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接下來的時間，姜知屹基本每周都會帶舒瑤出去一到兩次，只要舒瑤狀态好，姜知屹時間充裕，就會帶她出去看電影、吃飯，不過因為兩人身份的限制，所以餐廳選的隐秘，沒那麽熱鬧，電影院也大多選的包間……但舒瑤已經很滿足了，她就像學生時期每天盼望着周末到來，然後父母帶着她去游樂場、買新衣……當然，這種童年舒瑤是沒經歷過的，只是她身邊的同學都是這樣的。
舒瑤每天努力地吃飯、晚上早早休息，表現出非常自覺、非常乖的樣子，從不說什麽，但是經常會眼巴巴地望着姜知屹。中間又去醫院産檢一次，各項數據也顯示良好，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舒瑤抿着唇笑，仰頭看着姜知屹，眼睛裏閃着細碎的光，唇角勾着，像一只做了好事的貓咪，搖着尾巴求表揚……
姜知屹真的很想像撫摸貓咪一樣撫摸她的長發，但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産檢結束後，就帶她去了一家心心念念的主題餐廳，當然，飲食上還是他嚴格把控，吃倒是次要，舒瑤喜歡的是出門呼吸新鮮空氣，哪怕餐廳裏沒什麽人，她看街道、看建築也津津有味。
懷孕這幾個月，她悶壞了。
孕程進入第七個月，舒瑤的肚子已經完全像一個熟透的小西瓜了，纖細的身材，讓她看起來稍微不協調，總疑心走路會摔倒，不過好在她身體底子好，每天還能勉強做兩套孕婦瑜伽，就是胎兒大了，各種不适也免不了了。
舒瑤現在的狀況，本來是曉曉每天都過來照看，還有三個月生産，不到最後一刻，舒瑤肯定是不同意家裏請保姆，或者曉曉留宿照顧她的。對此，陳冰也沒有辦法，舒瑤在事業上乖巧聽話，有時候有也固執得很，雖然他們不知道舒瑤執意不肯家裏留人的原因是什麽的，但到底還是尊重她，每日曉曉過去，等晚上再走。
……
而曉曉按計劃每天過去照顧舒瑤時，幾乎次次碰上姜知屹。兩個大明星神色自然，她一個小助理反倒臉色窘迫，行為不自然。舒瑤挺着大肚子和姜知屹一起在廚房做飯，曉曉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懵懵地想：她不是來照顧舒瑤姐的嗎？為什麽反倒是像來做客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在廚房忙活，招待她……
這種感覺太怪了，曉曉每天都糾結、茫然，又想不出頭緒，因為姜男神和舒瑤姐真的看起來很！正！常！啊！
曉曉要瘋了，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還是真的姜知屹和舒瑤存在古怪……在舒瑤家呆了四五天，就哭哭啼啼地跑了。
舒瑤驚訝，不知道曉曉怎麽了，但也沒多想。
過了兩天，陳冰也來了，在房子裏轉了一圈，笑着說：“姜老師一直在嗎？”
舒瑤和姜知屹的私下來往沒有全部告訴陳冰，只是撿到了幾個重點和他說，所以舒瑤也不知道陳冰什麽意思。
但她現在和姜知屹是怎麽回事，連她自己都沒想清楚，所以對于陳冰的問題，也沒有太在意。
“嗯，”舒瑤解釋道，“因為我不喜歡家裏有外人，姜老師擔心……擔心孩子，所以會過來照顧我。”
這個理由比較合理，結合最初在公司姜知屹提議和舒瑤結婚，對她和孩子負責。陳冰對姜知屹了解不深，或者說娛樂圈裏對姜知屹了解深的人并不多，所以陳冰自動忽略“對舒瑤負責”這句話，，而把姜知屹的負責轉變為對孩子負責。他提議結婚，提議假結婚，都是因為孩子……陳冰後來想過，姜知屹在舒瑤懷孕這件事上，的确很有擔當，但他還是認為對方是因為孩子才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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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于這幾個月舒瑤和他的私下來往，陳冰沒有提醒舒瑤注意言行，因為他們現在在大衆眼裏是夫妻，就算姜知屹的目的是為了孩子，但在公衆眼裏可不一樣，會帶給大家恩愛甜蜜的假象……陳冰是舒瑤的經紀人，自然一切為她考慮。姜知屹的行為，無疑是對舒瑤形象和事業有幫助的。
