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價之寶
夏瑤拍拍宋新詞的頭道:“新詞,到了。”
車上颠簸,宋新詞覺得困,也沒有真的睡着,處于一個半睡半醒之間,在夏瑤肩膀上蹭了蹭才起身,對夏瑤道:“瑤姐,我回家一趟,跟我爸吃個午飯,你先把行李帶回去,我們下去再去公司辭職。”
夏瑤想到了什麽,勉強擠出個笑來:“好。”
出了車站,外面停了一排的士,宋新詞站在門邊,朝夏瑤揮揮手:“那瑤姐,我先走了,你記得吃飯。”
“好。”夏瑤應道,看着宋新詞上車,再到的士消失在視線裏,才拖着行李箱上了另一輛的士,不知為何,心裏有些擔憂,感覺很不安。
昨天中午在夏瑤老家吃過飯後,夏理和陳秀芳都有課,沒坐多久就走了,夏瑤本來還想去看看爺爺奶奶,被告知爺爺奶奶前兩天報了個小紅帽旅游團去南方了,兩人看了一下午電視,住了一夜,今天早上坐最早的一般客車到陽川市。臨走時,夏瑤将宋新詞買的東西,從行李箱裏拿出來遞給父母,老兩口也準備了很多土特産,塞得行李箱滿滿當當的。
夏瑤回家後,把一些新鮮的菜放進冰箱,将臘肉挂在廚房,再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扔進洗衣機,一些親密的衣物放在盆裏泡着,打算過會手洗,然後開始拖地。
宋新詞早上剛上客車的時候,給宋聞韬發了一條短信,約中午飯。
到家的時候,宋聞韬正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看財經新聞,見宋新詞回來了,放下遙控器,損道:“喲,大小姐舍得回來了,搬個家招呼也不打一聲。”
宋新詞沒有像以前那樣和她爸互侃,坐到宋聞韬身邊,認真道:“爸,我跟你說個事。”
宋聞韬有種強烈的預感,大概能猜出來女兒要說什麽,站起身,拍了拍宋新詞的肩膀:“坐沙發上幹嘛啊,我吃了飯還有事,沒時間聽你說些有的沒的,走,趕緊吃飯去。”
宋新詞拉着宋聞韬的手腕,仰頭道:“爸爸,我有喜歡的人了。”
宋聞韬撇開宋新詞的手,往餐桌走:“陳康?徐浪?”
宋新詞站起身看着宋聞韬的背影道:“爸爸,那個人你認識。”
“我們就不能以後再說,先吃飯。”
“夏瑤…”宋新詞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接着道:“我喜歡夏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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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韬停下了腳步。
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一會,宋聞韬先開口,冷冷道:“不行,我不同意,像什麽話,兩個女孩子,成何體統。”
“我不要體統,我不要像話,別人愛怎麽說怎麽說。”
宋聞韬轉身瞪着宋新詞,一臉兇神惡煞的表情,就像教訓犯了大錯的下屬一樣,怒道:“你不要,我要,我說不行就不行,別給我扯什麽獨立思想,首先你姓宋,你是我的女兒,我絕對不會容忍你幹出這種有辱家門的事。”
宋新詞心裏挺不是滋味的,一是因為宋聞韬從來沒有對她這麽兇過,二是因為自己喜歡的人得不到家裏人的承認,為夏瑤難過,憋出一個冷笑道:“爸爸,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還以為你們家有皇位要繼承啊?”
宋聞韬走近兩步,一米八的大高個,非常有壓迫感,指着宋新詞的鼻子:“你再給我說一遍。”
宋新詞倔脾氣上來了,也不退半步,仰頭道:“我就是喜歡夏瑤,我就是要跟她在一起,你敢去找她,你不要後悔。”
宋聞韬氣急敗壞,擡手扇了宋新詞一耳光,聲音反而低了下來:“你要不是我女兒,你能威脅我什麽。”
宋新詞捂着瞬間腫起來的臉,覺得委屈,眼裏閃着淚光:“不小心投胎到你們家,那真是對不起了。”宋新詞說完,往屋外走。
宋聞韬看着宋新詞的背影,吼道:“你要是走出了這間屋子,你就永遠也不要回來。”
宋新詞頭也沒回,将包裏的附屬卡,車鑰匙,房間鑰匙,各種貴賓卡掏出來,往花壇上一放,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聞韬冷着臉,看着宋新詞消失在大門拐角,拿出手機打電話。真是從小好吃好喝給你供着,你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宋新詞一個人在路上走了一會,到一家便利店買了瓶水,要了一塊冰,敷着臉,将水送給一個流浪漢,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發呆。
