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五國租界的“讨債者”
武昌紅樓,澡房。
嘩啦啦的流水聲,仇只提起一桶水從頭往下倒,在猶涼的四月裏,冷水倒在身上,破繭之後的皮膚表面溫度迅速下降。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仇只繼續打第二桶水往身上倒,然後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身體。
洗好澡,仇只擦幹自己的身體穿上寬松的布衣回房睡覺。
房中,亮着燈,昏黃的燈下,桌子旁,除了代替向叔亞寫今夜日租界神社案子檔案的寧姬外,其他人都睡了。
“段都督找你何事?”寧姬奮筆疾書,頭也不臺。
從漢口回來後,段都督便把仇只叫去。
“日租界死了不少巡捕,再加上前段時間羽民之案與法租界的交戰之事,明日,五國租界将聯合施壓紅樓制裁軍警隊。”仇只手指理了理濕漉漉的短發。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在漢口租界殺了不少人,更因為幹涉漢口妖怪交易之事讓洋商利益受損。現在,五國租界領事館館長終于忍不下去了。
“讨債的終于上門了。有趣,有趣。”寧姬道。
坐在床上,背靠窗戶,有風進來,仇只對寧姬道:“你賭輸我,為何不買煙?”
龍都督每個月給他們一筆大洋,但這些錢都交給寧姬和向叔亞打理,兄弟們除了一個月吃飯所需的錢之外,剩下的,若需要會向他們拿。
所以,現在仇只除了吃飯的錢外,并沒有多餘的錢。
“白齋主可不喜歡抽煙之人。”埋頭寫案的寧姬回道。
“你如何得知?”仇只疑問。
“你若不信,下次不妨在他面前抽,而後問他。”寧姬的本意是想仇只把煙戒掉,而白顯真,只是個借口罷了。因他明白,唯有把仇只在意的人搬出來,他才能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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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姬的話讓仇只想起白顯真身上那股幹淨的桃花香味。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蹭了蹭,似乎,在懷念白顯真那張柔軟的嘴唇。下一次,他再試試那般親吻。
“既然如此,我不再抽。只是你我之間的賭博,必得履行下去。”仇只道。
“你想要我做什麽?”
“洗衣一個月。”
“好。”
無煙,仇只閉目。身後的窗外,是寂靜的武漢。待頭發被四月的涼風吹得差不多時候,仇他倒床睡覺。而埋首寫案的寧姬,寫到天色微光。
翌日,軍警隊起得晚。
今日,仇只和寧姬去都督府會議廳會見那些租界來的讨債人。
太陽從窗戶外照在床上,仇只翻了個身。不一會,他起床喚醒寧姬,然後去洗漱。再回房的時候,寧姬已經起床了。穿上幹淨的軍警服,仇只道:“我們去會議廳。”
寧姬打了個哈欠:“好——”
兩人收拾出門,寧姬半睡半醒地把帽子戴在腦袋上,然後捏了捏自己的臉,人才清醒過來。
往都督府會議廳去,走廊裏,他們遇見軍令部孫部長。看到他們,孫部長道:“王将軍也到了,你們要小心。”
“多謝孫部長。”寧姬笑道。
然後,三人進入會議廳大門。
會議廳裏,五國租界領事館館長不僅到了,還有怡和洋行的老板赫伯特·英格拉姆和其他租界的大洋商都到來。
看到仇只和寧姬進門,這些“讨債者”露出不善的表情。
至于軍政府這邊,段都督、孫部長、王将軍,還有掌權湖北民政權的巡按使呂元庸也到場。
仇只和寧姬順着孫部長的位置坐下。
于是,湖北軍政府與五國租界的“讨債者”相對。
仇只對面的人,是赫伯特·英格拉姆。這位衣冠楚楚的英國人對仇只露出紳士笑容,軍警帽下,仇只的唇角對這個漢口最大的洋商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終有一日,他會親自收割怡和洋行暗地裏的那樁生意。
湖北最高權利者段都督和呂元庸坐在桌子最前方,看所有人到齊後,段都督先是問候在場所有人,然後便把話頭直切今日五國租界前來的目的。
“段都督,昨夜發生在神社前的殺戮,請給在下一個解釋!”日租界領事館館長臉色陰沉地質問。
昨夜,寧姬帶人攔住日租界巡捕的去路,事後,神社門前只留下一地的屍體。而神社,更是被火燒了。
“這個事——”寧姬笑着舉手。
“寧副隊長,請把昨日之事道來。”段都督開口道。
“這件事,罪在日租界。”帶着笑臉的寧姬言簡意赅,日館長噎住,氣得臉色通紅。
“一身罪孽之人誣賴逝去的人,何以讓死去的英靈得到安寧!”日館長臉色又青又紅。
“日租界神社捕捉妖怪和乞丐制造怪物,所以軍警隊才不得已出面幹涉。至于企圖阻止你們的巡捕嘛,這就是個誤會了。”寧姬臉上的笑,讓對面的“讨債者”想撕爛這張戴着笑臉“面具”的人。
“閣下殺了我們的巡捕,卻告訴我們這是個誤會?”日館長的臉色變黑。
“若他們肯聽勸我的解釋,和軍警隊一起攻破神社揭穿裏面肮髒之事,也不會造成那樣的後果。館長大人應該知道我們軍警隊存在的意義。”寧姬笑道。
有軍警隊出手的地方,勢必有妖魔精怪的交易。
而授予軍警隊這些權利的,是段都督本人。
“段都督!我們需要道歉!”日館長嚴厲地對段都督說道。
對于昨晚在日租界神社之事,段都督心中知曉。他揚手打斷日館長:“請稍安勿躁。”他對其他館長和大洋商說道,“下一位。”
聽了段都督的話,在場所有人詭異地安靜了一下。
法租界領事館館長說道咳了一聲,他道:“三月,軍警隊擅闖法租界與巡捕房交戰,他們讓我們失去了優秀的巡捕,還請段都督給我一個交代!”