十幾秒的時間，陳冰心裏轉了許多念頭，不動聲色道：“姜知屹是孩子的父親，照顧你也方便些。”
舒瑤微微皺眉，覺得這話有些怪。
陳冰已經笑了，說：“有姜老師照看你，我就放心了。還有三個月就生了，再加上坐月子和恢複身材——”
他上下打量舒瑤，笑道：“等出了月子，你身材估計也恢複差不多了。”
舒瑤下意識地摸了摸已經非常顯眼的肚子，道：“啊……是啊。”
陳冰道：“粉絲和閃光燈在等着你，重回鏡頭下，激動麽？”
陳冰臉上是由衷的高興，被曝光懷孕緋聞仿佛還沒過去多久，忙碌一陣，再清醒時，舒瑤都懷孕七個月了，很快孩子就要出生了啊……
陳冰有些感慨，也有些激動——他期待看到舒瑤重返熒幕，變回那個當紅的的一線女星。
舒瑤怔了一下，道：“激動……”
然而伴随着兩個字出來的，卻是淡淡的遺憾。舒瑤面上閃過一瞬的茫然，在心裏詢問：我在遺憾什麽？孩子很快出生……我的事業影響也不大，我有家人了，有事業，有金錢，為什麽沒有和想象中一樣開心和激動呢？
陳冰見她臉色不對，道：“怎麽了，不舒服？”
舒瑤長吐一口氣，笑着說：“我很期待孩子出生。”
陳冰笑，說：“我也期待。”
他站起身，道：“我走了，公司這段時間已經接到不少找你的好資源，只等孩子出生，你複出後的工作我可得好好安排……”
陳冰眼神微微淩厲：“也要讓某些人看看，你生了孩子非但不會事業滑坡，反而會飛得更高。”
舒瑤愣了一下，笑起來，說：“嗯！”
陳冰走後，舒瑤緩緩在沙發上坐下，她回味陳冰的話，竟然真的沒有很快就能複出而激動……
—
曉曉從發現姜知屹幾乎每天都去舒瑤家後，便不太去了，偶爾去送新鮮的食材，以及陳冰讓她帶給舒瑤的劇本資料等，每回舒瑤邀請她一同吃飯，曉曉堅決拒絕，怎麽都不肯留下。
舒瑤哭笑不得，但也沒管她。孕期進入七個月後，仿佛之前幾個月一直沒有出現的不适感全都積攢起來回到了她身上，即使每天定點散步、做瑜伽，也免不了肚子變大帶給身體的負擔，上次産檢時，林醫生說現在胎兒在母體內已經開始壓迫其他器官了，舒瑤胃口還是不好，時常感覺胃被什麽東西頂着，她知道那個孩子在肚子裏的确頂着胃了。
但她一向不把這些不适表現出來，為了孩子健康也是每日逼着自己吃飯。腰也不舒服，坐在床上、沙發上，通常一個動作不到十分鐘就腰酸，肚子又大，變換姿勢也費盡得很。
整個人倦倦的，有些犯懶，每天就想往床上一倒，睡一天。舒瑤對自己現在的情況有些心慌，雖然問過林醫生，對方說這是正常情況，等臨産前一個月，胎兒在母體內會不停往下走，更難受。
舒瑤雖然表面上鎮定自然，但心裏開始緊張了，以至于晚上竟然會失眠……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也不知怎麽回事，明明身邊有姜知屹細心照顧，陳冰也把醫院、生産時的醫護人員全都安排好……可她還是緊張。一會兒做夢夢到突然流産了，一會兒又夢到自己難産了，躺在手術臺上流了很多血……
舒瑤接連好幾個晚上被夢吓醒，醒來後就怎麽都睡不着了，七個月又是胎動最頻繁的時期，大晚上的，她被噩夢吓醒，孩子反而在她肚子裏反複地鬧騰，伸胳膊踢小腿兒，讓舒瑤身心疲憊，呆呆地靠在床頭，一邊安撫肚子裏鬧騰的孩子，一邊倦倦地回憶夢境……
她情緒的變化，姜知屹自然也察覺到了，但幾次産檢情況都良好，林醫生只說舒瑤是第一次懷孕，精神緊張也是難免。
姜知屹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安排，沒有特殊情況每天都會來舒瑤家。
……
一個月後，舒瑤每天掰着指頭算日子，看看時間，發現才過去一個月，啊，距離寶寶出生還有兩個月！
好難熬。
最近半個月她都沒太出門了，體力沒那麽好了。
舒瑤午睡到五點才起來，睡了一覺非但沒覺得精神好，反倒更昏沉了。她揉着腦袋，艱難地坐起來，有些惆悵地吐了一口氣。突然，小腿如同觸電般，竄起密密麻麻的疼……她輕聲驚叫一聲，随即閉上嘴，狠狠咬住下唇，身體靠向床頭，死死抓着床單，額上沁出一層一層的汗。
好疼……好疼！
