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百年後人
漢陽渡口,仇只與白顯真分道揚镳,白顯真和花夢歁回漢口,他們三人回武昌紅樓。
寬闊的長江,幹淨得與天空一個顏色的江水流動着。船緩緩往武昌去,船行至長江中心之時,仇只站起看向漢口方向,那裏,沿岸的洋碼頭蔓延下來。
“武漢,真是個好地方。”摘掉軍警帽,寧姬迎風遙望漢口方向。
“是啊……”仇只回道。這裏的人和事,即使腥風血雨,即使含污納垢,也殘存着那一點令人眷戀的溫情。
“隊長。”孔兵目光放到仇只那張剛毅的側臉。
“嗯?”
“回武昌後,我出門辦件事。”
“好。”
船過江,靠在武昌碼頭渡口,三人上岸,他們走進城門入城後,仇只和寧姬往紅樓去,孔兵轉到武昌城中,他循着自己百年後的記憶将眼前的街巷重疊,這裏沒有百年後的車水馬龍與高樓大廈,有的是被時代所束縛的人們。這大街兩旁,洋貨店、藥膳堂、食肆、茶館酒樓林立。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進入另外一條街巷,之後,站到一家“孔家米鋪”前。
米鋪裏,有客人買米。店主夫婦正給客人裝米稱米,也不知男店主說了什麽,一身素色秀禾衣,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店主便停下手坐到椅子上。
她面帶笑容看着男店主,似乎感受到店外的目光滞留得太長時間。于是,她把目光看向店外,目光與背着□□,帶着軍警帽,身穿軍警服的孔兵相視。
看到孔兵的臉一剎那,女店主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她看向店主,再看看孔兵。然後,對孔兵露出溫和的笑容。
男店主為客人稱好米,客人付錢後笑着道謝離開。女店主向男店主說了什麽,一身灰白色長袍的男店主把目光看向外面。
他的目光與孔兵相撞,看着這個和自己長得有些相似的年輕人,男店主一笑點點頭。
孔兵擡腳走向米鋪。
“客人想要多少米?”男店主親和對踏入店中人說道。眼前的年輕人,莫名讓他與內人感到親切,還真是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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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有人讓我給您和太太帶句話。”孔兵向他們說道。
店主和女店主對視一眼。
“您請說。”女店主道。
“請太太保重身體,他想再與太太和先生一起吃面窩。”
孔兵的話令店主和女人不解。那個“他/她”是何人?眼前的年輕人會不會、會不會認錯人了?
“話已送達,告辭。”孔兵轉身擡腳往店外去。
“請等等。”女店主叫住孔兵。
孔兵停下腳步回身,女人掀起簾子去了後方小院,不一會,她手中拿了一個紙袋出來,她将手中的紙袋遞給孔兵:“雖不知你說的是何人,但請把這些帶給他/她。”
孔兵點點頭,他接過微鞠了一下,然後離開“孔家米鋪”。
穿越武昌城,孔兵從紙袋裏拿出一個面窩放進口中咬了一口,他嚼了嚼吞下——
爺爺,曾祖母做的面窩當真和你說的一樣好吃。
吃掉一個面窩,在孔兵繼續伸手紙袋的時候,他忽然把紙袋往天上一扔然後閃電般地抽出警劍,“當”地一聲,他被震得退後一步。在紙袋落地之前,他接入手中。
一個年輕女人拿着閃着寒光的大刀與他相對。這個女人,一身緊身錦繡長袍,眼睛深處沒有任何感情,她就像孔兵在五刑場見過的殺人兵器一般。
孔兵腳步微挪,周邊的人們迅速散開,以免殃及池魚。
女人左手滑過刀身,她毫無感情地開口道:“離開武漢,不然,軍警隊将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話讓孔兵心中一震!
說完後,女人手中刀子淩厲襲來,孔兵被逼得連連後退,不太擅長近戰的孔兵處于下風,他抵擋守住連連後退。“當當當”幾下,右手被震得有些發麻。拿着紙袋的左手舍不得松開一絲一毫。
女人再次斬過來,她右腳一個旋踢把孔兵手中的警劍踢飛。然後刀子一飛一送,大刀便穿過孔兵的肚子。
“唔……”孔兵痛苦□□一聲。
女人上前握住穿過他腹部上的刀一抽,抽出來。孔兵腹部瞬間血流如注,他倒在地上,血蔓延了一地。
女人拿着刀子對準了孔兵的脖子,就在她的刀子落下砍掉孔兵的脖子時候,“砰”地兩聲槍響,一顆子彈打飛女人的大刀,第二顆子彈打中她的肩膀。
“唔!”女人□□了一聲。
“砰!砰!砰!”子彈飛來逼退女人,打槍之人從人群裏緩緩走過來——是諸葛公明!