大中午的,公園沒什麽人,靜悄悄的。宋新詞做足了姿态,宋聞韬不接受夏瑤,她就不回去。她知道這樣不孝順,也因為自己是宋聞韬的女兒,才敢這麽放狠話,為什麽,因為骨肉血親,不是說放就能放的,不管那個人多麽不合你的心意,父女始終是父女,她不可能放棄夏瑤,她如果和夏瑤分手,彼此就會是對方的一個傷口,即使碰一下就痛徹心扉,下半生也極大可能不會再相見,相愛而不能相守,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而宋聞韬不同,爸爸始終是爸爸,這輩子都是父女,不會說不見就不見的,只好先不孝順了。她不想成為一個讓父母覺得自己肯定是上輩子欠了孩子債的子女,但是,沒有辦法。
宋新詞捂着臉,小聲道:“爸爸,對不起。”
夏瑤将衣服晾好,盤腿坐在墊子上,看電視,調了幾圈的臺,都沒有想看的,于是關了電視。進側卧,寫書稿,寫一張,扔一張,不一會鐵絲網垃圾簍裏裝滿了揉成一團的廢稿。夏瑤坐在椅子上揉揉眉心,覺得莫名煩躁。客廳桌子上那桶泡面,都涼了,夏瑤也沒出去吃。
又扔了一張廢稿,夏瑤收到一條短信,滑開手機,就愣住了。是一條辭退短信,四季新聞辭退了她,沒說理由,只是告知了違約金會連同夏瑤上個月加這個月二十天的工資在月底的時候一起打到她的卡上。
夏瑤心裏咯噔一下,拿着手機的手抖了抖,想給宋新詞打一個電話,又忍住了。跑到客廳,坐回墊子上,看着牆上的原木挂鐘,時間每過一分,她的心就緊一分。
下午三點二十八分五十七秒,門那邊傳來擰鑰匙的聲音。
夏瑤松了一口氣,一顆晃晃蕩蕩的心終于落回地面,夏瑤起身走到門邊,在宋新詞進來的時候,給了宋新詞一個大大的擁抱。
宋新詞拍拍夏瑤的背,柔聲道:“瑤姐,你怎麽了?”
夏瑤搖搖頭:“沒事。”說着松開宋新詞,看着宋新詞的臉,皺起了眉:“新詞,你的臉怎麽了?”
“不小心撞桌子上了。”宋新詞躲開夏瑤的目光,往客廳走去,看見桌子上的泡面,氣道:“瑤姐,我不在,你就吃泡面。”說着拔掉叉子,看見泡好的泡面動都沒動:“哈,泡面你都沒吃。”說着從包裏拿出手機,低着頭道:“叫個外賣吧,不好意思啊,瑤姐,我暫時不會做飯,給我一段時間,等我學會了,再做給你吃。”
夏瑤走上前,伸手擋着宋新詞的手機界面:“新詞,你和伯父是不是鬧什麽不愉快了。”
宋新詞拿開夏瑤的手:“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對我寵得很。”
夏瑤按着宋新詞的肩膀,逼迫宋新詞和自己對視:“是因為我嗎?”
宋新詞後退一步:“真的不是。”
夏瑤将嘴抿成一條線,眼睛直視,像是在看宋新詞,又像在看別的什麽東西,眉頭緊鎖,沒再問話。
宋新詞看到夏瑤這個表情,有點慌,上前一把緊緊抱着夏瑤,道:“瑤姐,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能分開,我爸暫時不接受,也沒有關系,我們是成年人,對不對,成年人應該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應該有擔當,而不是因為一點阻礙,就知難而退了,你要是打着為我好的名義和我分手,夏瑤,我恨你一輩子。”
夏瑤沒說話,緊咬牙關,眼睛紅紅的。
宋新詞松開夏瑤,繼續說道:“我爸思想比較傳統,一時不能接受,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要很相愛,我們要做給我爸看,瑤姐你想想,打算我們活到七十歲,還有四十幾年,這四十幾年裏,肯定會遇到很多事情,也許我們争吵,會有分歧,也許會被幾十年如一日的平淡生活磨光了熱情,我們不能領結婚證,也得不到社會大多數人的認可,外界壓力又大,我爸不放心是做父母的人之常情啊,他怕我們走不到最後,你千萬不要怪我爸。”說着說着又抱住了夏瑤,帶着哭腔道:“但是瑤姐,你也不要因為這樣而害怕,我不會跟你吵架,我什麽都讓着你,什麽都聽你的,所以我們不會有分歧,你也不要怕平淡,我會好好計劃我們的生活的,每一天都安排的滿滿當當,瑤姐,只要你也堅定地跟我站在一起,沒有什麽能将我們分開。”
夏瑤将宋新詞拉開,又哭又笑,摸着宋新詞有點腫脹的臉,眼裏滿滿的都是心疼:“嗯,沒有什麽能将我們分開,疼不疼啊,我拿點冰給你敷一下。”
宋新詞摟着夏瑤的脖子:“敷冰沒有用,你抱着我就不疼了。”
夏瑤揉揉宋新詞的頭發:“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宋新詞将頭擱在夏瑤的下巴上,點點頭。
“戰國時期,魏國一農夫鋤草時,發現一塊玉石,拿回家請……”
沒等夏瑤說完,宋新詞抗議道:“無價之寶,你不能學我講小學成語故事,只能我講給你聽。”
夏瑤笑着點點頭,道:“好,我就只講這一個。”頓了一下,夏瑤低聲認真道:
“新詞,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就是我的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