她幾乎要哭出來了，懷孕八個月，她的腿從沒抽筋過！林醫生也說過她體質好，身體各項營養都補充地非常完美。
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往下掉，腳尖因為疼痛而繃得極緊，舒瑤一動不敢動，沒忍住低聲呻吟，呼吸急促。
門突然被敲了兩下，舒瑤身子剛一動，腿上疼痛更甚，她啞聲開口：“姜老師——”
發出來的聲音卻細如蚊讷，一張臉已經沒了血色。
姜知屹又敲了兩下門，聲音低沉：“舒瑤？”
門裏傳來低低的呻吟聲，姜知屹臉色一變，扭動門把手，舒瑤靠在床頭，額頭全是汗，右腿有些不自然地伸直。
姜知屹呼吸一窒，快步上前，熟練地握住她的小腿，低聲道：“抽筋了？”
舒瑤大喘氣，艱難點頭，“是……”
姜知屹沉着臉在床邊坐下，擡手輕輕握住她抽筋的那條小腿，她一向纖細的小腿此時肌肉繃得極緊，像是裏面的筋都扭到了一起。
姜知屹手剛放上去，舒瑤就低呼一聲，随即閉上嘴，臉色更白。
姜知屹心裏不知什麽感受，他動作非常輕柔地緩緩按摩抽筋的小腿，道：“忍耐一下。”
舒瑤點頭，雙手在身下将床單抓着極緊，胸口的衣服已經被汗浸濕了。
姜知屹強迫自己不看她滿是冷汗的臉，注意力全放在她的小腿上。
他一言不發，手指極其溫柔地在肌肉上按摩，慢慢地将擰在一起的肌肉揉開。舒瑤的呼吸聲漸小，臉色也逐漸好轉，最後腿上疼痛完全消失時，她額發全部濕透，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神色有些怔楞。
意識到姜知屹還在，舒她撐着床鋪，想坐起來一些。姜知屹察覺到她的動作，起身扶住她的肩膀，道：“想要什麽？”
舒瑤唇色蒼白，道：“我……想坐起來一些。”
姜知屹沒說話，手穿過她的腰，輕輕用力，便将她方才因為疼痛而下滑的身體抱了上去。
舒瑤看着他，心裏混雜着各種情緒，低聲道：“……謝謝。”
心情有些不好。
姜知屹也心情不好，但他知道此時不能表現怒意。
他重新在床上坐下，道：“以前小腿抽筋過麽？”
姜知屹了解過孕婦小腿抽筋是常事，尤其是孕晚期。
舒瑤靠在床頭，雙手握在一起，糾結地擰來擰去，小聲道：“沒有。”
姜知屹皺眉：“真的沒有麽？”
舒瑤擡頭，說：“真的沒有，第一次……”
所以才把她吓壞了，其實從小到大，她雖然童年生活條件不好，但身體一直是不錯的，成年後進入娛樂圈打拼，倒也沒怎麽出現過小腿抽筋的狀況。
真的……好疼。
舒瑤有些懵了，是真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現在都懷孕都八個月了，身體各項數據都還可以，她以為到最後一個月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她現在的情況平時彎腰都難，抽筋時，手根本就碰不到小腿……
汗濕的頭發印在她臉上，更襯得臉色極差，蒼白憔悴。
姜知屹移開視線，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離開。
舒瑤心中一緊，茫然道：他生氣了嗎？
過了兩分鐘，姜知屹重新回來，手中是一條幹毛巾，和幹淨的家居服。
舒瑤低頭，看到自己的上衣已經濕了一小片。
姜知屹臉上看不出情緒，道：“先換衣服，小心感冒。”
舒瑤聽話地點點頭，姜知屹轉身拉開門出去了，卻沒有走遠，就靠在門旁邊的牆壁上，微微閉了一下眼。
舒瑤坐在床上，換下濕了的上衣和褲子。
門被輕敲兩下，姜知屹道：“換好了麽？”
舒瑤忙道：“好了！”
姜知屹進來，舒瑤坐在床邊，雙腿并攏，手放在肚子上。
和課堂上乖學生的坐姿一樣，偏偏身材纖細，身前揣了個小籃球一樣的肚子……姜知屹所有的火便自動熄滅了。
她比自己更難受……也更害怕。
姜知屹調整情緒，搬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舒瑤眨了眨眼，手指動了下，道：“姜老師……”
聲音軟軟的，似乎帶了一絲讨好。
姜知屹擡眸看她，道：“最近這一個月，身體有哪些不舒服？”
“沒——”舒瑤只說了一個字，接觸到姜知屹清冷的目光，剩下的話便咽了回去。
她沉默十幾秒，放棄道：“我最近覺得胸悶，胃也難受，好像是孩子在肚子裏頂着胃了……”
