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裏芽趴在浴桶邊邊兒,看他痛苦得臉上青筋暴起,心裏憋悶,讓人眼眶發酸。
抿了抿唇,猶豫許久,終究還是割破了自己的手背,讓血液流淌到了生肉上。
一股子腥甜味兒,帶了些許藥香,掩蓋了生肉的腥臭味,異香從浴桶中散發出來,竄入人的鼻腔。
一刻鐘後,連續了四日的痛苦終于停了下來,顧千裏輕輕搖晃了一下滿是汗水的腦子,強迫自己清醒。
裏芽翻了一包藥粉出來,給自己止了血,滿室腥甜味兒,那味道就跟能上瘾似的,讓人覺得欲罷不能。
沒理會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男人,裏芽用幹淨的棉布把自己手臂綁好,走到浴桶邊邊一看,男人腰際皮下鼓起來的一個包包,正極為緩慢地向下移動。
估摸着,也需要一日才可以出來。
除吸血蠱毒,得讓它不知不覺,心甘情願的出來,否則那蠱蟲會在人體內産下卵蟲,會越來越多。
所以無論如何,前三日的折騰必不可少
扶着浴桶邊緣深呼吸了一會兒,裏芽看向仰頭靠在浴桶邊幾近虛脫的男人,抿了抿唇,伸手過去,替他把毛巾取了出來。
“……”
顧千裏維持着張嘴的動作,滿額頭都是濕潤,汗水差點流入眼睛,疼痛乍然過去,立馬有些虛脫了,這副殘破的身子太弱,能忍到現在,都依靠了他強大的意志力。
他能感覺到腰際那兒,有東西在蠕動,緩慢地,動一下,頓一下,卻是在往下走了,甚至還有些痛癢。
靜默了好久,久到裏芽喂他喝完了一碗熬煮好,晾涼了的落棋子藥茶,
顧千裏紅了眼眶,盯着他受傷的手背,淚水順着濕潤,滿是汗水的臉頰往下流,怎麽止也止不住,哭得像個孩子。
“芽兒。”他聽見自己哽咽着,啞聲呢喃:“為何,做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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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芽沒回答他,只是出了門,把一直溫在鍋裏的吃食端了進來,一勺一勺地喂他,喂完了,收拾了碗筷出去洗幹淨放好。
又把籃子裏的豬肝取出,切片,加了歸元草,往生花,落根,煙雨穑,蘿羌,人參片和草苣子一同文火炖煮。
入了夜,春兒又送了吃食過來,一碟子醬雞肉,一碟子清炒葫蘆瓜,還有一大碗米飯。
“今晚的吃食倒是不錯。”裏芽把床邊的桌子又拖了過來,上邊兒,還有兩顆他昨晚上街買的梨子。
顧千裏張嘴咬下那塊豬肝,咀嚼了兩下,便看見那小孩兒一臉菜色的夾了一塊兒最小的豬肝入嘴,囫囵咀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
“……”顧千裏失笑。
小孩兒就是小孩兒,倒是挑食了,吃塊豬肝,卻像是在吃毒藥,明明連無藥可解的鸠毒都面不改色吃了去。
“怎地突然也跟着我吃豬肝了?”
顧千裏其實很想擡手去揉揉他的腦袋。
“唔……”裏芽迅速地扒拉了幾口飯,無奈道:“豬肝對身體好,你不要挑食。”
顧千裏吃了他喂過來的,帶着一片豬肝的米飯,咀嚼了三十下,咽下之後,才笑道:“我未曾挑食。”
睨了他一眼,裏芽氣哼哼地給他喂了好幾口豬肝米飯,然後才夾了一塊剔了骨頭的醬雞肉喂給他。
“雞肉現下也并不适合你吃,所以只能吃一塊兒哦。”
顧千裏配合地:“嗯。”了一聲,乖乖吃下他喂過來的吃食。
又在浴桶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裏芽起身時,他也便跟着醒了,室內的腥甜藥香味兒,聞久了,到不覺得有什麽。
那只蠱蟲已經爬到了膝蓋處,停了下來,裏芽查看了一下,只翻動了生肉,便不再理會。
出門洗漱完,春兒顫顫巍巍遞了食盒給他,抓起昨日的食盒,跌跌撞撞又跑遠了。
無語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轉身進了小廚房。
男人現在在逼蠱蟲,并不适合吃些治療的藥物,看了一圈,裏芽只把曬得半幹的藥材丢進了大鍋裏,加了井水開始熬煮。
把食盒放進屋裏去之後,又出了來,架了梯子爬出去集市上,買了三個大肉包子。
只一刻鐘的功夫,院兒裏便來了許多人,他懷揣着包子,坐在牆頭上,只見那位顧夫人帶了一大幫丫鬟婆子過來。
失蹤了好幾日的宋小姐跟在她身邊,趾高氣揚。
“二郎!為娘跟你商量件事兒啊!”顧夫人站在院子正中央,拿帕子掩了掩嘴角,語氣卻是氣死人的篤定:“真真兒是為娘的錯了,竟不知道你的沖喜夫人原跟我們家三郎是兩情相悅。”
“現下,我們三郎央我要了她去,你便放了她走吧。”
裏芽坐在院牆上,懷裏揣着溫熱的包子,兩手撐着牆壁,晃悠着雙腿看好戲。
任憑顧夫人在那裏說,屋裏的顧千裏連句冷哼都欠奉給她。
“顧二郎!你不要太過分了,你一個癱瘓在床的人,連禦醫都說診治不好你,你怎地忍心,讓我守了活寡!”
說完,宋慧慧還捏着手帕嘤嘤哭了出來:“索性婚約契書也不曾有,我這便告知與你,日後見了,你該喊我弟媳了!”
啧!
“二郎,不是為娘的說你,這窩囊廢啊,就是——”
“怎麽?”裏芽搬起了梯子,放下院子,慢悠悠地爬下來道:“趁我不在,來欺負顧千裏了?”
聞言,顧夫人猛地轉過身子看向他,見他淡淡地笑着,臉色一白,後退了幾步,防備地瞪着他。
沉默了一會兒,才拍了拍衣袖,整理好衣衫,沖他福看福身子,柔聲笑道:“小先生說笑了。”
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裏芽徑直往屋內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倘若下次再來,顧夫人提前說,我好為你準備了化屍粉。”
“……”
夏蟬慢慢響起,哇啦哇啦,滋兒哇亂叫,吵得人心煩,院子裏卻是再也沒了聲響。
見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右腿膝蓋側邊那個鼓起來還在蠕動的小包看,裏芽開開心心地把肉包子從懷裏拿了出來。
油紙包着,還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