最終,女人逃離。
諸葛公明收槍,他跪到地上抱起孔兵快速往教會醫院去!
武漢教會醫院。
孔兵緩緩醒來的時候,房頂上,熾白的燈顯得很溫和,顯然已是深夜,他腦袋微微一動,看到床邊的仇只和寧姬正拿着面窩吃。
孔兵:“……”
看到他醒來,仇只把剩下的面窩塞進口中含糊說道:“醒了?”
孔兵聲音有些嘶啞:“是。”
留在這裏,這具身體,只要沒有受到絕對傷害,這些傷口将再次破繭重生。喪失為人資格的他們,不停地戰鬥受傷,不停地愈合,然後繼續戰鬥。直到粉身碎骨、直到腦袋與身體分離,這樣的絕對傷害,才能終結這個生命。
寧姬笑問:“你肚子上的洞縫起來了,教會宋醫生說,你活不過今天。”
上次,他們被軍令部士兵從五刑場擡到教會醫院,沒幾天,人便溜了。看到他們一個個沒事,教會醫院已把他們當怪物看。孔兵肚子上的傷口,很嚴重。可這一次,他硬是挺過來活下去,醫生已不知該如何說了。
“福大命大。”孔兵自嘲。
若諸葛公明沒有到來,他真的被砍掉腦袋的話,這條命恐怕真的消失了吧。
對他來說,不管是死在這個時代,還是死在百年後,都是一樣的。
“公明到城裏給兄弟們買吃的,看到你差點被一個女妖怪殺了,他抱你來醫院之時,你手裏穩穩地抓着這個——”寧姬晃晃手中的紙袋,“這面窩的味道,真是比外面的好吃。”
“這個味道,人世間獨一無二。”因失血過多的蒼白臉上,孔兵露出淡淡的笑。
“那我和隊長真是好口福了。”寧姬笑着從裏面拿出一個面窩。
“殺你的妖怪,是什麽來路?”仇只問道。
“隊長,你可還記得在穆了和文康被炸死的第二天收到的信?”
“記得。離開武漢,不然,軍警隊死無葬身之地!”
“今日,襲擊殺我的妖怪,說的便是這句話。”
聽了他的話,仇只沉思,寧姬驚訝。
“那封信,不是萬佛火輪送來的?”自從向叔亞把死去的兄弟案子查清後,他們皆以為,那封信是萬佛小火輪的船主送來威脅逼迫他們離開武漢的。
“或許,我們一開始就弄錯了。那封信,并非萬佛火輪送來,而是有人利用了穆了和文康之死,把威脅信送來讓我們離開武漢。”仇只道。
他們算錯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放松警惕,而孔兵也差點被殺身亡。
“殺我的妖怪,和五刑場的那些強大妖怪很像。”孔兵道。
“莫不是五刑場背後的主人逼迫我們離開武漢?”寧姬道。除了他,寧姬實在是想不到第二人,只是,就算知道被後人是誰,卻不知他的真面目。
“有可能是他。陰陽齋調查張前一行人,現在還未有消息。現在,張前要把軍警隊清掉,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坐着挨打,可不是軍警隊的本分。”仇只沉聲道。
讓軍警隊離開武漢,不走,便将其抹殺。還真是兇惡之徒。好在,他們最不畏懼的便是這種東西。
仇只不再問,他站起道:“我讓蕭楚來照顧你。”
寧姬把紙袋子放在桌子上:“我和隊長先回去了。”
“好。”孔兵道。
兩人離開,孔兵緩緩閉上眼睛。
武昌紅樓。
仇只和寧姬回房後,大家便圍上來。
“隊長,孔兵傷勢如何?”諸葛公明道。
“無性命危險,蕭楚,待會去照顧孔兵。”仇只道。
“是!”蕭楚領命。
“所有人聽着!五刑場張前逼迫軍警隊離開武漢,若不離開,便将我們趕盡殺絕!所有人,外出任務之時,定要保護好自身安危!”
