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浪

宋新詞笑了笑,沒說話,剛想拿起桌子上的紙瞧兩眼,被夏瑤眼疾手快的收進包裏:“想喝點什麽?”夏瑤拉上公文包拉鏈,擡頭問道。

宋新詞半眯着眼睛:“什麽事啊?能跟劉養浩說都不能跟我說。”

“沒什麽,咨詢他個事。”說着招了招手,一個服務員走過來:“一杯西瓜汁,謝謝。”服務員走後,夏瑤朝宋新詞道:“幫你點的,清熱解暑,生津止渴。”

“夏天還沒到呢,喔,對了,孫強案你怎麽報道的?”宋新詞也不糾結。

“梳理因果,報道事實。”夏瑤點了點鋼筆:“孫強2012年外出打工,補貼家用,在一個工地幹活,除開一家老小的開支,也沒剩多少錢,2016年九月份回老家借錢,說是要跟一個朋友做生意,結果被騙了,錢沒追回來,一時想不開,想輕生,被消防員救了,警察幫他出路費送回老家,回家後一蹶不振,很多人找他要債,開始喝酒,周圍都是閑言碎語,說他老婆給他戴綠帽,三天兩頭打老婆,那天孫強喝了一夜酒,早上回來,又要打老婆,他老婆反抗了一次,結果……”夏瑤嘆了口氣,沒接着說。

宋新詞搖搖頭,道:“把你同學電話給我,我說過要資助孫蝶上學。”

夏瑤打開手機通訊錄,翻了翻,将手機遞給宋新詞,一只手撐着下巴,看宋新詞微微低着頭,正在記號碼。

宋新詞擡頭的時候,正好對上夏瑤的眼睛,得意地一笑:“是不是又變漂亮了。”

夏瑤彎彎眼睛:“一直都很漂亮。”心裏卻想着孫強案,可恨又可憐。

“瑤姐,你報道新聞的時候,會譴責那些看了特別讓人生氣的事嗎?比如很不正的是非觀什麽的?”宋新詞将手機還給夏瑤問道。

夏瑤搖搖頭:“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對是非的評判标準也不一樣,你認為美的,也許別人認為醜,有的人認為新聞是客觀事物發展變化的記錄,是一種客觀信息,有的人認為新聞應該蘊含認識引導意義,宏揚普世價值觀,或者輿論監督,這些都沒問題,我覺得新聞的本質總的來說是關心人的,引發人們反思與思考,推動社會進步。”

西瓜汁上來了,宋新詞喝了一口道:“你說這麽多,你都沒回答我的問題。”

夏瑤看了看表,道:“我自己有對事物的看法,但報道都只描述事實,這只是個人的性格問題,有态度的報道也沒問題啊,讀者會仁者見仁 ,智者見智的。”

“瑤姐,你剛剛看表是不是有事啊?”宋新詞擡頭可憐兮兮地看着夏瑤。

夏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要去公司一趟,對不起啊,新詞,下次陪你。”

宋新詞将西瓜汁推到一邊,站起身:“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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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夏瑤第一次坐宋新詞的車,身姿有點拘束,憑心而論,夏瑤不是一個物質的人,卻因為喜歡,生出許多自卑來。

宋新詞将夏瑤送到四季新聞所在的寫字樓,在夏瑤下車的時候又叫住了她:“瑤姐,要不我以後來接你上下班吧。”

夏瑤擺擺手拒絕了:“不要到處瘋玩,早點回家,注意傷口別沾水,記得及時去醫院換藥,多吃點補血的東西。”

宋新詞捂着嘴笑:“要不,你辭職照顧我得了。”

夏瑤在心裏點點頭,我倒是想,揮揮手:“拜拜。”轉身進寫字樓了。

到了公司所在樓層,夏瑤徑直走向她的直屬上司老楊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

夏瑤擰開門,邊走邊打開公文包:“老楊,我想做一個新聞。”

老楊是個中年男人,身材微胖,留着地中海發型,擡頭看了夏瑤一眼:“大新聞?”夏瑤以前除了公司指派,從不主動找人同行,選題都是自己搞定,因為是全員聘用合同制,除了一點保底工資,都是每個報道根據關注度拿稿費,因為勤奮,在記者這個職位,夏瑤全公司工資一般都是最高的那一個。

夏瑤難得的面色嚴肅,拿出一疊資料遞給老楊:“我想暗地走訪一下,收集信息,披露兩個非法放貸的公司。”

老楊經驗豐富,一下就看到了難處所在:“這個容易被打擊報複啊。”

“嗯,所以來問問你的意見。”