姜知屹嗯了一聲，面上沒什麽表情。
舒瑤看了他一眼，繼續道：“腰也不舒服……以前只是偶爾會感到酸疼，現在躺床上一個姿勢久了，就難受。”
姜知屹眉心微皺，道：“還有麽？”
舒瑤深吸一口氣，說：“我好像有些緊張，晚上光做噩夢，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了……”
姜知屹道：“什麽噩夢？”
舒瑤張了張嘴，不太想說。
姜知屹也沒開口，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舒瑤發現……她好像不喜歡看到姜知屹露出那樣的表情，和過去他被媒體狗仔拍到時的表情：冷漠，疏離，拒人千裏之外。
舒瑤洩氣，說：“夢到寶寶沒了，我難産了……”
眼睛微濕，聲音小：“好疼好疼，到處都是血……”
姜知屹狠狠震住，臉色變化。
舒瑤低着頭，覺得自己好矯情，太脆弱了——她的身體已經比普通孕婦要好太多了，前期妊娠反應幾乎沒有，還有兩個月就生了，不過是吃不下飯、腰疼、身體疲勞罷了，她怎麽就這麽緊張和害怕？
舒瑤嘆了一口氣，擡手揉了揉眉心，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擡頭時，卻看到姜知屹臉色極為難看。
舒瑤怔了一下，道：“姜老師？”
姜知屹沒有說話，面無表情沉默了幾分鐘，看向她，淡淡道：“之前和你說的保姆，等明天把你的個人喜好發給我。”
舒瑤怔住，和之前一樣說：“我不需要保姆……”
姜知屹面色未變，道：“需要。”
舒瑤皺眉，道：“我不喜歡家裏有外人。”
姜知屹：“你現在的情況，身邊必須有人二十四小時陪同。”
舒瑤張了張嘴，道：“下個月，曉曉會搬過來住。”
下個月？那就是産前一個月？
姜知屹淡淡道：“不行。”
舒瑤艱難解釋：“……這次只是意外，我、我身體很好的。”
話音落，連她自己都有些沒底氣了，方才腿抽筋時的無力和驚懼讓她現在回憶起來都害怕不已。她不怕自己疼，怕會影響到孩子。
舒瑤感覺腦子亂極了，計劃全部被打亂，現在該怎麽辦？家裏多一個外人，她只是想象一下，就接受不了，她寧願獨自一人在家忍受身體的不适。
空氣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僵持。
舒瑤沒說話，姜知屹也沒開口。她根本不敢擡頭看對方的臉色。
——姜老師生氣了吧？一定會覺得她太任性，太不成熟了……
唉……舒瑤長長嘆一口氣。
“我搬過來。”
男人清冷的嗓音在頭頂淡淡響起，舒瑤驚愕擡頭。
姜知屹目光平靜，道：“我搬過來，直到孩子出生。”
舒瑤一下子就慌了，結結巴巴道：“姜、姜姜老師……”
姜知屹聲音平淡：“可以麽？”
明明是詢問的口氣，舒瑤為什麽覺得她回答是或否并不重要？
姜知屹的臉上無怒無喜，平平靜靜，一如過去不相識時。
她有些心慌，又有些茫然，而這些情緒裏竟然沒有一樣是排斥和反感？
她默默思索：聽到姜知屹說要搬過來，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排斥，而是驚吓？
這是為什麽……她不排斥姜知屹搬進來嗎？
舒瑤茫然地看着姜知屹，而姜知屹臉上的神色未變絲毫。
過了半晌，她避開對方的視線，聲音極低地說了一個字。
姜知屹沒聽清，道：“什麽？”
舒瑤心裏亂成一團，腦子中理智和情感在打架，打得她頭昏腦漲。
“……好。”十幾秒後，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輕得像羽毛在空中飛，不留一點聲響。
姜知屹怔了一下，心裏竟也出現一絲複雜的情緒，他起身，道：“晚上想吃什麽？”
舒瑤啊了一聲，下意識回道：“我都可以。”
姜知屹點點頭，說：“你再休息一下，手機放手邊，有事情打電話。”
舒瑤呆呆點頭，姜知屹便離開了。
舒瑤坐在床上，腰酸背痛，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麽話，長吐一口氣，拍了拍微熱的臉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