仇只的話讓衆人吃驚!
“孔兵被刺殺,是張前所為?”
“應當是他。不過,我更有興趣知道的是,張前身後之人為何要對我們趕盡殺絕?”寧姬笑着說道。
“總該有個理由……見到人,便知道真相了。”向叔亞道。
“我們在明,對方在暗。這樣的形勢,對我們還真是不利。”寧姬道。
“張前藏得隐秘,段都督說過,五刑場的背後之人,若不是租界最高的掌權者,便是湖北軍政或民政長官。而此人身份很大是某位民政長官。”仇只道。
“地下兵工廠之後,我要你們,翻邊所有租界掌權者和湖北各大民政長官!”仇只表情變得冷峻。
“是!”所有人大聲回道。
軍警隊,所有人都有可能處在危險之中。在對方斬殺他們之前,他們定要挖了對方的老巢!
仇只把命令下達後,衆人回房睡覺。躺到床上,仇只又想起了段都督說過的話。
逼迫他們離開武漢之人,不會在軍政府。若不在租界,便是某位民政長官。
身居高位的民政長官,為何制造五刑場,又為何,要把軍警隊趕盡殺絕。當找到那個人的時候,他所疑惑的事情,便能全部解開吧。
仇只緩緩閉上眼。
今夜,夢裏夢到了已死去多年隊友。
次日一早,随着江漢關大樓的鐘聲響起,仇只翻身而已,他有些睡意朦胧地打了個哈欠,早起的向叔亞道:“我去拿包子。”
仇只點點頭。
這個房,是他、寧姬、向叔亞還有孔兵在住。現在,孔兵在教會醫院,向叔亞只需拿上三人份便足夠了。
仇只出門洗漱回來的時候,寧姬已起坐在床上吃開了。仇只從桌子的盤子上拿起一個包子塞進口中,然後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昨日回來,他已把地下兵工廠之事告知段都督,之後,段都督把孫部長找來,讓他給他們備人和炸藥。
早上,他要随孫部長去炸藥庫看看。
穿好衣服,再吃了個包子,大喝了一杯水後。仇只便前往軍令部,軍令部裏,與他約定好時間的孫部長早已等待。看到仇只進門,他問道:“你想要多少人手和炸藥?”
“三箱炸藥,再給我十人。”仇只道。
“好,咱們去拿炸藥。”孫部長道。
于是,兩人去紅樓後的炸彈庫看炸藥,路上,孫部長有些無奈說道:“王将軍一直想管控署裏的武器庫。”
“他不僅想管控武器庫,更想總管湖北軍政府。”仇只回道。
“……你可知道,那個傳聞越演越烈。”孫部長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
“何須不安,真如此,想避也無法避開不是麽。”仇只淡然說道。
“你說的對。”孫部長一笑。
這個時代,任何事情,皆有可能。他們無法掌控,只得在裏面翻騰打滾過去。改朝換代的晚清民國他們都走過來了,接下來的,不管發生什麽事,他們有何可懼的。
兩人到了炸藥庫,孫部長把三箱炸藥擡到一邊并記下,他道:“等需要那日,來找我拿鑰匙,人我會給你備好。”
“多謝。”
“莫客氣。”孫部長拍拍仇只的肩膀。
炸彈定下,仇只直接出紅樓去教會醫院看孔兵。在紅樓大門,守門士兵道:“仇隊長,你的信。”
仇只上前接過撕開一看,紙上依舊是那句話:離開武漢,不然,軍警隊死無葬身之地!
仇只把信撕個粉碎。
教會醫院。
仇只找到那個留過洋的宋醫生詢問孔兵傷勢,帶着圓眼鏡的醫生道:“他雖已脫離危險,但還需留在醫院。”上次,軍警隊集體“出逃”可是震驚了整個教會醫院。
這些怪物!受了這麽重的傷,竟然無一人有事。
知道孔兵沒事就好。
“謝謝宋醫生。”
“嗯,若有事再找我。”
“好。”
仇只往住病房中去,裏面蕭楚正端着碗大口地喝白粥。看到仇只進來,他招呼道:“隊長。”
“嗯。”仇只坐到病床邊。
床上,孔兵未醒。此刻,他額頭冒汗,似乎陷入了噩夢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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