間宛若瑪瑙一般的石榴,一邊剝一邊平靜道:“先去燕七那裏一趟。”

顧甲颔首,“何時出發?”

“這兩天罷。”

“屬下這就去準備。”

顧玄棠應了聲,他拍了拍手,将手上細碎的石榴皮拍掉,又覺得手心有些黏膩,所以說,石榴果然是最麻煩的水果。

“去打盆水來。”他道。

顧甲聞言,很快就給他端了盆清水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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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玄棠洗了洗手,示意他可以離開,顧甲這才離去。

不過,他并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一轉身來到了顧一的房間,顧一正在擦拭自己的刀,見他進來,擡了擡眼皮,“有事?”

“借門一用。”

顧甲扒着他的門,小心翼翼的戳開門上的紗,向外看去,果然,沒一會兒,就看到自家公子端着那碗剝好的石榴去敲了對面左姑娘的房門。兩人站在門口說了幾句,然後就一起進了左姑娘的房間。

顧甲靠在門上,“你覺不覺得,相府可能要有女主人了?”

顧一冷漠地擡頭看他,“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偷窺公子私人行蹤,還私下妄議。”

顧甲走過去坐下,倒了杯茶給自己,“同為暗衛首領,何必如此計較。”

“正因如此,才提醒你一二。”

“那你大可不必,這麽多年,公子還能不知道我的性格?”

顧一颔首,“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公子走到哪裏都只帶着我們天幹組,而你們地支組,只能替他外出辦事。”

顧甲感受到了嘲諷,擡頭看了眼面前的人,就見顧一難得的彎了彎嘴角,似乎頗為愉悅。

顧甲心道:嚣張什麽,你們天幹組現在哪還有組,只有你一個光杆司令了。不過這話他便是心裏想到了,也沒有說出口。他們雖然是不同組的首領,平日裏也因為忙碌見面機會少之又少,但到底都隸屬于顧玄棠,為他辦事,也因此即便互不熟悉,卻并不妨礙大家都是一個屋檐下的兄弟。

天幹組全組覆滅,只留了一個顧一,難過的不僅是顧玄棠和顧一,還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顧甲。

“等這件事情了結了,指不定日後公子身邊就是誰了。”顧甲故作輕松道。

顧一擡眸看了他一眼,“哦?那我拭目以待。”

顧甲,“……哼。”

話分兩頭,另一邊,左菱舟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顧玄棠剝好的石榴。這會兒還不是石榴上市的季節,只是因為榴花開了,故此難免有些花結成了果實,這些果實中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賣石榴的人就将能吃的篩選出來,拿到街上賣。因着這會兒石榴還甚少的緣故,價格還不便宜。

左菱舟本以為這會兒的石榴應該是不好吃的,結果一嘗,竟意外的還挺甜,便忍不住問道,“你吃嗎?還挺甜的。”

“不了,我不喜歡吃這個。”

“為什麽?”她問。

“麻煩。”顧玄棠言簡意赅,“況且,還要把籽吐出來,粗俗。”

正準備吐籽的左菱舟……

顧玄棠說完這話,就見她委屈地看着自己,這才意識到她正做着自己說的這件粗俗的事情,不由一笑,“吐吧,看我做什麽,還能咽下去不成。”

左菱舟覺得自己現在真的恨不得咽下去了……

将籽吐在另一個碗裏,左菱舟怨念的看了他一眼,“只是吐個籽而已,還能上升到粗俗,你可真講究。”

“我向來講究,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歸知道,但是沒想到連籽都不讓人吐。”

“放心,”顧玄棠看着她,“你只管吐,我不嫌你粗俗。”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顧玄棠微笑道。

兩個人一起說了會兒話,就聽到敲門聲,左菱舟去開了門,就見紀連幽站在門外,“我們是不是該吃飯了?”她問。

左菱舟頓時明白過來,“你餓了呀?”

紀連幽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

“好,那就吃飯吧。”

吃飯的時候,顧玄棠把這兩天就将離開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讓她們如果有什麽需要的這兩天趁早采買。

紀連幽害怕自己再一出去,一露面,萬一又有人來殺自己,遂只道:“我沒什麽要買的。”

左菱舟也沒什麽想買的,不過她卻有一件事是想這兩天趕快做完的——她給自己和顧玄棠繡的荷包就差最後幾針了。

這天夜裏,左菱舟難得的點着蠟,大晚上的熬夜繡荷包,她自己繡得認真,也不怕壞了眼睛,全神貫注,小心翼翼。

然而她這邊神女有心,偏生她的湘君什麽都不知道,只瞧着她大晚上的還不睡覺,等了又等,也不見有熄燈的趨勢,忍不住走出房門直接推開了她的門。

左菱舟在那一秒手速爆發,迅雷不及掩耳的将東西收下去。

“你幹嘛啊,大晚上的進我的房間,還不敲門!”左菱舟壓抑着一顆惶惶亂跳的心,心虛的先發制人。

顧玄棠指了指窗戶,“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還不睡覺,大晚上你在做什麽?”

