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顆星
韓楊懷疑自己耳朵瞎了...
沈曜這話,換個有心人聽見轉手給他挂到微博上,那必定又是場腥風血雨。
不過也不一定,說不準網友都跟他一個想法,覺得自己眼睛聾了。
韓楊第一百零一次在心裏哀嘆: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浮華不實,一個個都會操人設!
什麽溫潤清冷疏離,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可這對拍戲本身來說,卻是沒什麽壞處的。
于是韓楊咽下到嘴邊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長舒了口氣,“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過,在戲外,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
韓楊點到即止,沈曜明白他的意思,應下,“您放心,不會給您添麻煩。”
“嗯,”韓楊點點頭,不再多說,“先來研讀劇本吧。”
說罷,他就先一步往休息區走。
沈曜正要跟上,轉頭對上花熠的眼睛,腳步就是一頓。
花熠那雙總是滿目含情的桃花眼中,平日裏慣有的散漫不着調在這一刻都卸了個幹淨,眼底餘下的是純粹的疑惑,還有那麽點兒藏在深處不想被發覺的悲哀。
這個人現在究竟是在做什麽?
當初新歡分手一條龍的是他沈曜,現在沒事人一樣湊過來主動關心句句撩的,還是他沈曜。
沈曜不知道花熠心裏想什麽,只覺得被這眼神刺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又牽起了嘴角,輕快道,“愣什麽神,走了。”
說着,他還動作自然地握住了花熠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瞬間通過指尖蔓延上心髒,沈曜的手指微微瑟縮了一下,只下一秒,就又握得更緊了些。
這個動作來得突然,花熠始料未及,下意識想甩開,可手腕上略微冰涼的觸感仿佛熟悉到刻進了肌膚裏,又怎麽可能甩得開?
你花爺放棄掙紮,任由沈曜牽着一路到了休息區,雖然不過兩分鐘,可片場上的吃瓜群衆也确實不少。
不過好在他們現在拍的本就是同志片,再露骨的照片傳出去了,也能輕松用“對戲”解釋過去。
不然沈曜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
韓楊已經沒眼看這兩個人,輕斥一聲,“還不快坐下。”
沈曜松開手,挨着花熠坐了下來。
一起研讀劇本的還有副導演,編劇,以及一小部分配角,大家都是長期浸染在圈子裏的人,知道什麽該看什麽不該。
簡單自我介紹過後,大家就進入了正題。
“下午要拍的這場是在室外,”韓楊開始說戲,“劇本你們都看過了,應該知道這場戲是安常和吳畢的第四次見面,前三次都是吳畢在舞蹈教室,安常去給他送快遞,那部分比較簡單,放在以後天氣不好的時候拍。”
青潼縣在東部,臨海,卻又只比南北分界線的緯度稍低些,冬天濕冷不說,還總是下雨。
像今天這樣能看見太陽的天很是難得,當然是要抓住機會拍室外的戲。
“這幕戲劇本上寫得很少,”韓楊點了根煙繼續講,“看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安常低頭看手機上的送件地址,沒注意到不遠處的王大叔正舉着大水管準備洗車。而王大叔眼神不好,也沒看見安常,水管的方向正好沖着他,水龍頭一開,水就噴了出來,不過在水要噴到安常身上的前一秒,吳畢正好路過,拉了安常一把,使他避免了成為落湯雞的命運,兩人也第一次有了近距離的肢體接觸。”
“但有兩個問題是我們拍之前就要明确的,”韓楊話鋒轉得很快,基本不給人準備的時間,擡頭看向花熠就問出一句,“吳畢,你這時候動心了麽?”
花熠叼着根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動了,不過動的不是愛情,而是好奇心。我對安常感興趣,拉他那一把,不是身體本能,而是計劃好的,想刻意制造這種類似“英雄救美”的戲碼。”
這時候的花熠,乍一看與平時沒什麽不同,細看卻不難發現,他雖然是靠在椅子裏,脊背卻繃得有些緊,夾煙的那只手,手指無意識般揉撚煙尾,另一只手虛攥着拳放在身側,說話的語氣也有了細微的變化,懶散語調下壓着幾分陰霾。
韓楊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入戲入得這麽快,眼睛亮了亮,“沒錯!其實這裏有一個隐藏的小細節,之前怕你們悟不出這一層就删掉了。其實在這幕戲裏,吳畢确實是“故意”的。他早在王大叔準備洗車前就看到了安常,明知道安常低着頭沒有注意王大叔,他卻沒有上前提醒,反而就近站到了樹後邊,一直等着水流要噴到安常身上了,他才沖出去拉開安常,就像你說的,故意制造出了一場“英雄救美”。”
這部分是劇本裏沒有的,花熠聽後神色卻沒有多少變化,他點了點頭做出總結,“能理解,安常對我來說,先是獵物,才是愛人。”
“很到位!”韓楊忍不住贊嘆了一句,“這個狀态保持住!”
“安常,”贊完,韓楊又立刻轉向沈曜,“這時候你的心理活動是什麽樣的?”
周圍這一個個都在吞雲吐霧,沈曜的煙瘾也被勾了起來,他下意識想要摸煙,手卻在挨到口袋的時候又收回。
他現在是安常,安常不會抽煙。
“這個時候,”沈曜兩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換了個很規矩的坐姿,“我應該是先驚後喜的。吳畢在我心裏自然是有些不同的,但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離我太遠了,遠得根本不像一個世界的人。所以在他突然出現拉住我的時候,我先是很驚訝,慢慢回過神,後知後覺才開始感覺到喜悅。”
“很好!”兩人對人物心理的揣摩遠比韓楊預期的更深入,他不禁喜上眉梢,“下午不要緊張,能把現在說的都演出來就足夠了!”