老楊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抽了一根點燃,站起身,走到窗戶旁,吸了兩口,吐出幾個煙圈,好一會才走回辦公桌旁,彎腰将煙頭熄滅,放在煙灰缸裏,起身對夏瑤道:“行,這個新聞我和你一起做。”

……

宋新詞看着夏瑤進寫字樓後,百無聊賴地在車上坐了一會,手機突然響了,宋新詞拿起手機,是陳康的,果斷靜音,将手機扔到一旁。

宋新詞看着車窗外的行道樹想,這樣躲着也不是辦法啊。陳康的父親是陳氏財團的董事長,陳氏財團是他爸創辦的正今集團的大股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電話自己挂了,宋新詞拿起手機,翻翻通訊錄,撥了一個電話。

“徐浪,我找你有點事。”

“少啰嗦,急事,老地方見。”

“限你半個小時滾來。”

“拜拜。”

四十分鐘後,宋新詞的車停在了愛麗絲酒吧門前,徐浪老早就在門邊站着了,看到宋新詞到了,小跑到宋新詞面前,打趣道:“大小姐好久不來捧場了,今兒個怎麽想着光臨此地了。”

宋新詞撩了撩頭發,掐着手指,端着架子道:“小浪子,還不快扶本宮進去。”

徐浪伸出左臂:“奴才領旨。”

愛麗絲酒吧是陽川市數一數二的大型酒吧,銷魂去處,下午六點開門營業,不過徐浪是老板,想什麽時候進就什麽時候進。

徐浪給宋新詞調了杯瑪格麗特,給自己調了杯特基拉日出。

宋新詞坐在吧臺前的吧椅上,翹着二郎腿,從吧臺上拿起煙,點了一根黃鶴樓1916,修長的手指夾着香煙優雅地彈着煙灰,酒紅色的手指甲魅惑又大膽。

亞麻灰的大波浪卷随意的披着,單薄瘦削的背影真是讓人我見猶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額頭上方剃了一小圈頭發,包着塊紗布。

徐浪看着宋新詞的背影發了會呆,好一會端着兩杯調好的雞尾酒走上前去,笑道:“大小姐,腦袋上怎麽弄的啊?”

宋新詞吸了一口煙,接過徐浪手裏的瑪格麗特,沒回答這個問題,問道:“徐浪,你知道陳康吧?”

徐浪一副看白癡的表情:“這不是廢話嗎,你老人家耍了幾個月的男朋友。”

宋新詞喝了一口酒,用夾煙的那只手勾着徐浪的肩膀:“哥們,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得幫幫我。”

徐浪喝了一口酒,笑道:“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你老人家一句話。”

宋新詞笑了笑,道:“前兩天分手了,老是來煩我,你假裝是我男朋友,把他打發了。”

徐浪往前走了幾步,回身抱着手臂看着宋新詞,也笑,笑的分不清真假:“好啊。”

宋新詞遙遙舉杯,隔空一碰:“謝了。”

徐浪搖搖頭:“你啊,真是個禍害,不知傷了多少人的心。”

宋新詞放下酒,拿出手機,笑着起身,走到徐浪身邊:“來來來,拍張合照,發個朋友圈。”

……

夏瑤走出寫字樓,攔了個出租到富春榮金融公司。

她和老楊分好工,一個去貸一次錢,了解一下流程。一個去走訪那些從這個公司借過錢的人,收集那些非法放貸,非法催債的信息。

夏瑤下車的時候,看了看手表,六點二十三。随即踏上臺階,往裏走進去。

天邊有一抹赤色晚霞。

老遠就有人幫她推開門,迎了進去:“你好,這裏是富春榮金融公司,請問有什麽能幫到你的嗎?”接待笑的非常标準,剛好露出六顆牙齒。

夏瑤一副很着急的樣子,道:“我今天下午兩點鐘的時候跟你們那個張經理說好了,現在我身份證帶來了,急着用錢,你們張經理在哪?”

“好的,你請在那邊稍等一會,我去幫你找張經理。”

不一會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士走了出來,正是那個張經理。

簽合同的時候,夏瑤套着張經理說了兩遍合同條款,她還反複确認過,張經理都答的是,沒有任何問題,合理合法合規。

夏瑤說了聲謝謝,走出了富春榮金融公司的大門。

天色漸晚,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城市依舊車水馬龍。

夏瑤拍了拍包,裏面有支錄音筆。

今天整個白天,夏瑤只喝了一杯咖啡,此時感覺有點餓,拿出手機想看看哪裏有吃的,因為習慣先點開了微信朋友圈。

往下劃兩頁,是宋新詞新發的朋友圈。

一張她和一個男人的合照,彼此笑的很開心,背景燈光有點昏暗,看起來很暧昧,宋新詞勾着那男人的脖子,左手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煙。

配了六個字:你好哇,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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