“這個事——”寧姬臉上帶笑,他繼續舉手。
“寧副隊長,請說。”段都督道。
“因洋商威爾遜偷竊羽民之卵,此舉激怒了羽民,為了奪回大白蛋和複仇,羽民才會失控拿着槍械誤闖法租界。為阻攔失去理智的羽民,軍警隊才不得不進入法租界,可惜——”說着說着,寧姬頓了一下。
“可惜什麽?”法館長臉色也因為寧姬的話變得難看起來。
“可惜,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長不僅沒有與我們聯手,還把羽民一個不留地屠殺。”寧姬臉上的笑容緩了下來。
“你撒謊!”法館長大聲道。明明就是那群“天使”屠殺巡捕,巡捕才不得不反擊!
“法館長大人,當日,有很多人看到巡捕想把羽民屍體藏起來。若不是陰陽齋,被屠殺的羽民屍體早已落入你們的手中。這一點,我說的沒錯吧。也不知,你們打算留下羽民的屍體做什麽?這一點,我相信在場所有人都很有興趣。”仇只雙目毫無感情地看着法館長。
随着仇只的話,所有人把目光放在法館長身上。
法館長噎住。
“下一個。”段都督适時打斷。
這一次,開口的俄租界。
“你們差點把整個俄租界給毀了!”俄租界領事館館長不滿說道。
五刑場那一場爆炸天崩地裂,震動了整個漢口租界,尤其俄租界重創最為嚴重。爆炸中心周邊的地面,全部裂開。若不是五刑場布有陣法,把爆炸壓制限制在陣法之內,整個俄租界早就毀了!
“這個事——”寧姬繼續舉手。
“閉嘴!”俄租界館長指着寧姬猙獰地道。這個臉上帶笑的男人,實在是讓他讨厭至極!
“寧副隊長繼續說。”段都督道。
“謝謝段都督。這件事,我想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寧姬神氣閑暇。
在場人寂靜了一下,赫伯特·英格拉姆含笑問道:“請閣下解釋。”
赫伯特·英格拉姆的話讓仇只冷笑了一下,他緩緩開口道:“五刑場在俄租界,裏面究竟是什麽,我相信去調查一下五刑場爆炸那天逝世的人,便都知道真相。”
前往五刑場玩樂的都是上九流的權貴,而他對面的洋商更清楚五刑場背後的主人是誰。在軍警隊和陰陽齋攻破五刑場被算計的那天,沒能逃出五刑場的上九流權貴全死了。只要,他們去主動調查五刑場爆炸那天死去的人,便能給俄租界一個交代。
涉事死去的上九流權貴,他們的身份已足夠證明五刑場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這都不是你們可以随意進出租界殺戮的理由。”赫伯特·英格拉姆對桌子對面的仇只道。
五國租界,因軍警隊而受損的不僅僅有日、法、俄租界,還有英德租界。以涉嫌抓捕販賣妖魔精怪為由,軍警隊在租界犯下了多起血腥之戰,這直接挑戰到了租界當權者的威嚴,還讓洋商遭受巨大損失。
赫伯特·英格拉姆得到租界的支持。
“我們絕對不能容許軍警隊在租界裏為非作為!”德館長道。
“軍警隊必須受到裁決!”英館長道。
“他們不得再踏入俄租界一步!”俄館長道。
“我們日租界不歡迎軍警隊!”日館長道。
“附議!”法租界館長道。
五國租界最高的掌權者向段都督施壓,逼迫他不得讓軍警隊再踏入租界一步。而租界最大的洋商赫伯特·英格拉姆說道:“段都督,軍政府應當知道和租界交惡的後果。”
五國租界館長與前來的洋商把目光放在一臉深沉的段都督身上。
把軍警隊和租界擺上臺面,他們相信,段都督是個明事之人,他一定不會為了一個軍警隊與五國租界交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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