之後,他又跟飾演“王大叔”的演員簡單交代了兩句,就大手一揮,放大家吃飯。
午飯是劇組提前訂好的盒飯,不過韓楊很大方,雖說是盒飯,質量卻很是上乘,每人都是兩葷兩素一湯,味道也很不錯。
沈曜卻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他腦袋裏還回蕩着花熠之前說的那句話:“先是獵物,才是愛人。”
沈曜想,在戲裏,安常之于吳畢是如此,那麽戲外,自己之于花熠,是不是也如此?
捕獵者為了捕到獵物,會不擇手段,在到手之後,卻又能輕易棄之敝履。
當初,花熠待他不就是這樣嗎?
他想得太專注,甚至沒注意到盒飯裏有道菜是清炒芹菜,直到夾起來吃到嘴裏,反感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才反應過來。
沈曜吃飯有些挑食,芹菜就是他的其中一號“天敵”。
擡頭正要抽張餐巾紙吐掉,嘴邊就遞過來一張。
這情景并不陌生,相反,格外熟悉。
熟悉得沈曜條件反射,張口就把那根咬了一下的芹菜吐在了紙上。
吐完,他才猛地察覺到什麽,轉頭去看花熠,卻見你花爺看都沒看他,旁若無人地将餐巾紙包起來丢進垃圾桶,随後低頭,依然旁若無人地從他飯盒裏夾走了所有的芹菜。
你看,這個人就是這樣,時隔五年,細節處還是這麽會關心人,要不是他當初走得那麽幹脆,沈曜真要信了他是真的一直都喜歡自己。
不過也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吧。
比如五年前的你花爺一定不會這麽沉默,他會故意湊過來攬住沈曜的腰,貼在沈曜耳邊痞兮兮地說,“乖,叫句“好老公”,我就幫你把芹菜都吃掉。”
往事不堪回首,自嘲一笑,沈曜垂眸扒了一大口米飯。
去他媽的獵物還是愛人,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要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無論如何,他也要當一次捕獵者。
吃過午飯,就要開始正式拍攝了。
室外的場景已經布置好,一棵大樹旁,放着輛三輪電動車,車身上印着有些掉漆的“速達快遞”四個大字,車裏堆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快遞盒。
不遠處的家屬院門口,停着輛有些破舊還髒兮兮的面包車,旁邊放着根很粗還同樣髒兮兮的水管。
各組工作人員都已經就位,韓楊舉着個大喇叭喊,“先來一遍走位!”
沈曜先站在了快遞車邊,做出低頭看手機的樣子,對快要怼在臉上的鏡頭恍若未覺。
他雖然是第一次拍戲,卻并不是第一次處在鏡頭下,因此并不會覺得尴尬不自然,更不會怯場。
同時另一側的鏡頭就位,追随花熠拍下了他從小樓裏出來走到樹後站着的全程。
這是剛飯前研讀過劇本之後才加進來的情節,不過無論是攝像組還是花熠,都很專業地沒有出任何問題。
一遍走位結束,韓楊又拿着喇叭講了幾句,“整體沒有太大問題,需要注意的我說一下:王大叔水龍頭開慢了半拍,時刻謹記鏡頭是顯微鏡不是遮蓋布,再細微的出入也都會被放大!安常這邊的光打得還不夠亮,他是因為陽光太刺眼才沒注意到水管,不是瞎了!最後,吳畢拉安常那一下,特寫再給大一點兒,吳畢的手長得這麽好看,拍大了放熒幕上讓觀衆看啊!”
和平時相處的時候不太一樣,正式開拍以後,韓楊說話明顯要犀利很多。
見各方都點頭表示聽明白了,他才給場記打了手勢。
場記打板:“《陷阱》,第四十三場一鏡一次,Action!”
午後的陽光很烈,安常姿勢放松地倚坐在快遞車上,微微眯着眼低頭,很專注地看着手機上的一長列送貨地址,為了看得更清晰,他還擡起一只手攏在了屏幕上。
另一邊,吳畢剛結束了上午的舞蹈課,從舞蹈教室出來準備去吃午飯。
他嘴裏叼着根煙,一邊耳朵塞着耳機,耳機線随意纏繞墜在胸前,兩只手揣在口袋裏,走路帶風,姿勢拽得像還在跳街舞。
兩邊的攝像機都在穩步拍攝着,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之前走位時候水龍頭開慢了半拍的王大叔,這次不知為何竟開快了三拍不止,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水柱就已經從粗大的水管中噴湧而出。
沈曜是真的很入戲地盯着手機,光板打得也是真的很亮,當他注意到旁邊有束光亮得很不同尋常,甚至能折射出彩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帶着巨大沖力的水柱像吐着信子的毒舌,裹挾着冰冷水珠直沖而來,讓他根本躲閃不及!
十二月的青潼縣,即便是大中午,最高溫度也不過個位數,水柱噴在身上的一瞬間,沈曜只覺得透心涼,冰冷感從肌膚一路傳遞上大腦,讓他一時失了所有反應,站在原地打起了寒顫。
變故來得太突然,現場都懵了兩秒,才有工作人員跑上前關掉了水龍頭。
韓楊正要舉着大喇叭喊cut,在鏡頭裏看見什麽,又下意識住了嘴。
鏡頭裏,前一秒還腳底生風拽上天的你花爺,現在滿臉焦急,一陣風似的飛奔到了沈曜面前,把渾身濕漉漉的人穩穩圈進了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身體永遠比嘴誠實【攤手jpg.】
鞠躬,愛你們。感謝在2020-02-24 14:46:06~2020-02-25 14:41: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燕息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秋梨哇、你岸、燕息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啊糖啊糖 5瓶;niny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