他說完,就想走過來看看她在藏什麽。

左菱舟哪好意思讓他看到,連忙站起了身,走到他面前,“我這就睡,現在就睡,表哥你也早些睡吧。”邊說便把他往外推。

顧玄棠一臉懷疑的看着她,左菱舟歪頭賣萌,還眨了眨眼,“怎麽了?表哥你難道想和妹妹秉燭夜談不成?”

顧玄棠敲了敲她的腦袋,“這次饒了你,下次再這麽晚不睡,我就真的和你好好秉燭夜談一番。”

左菱舟連忙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我保證,絕對沒有第二次了。”

顧玄棠見此,這才放過她,“快睡罷。”

左菱舟連連點頭,“表哥你也睡吧。”

等送走了顧玄棠,左菱舟無力的靠在門上,唉,還好已經差不多繡完了,不然,就不能趕在離開前交給他了。她想到這兒,又想起剛剛顧玄棠推門而入那一刻自己受到的驚訝,他就不能好好的待在他的房裏等着自己給他送驚喜過去嗎!吓死人了!

不過,左菱舟想了想,顧玄棠好像之前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在繡荷包,那麽,這也就不算驚喜了吧……唉,想要送個驚喜,怎麽這麽難……

翌日,左菱舟看着自己手上的手帕和荷包,有些惆悵的趴在桌上。真要拿去送給他,她卻又有點近鄉情怯,不好意思,左菱舟糾結的嘆了口氣,等一會兒該怎麽說呢?說自己和紀連幽在學習刺繡,所以順手繡了一個?還是說,她給自己繡了一個,又想起他們是兄妹,所以也給他繡了一個?

“唉,”她再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送禮物可真是一門學問啊!”

沒有掌握如何自然送禮的左菱舟,最後還是忐忑的敲開了顧玄棠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你的手帕,我洗幹淨了,還你。”她邊說邊把手帕遞了出去。

顧玄棠接過,看了看,滿意道:“不錯。”

左菱舟尴尬的笑了笑,“你滿意就好。”然後呢,然後該怎麽說,說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嗎?還是說,你昨天送了我花,禮尚往來,我也給你準備了一樣禮物?

她一邊想着,一邊不自覺的低了頭,雙手背在身後。

顧玄棠看着她還完東西,也不走,也不說話,就是低頭看地,不由有些疑惑,“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呀。”左菱舟瞬間擡頭,不自然的笑着。

“你有話和我說?”

“哈哈,哈哈。”左菱舟尴尬的笑了兩聲。

這下顧玄棠覺得稀奇了,“怎麽,你在我這裏還有不好意思開口的時候?”

左菱舟還是尴尬的笑着。

顧玄棠見此,眉眼間染上了層笑意,“說吧,我聽聽。”

“你不準笑我。”

“好。”

“也不準拒絕。”左菱舟補充道。

顧玄棠挑眉,“我總要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才能決定是否拒絕。”

“我又不會害你,你拒絕什麽,你看看,你平日說的,我不都沒有拒絕。”她理直氣壯。

顧玄棠想了想,“那好吧,我盡量。”

“那你也不準說我。”左菱舟得寸進尺。

顧玄棠輕笑,“我這下真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是做了什麽,才能要我提前應允這麽多。”

“肯定不是壞事,”左菱舟道,“也沒闖禍。”

“那是什麽?”

左菱舟有些害羞,這還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送男生禮物,還是自己親手做的,她一想到這兒,只覺得格外不好意思,“你把手伸出來。”

顧玄棠從善如流。

左菱舟一咬牙一狠心,飛快的把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拿了出來,迅速的放下荷包,說了聲“送你。”轉身就往出走,步伐奇快。

然而,她剛走到門口正準備開門,卻只聽“嘭”的一聲,剛被打開一小條縫的門在有人的刻意施壓下,再次閉合。

左菱舟看着突然橫在她面前撐着門的右手,心跳如擂鼓。

然後,她就聽到有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說清楚就想走啊?”

那聲音優雅輕柔,溫柔缱绻,宛若一把小鈎,一下一下的勾着她的心。

左菱舟默默的低頭,感受着身後的氣息,她的臉不自覺的泛紅,整個人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這麽标準的壁咚的姿勢,要……要壁咚嗎?

随後,她的臉就愈發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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