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一的早上沈明看到了一個陌生來電，他知道是誰的電話卻考慮很久是否接起。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幹澀無比，“你……回去了嗎？”

“嗯。”

“是嗎。”說話的人沉默了很久開口道，“回來，好嗎？”

“不了。”沈明拿出打火機點燃，這一次終不是當年一定要不依不饒血肉橫飛的場面了，他們畢竟還是相差了八歲，所以徐晟成長到足夠成熟的時候，沈明已經老了，他不再是足夠合适的人，所以徐晟習慣于将他抓在手裏丢不下，卻充滿了埋怨不甘，以至于肆無忌憚的一再磨損掉對方的信任和耐心，似乎以為永不枯竭，能得到對方的一再原諒。結果到最後的沈明連理所當然的憤怒也沒有出現，餘下的不過是失望和為數不多的溫柔。他發現自己老了，力氣不夠了，于是就決定不愛了。

“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不能，你該學會承擔一個結果了。”沈明笑了一下，神志不知為什麽有些渙散。

凡是基于習慣了的，我們就很難想像失去。

“……好像再這樣糾纏一次很難看吧？”徐晟有些倉促地微笑了一下。

“先這樣吧，我該去工作了，沒什麽事以後就請別打過來了。”沈明将電話輕輕掐斷，如今無論他們是否一起度過餘生或者愛恨是否諒解已經不重要了，這本就是一個無法圓滿的成人世界，何必再去計較這些。

當晚沈明做了一個噩夢，卻不記得到底是什麽了，醒來的時候他的眼裏充滿了血絲，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臉上有汗水滲出。

他拿出香煙在床上點燃，捏着的指尖有些微微發涼，胃裏又開始了一陣陣的疼痛，帶着輕微的惡心感蔓延拉扯到了他的背部，他讓身體努力緩解這種強烈的不适，将眼裏閉上仿佛已經入睡。

“老師”黑夜裏有人走進了他，接着燈被打開，餘俨将藥片和水遞到他眼前“吃藥，不要硬撐。”

在家裏沒有安靜一段時間的沈明還是出去浪了，他從來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健全的人，他的意識裏清楚的認識這一點，只能病态的存活在世界上。極端病态的思想教唆着他慢慢堕落，曾在無數個疼痛襲擊的日子裏帶着絕望放棄拯救自己，壓抑着他已經扭曲了的靈魂。

踩着油門以極快的車速飛馳着，似乎很滿意現在的速度，沈明心情慢慢安靜下來，短暫地笑了一下，順着指示牌一圈又一圈的朝這座山盤旋而上，他将車窗打開寒風夾着雨絲快速的灌入進來，涼得刺骨，閃電在雲層裏閃滅着。

他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身上的氣味被濃郁到像散不開的煙酒味掩蓋着，灰蒙蒙的光線照進來讓他整個人像是快要倒塌的建築物一樣。他打算先洗個澡再去學校上課，停不下腳步的人就只能匆忙，直到自己有一天會在無聲無息中消失。

準備進去的時候看到餘俨已經洗完澡出來了，沈明下意識的讓了他一下，身體卻有些打滑往前栽去。一只手輕輕張開支撐住了他，濕漉漉的黑發往下滴着水珠，順着進入了沈明的脖子裏，蘊涵着力量在皮膚下的身體蒸騰着熱氣，帶着屬于少年的氣息。他輕輕在沈明耳邊開口問“老師昨晚去那了？”

“有事。”沈明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側身進去。

餘俨靜靜地看着他什麽也沒有說。沈明卻覺得身後的小孩越來越讓他感到熟悉。

客廳裏沈明的手機又響了，徐晟兩個字明晃晃的躺在那裏閃着。站在那裏的人眉宇間片刻間突然有了層薄薄的冷峻，将手機拿起來，捏着電話的手都能看到骨骼裏爆發的力量，“我說”餘俨接起電話，臉上的陰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以後再打這個電話來試試看，我是認真的，你試試看。”沒有任何憤怒或者威脅的口氣，緩慢的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