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見
等一人一貓大包小包的下了樓，花廷和錢岩已經在車裏吼了兩遍《怒放的生命》了。
錢岩一見連晟過來，立刻開了門下車，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壯漢站在寒風中眼中帶淚地沖來人喊，“隊長！”
連晟被他吓了一個哆嗦，擡眼望去，“老錢？”
錢岩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先給了他一個豪邁感十足的擁抱，然後把連晟的大包小包全接過來，從上到下看了他一圈，感嘆道，“隊長，你瘦了！”
連晟笑道，“廷廷經理說我胖了，你說我瘦了，我這到底是胖了還是瘦了？”
錢岩憨笑道，“你就算胖了也還是瘦。”
兩人站在外面敘舊，花廷卻等不及了，他搖下副駕駛的窗戶，吼道，“有事兒上來再說！站在風口唠嗑，嫌這天兒凍不死你們啊！”
錢岩這才反應過來，“對，先上車先上車！”
“老錢，你現在應該退役了吧？”連晟開門上車，将鈴铛的包放在他旁邊的位置上。
錢岩是連晟之前戰隊的隊友，是他的老搭檔。當時連晟在戰隊中雖然是隊長，年紀卻是最小的，錢岩比他還大三歲。
二十七歲，早就過了職業選手最巅峰的年紀了。
錢岩坐在副駕駛座，扭頭逗在貓包裏嗷嗷直叫的鈴铛，“我都退役好幾年了，現在在STV當教練。”随後，他仿佛想起了什麽，擡頭惶恐道，“先說好，我可教不了你啊。”
連晟沒忍住笑出了聲，“怎麽？教練第一天就打退堂鼓，讓我們這些新晉選手怎麽想？”
錢岩皺着一張臉求饒，“隊長，你可饒了我吧。”
victory可以說是他們那一屆電競職業選手中最拔尖兒的了，更不用說victory還是他的隊長，現在讓他來指導他曾經的隊長？那豈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班師門口磨斧子，孫悟空眼皮子底下扮猴？這他哪兒頂得住啊。
“我都離開戰隊六年了，有些東西早都忘了。”連晟将暴躁的鈴铛抱出來放到腿上，輕輕順它的毛安撫着，“而且，我的慣用手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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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岩皺了眉，“換了？你現在是右手鼠标，左手鍵盤？”
連晟點頭，“嗯。”
victory是左撇子，無論大小比賽都是左手拿鼠标右手用鍵盤，這在電競圈是獨一份，是出了名的榮耀左手。
可現在，榮耀左手不再榮耀了。
錢岩心下一緊，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左手上，擔憂道，“你的手......”
“放心，手沒事。”連晟淡然地笑笑，“我這幾年已經習慣右手了。雖然肯定比不上從前，但應該也不會太差。”
他說得輕描淡寫，錢岩心裏卻依然揪着一塊，“你的實力我自然是相信的，我只是擔心你心理上......”
花廷這會兒插了一嘴，“對了，V神，之前忘和你說了，周賀現在也在PUBG職業戰隊，是其他俱樂部的，以後打比賽有可能......會遇到。”
連晟動作一頓，左手下意識地攥緊了大拇指的指節，半晌後又松開，因為重壓而發青的關節開始慢慢回血。連晟眼睫顫了顫，重新撫摸起了鈴铛的毛發，“只要他不來惹我，我就當他是空氣。”
錢岩在心裏嘆了口氣。
好像無論什麽行業，出類拔萃者總是容易遭遇小人的嫉妒和陷害，尤其是身邊的小人。
為了能讓連晟好受一些，錢岩開始向他科普小人如今的悲慘生活，“隊長，那人現在混的可不咋的。他今年都26了，戰績一年比一年差，他們經理明裏暗裏勸了他多少次了，人還是舍不得退役。我看他現在在他們俱樂部過得跟活菩薩一樣，就只能供到那兒了。”
花廷無奈地笑了笑，“你還別說，這麽些年人周賀別的地方沒什麽長進，臉皮倒是長進得飛快，網上那些粉絲都把他罵成啥樣兒了，還裝的跟沒事兒人似的。我可聽他們經理說了，明年九月他們的合同結束之前，無論如何都得讓他退役。”
鈴铛慢慢适應了車裏的環境，開始在後座巡視新領地了，連晟一門心思全在它身上，聽了他們的話只不在意地笑了笑，“管他做什麽。”
過了幾秒鐘，他又提醒道，“對了，等會到了基地，你們可別再V神、隊長的叫我了啊。”
錢岩扭頭看他，“我聽經理說你是不打算讓大家知道你就是victory嗎？”
“嗯，你們隊裏不是有個小孩是victory的死忠粉嗎？我怕他一見到我，幻想破滅了，那多尴尬。還不如從零開始，重頭認識。”連晟道。
錢岩想起了隊內某人房間牆上被裱起來的V神海報，嘴角一抽，懷疑道，“嗯......你覺得一個死忠粉不知道自己偶像長什麽樣子的幾率有多少？”
花廷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還真不知道。”
錢岩:“？？”
花廷笑道，“咱們以前戰隊的人當然知道V神長什麽樣子了。但你想想，V神之前為了躲他那些吸血親戚，出去比賽的時候恨不得紋一個口罩在臉上，連拍宣傳照都捂得嚴嚴實實的。小嶼房間裏那張不露鼻子不露嘴的海報，你說是吳彥祖都有人信。”
錢岩:“那名字他總知道吧？”
花廷搖頭，“我沒和他說過。”
錢岩依舊不放棄，“那聽聲音呢？聲音總能聽出來吧？”
花廷越說越覺得他家方少爺這粉絲當的實在有些慘，“V神在役的那幾年是變聲期，我之前看他直播都沒聽出來，更不用說別人了。”
錢岩扶額，再說下去，他覺得他都快被方少爺感動了。
他扭過頭真誠地看着連晟，一本正經、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隊長，小嶼對你可是真愛啊！你一定要對他好一點！”
連晟:“......行吧。”
一個多小時後，STV戰隊的四層大別墅迎來了一人一貓兩位新成員。
連晟拎着貓包跟在花廷後面走進一扇高科技感十足的密碼門，又穿過一道擺滿了各種槍械手辦的星空走廊，終于到達了別墅一樓的大廳。
視線豁然開朗，連晟環視了一圈周圍，極其寬敞的客廳被頭頂的琉璃燈照的無比明亮，客廳裏的真皮沙發、木制家具什麽的光看着就價值不匪。連晟轉過身，等看到角落裏那棵足有三米高還帶着貓窩的仿真樹時，和貓包裏的鈴铛一起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抽了一口氣，愣了。
連晟努力按捺住自己“土鼈”氣息的肆意彌漫，幹巴巴道，“花哥，你知道你們戰隊為什麽資金不足嗎？”
花廷不解地回頭看他，“？”
連晟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我知道！”
怪不得花廷之前無比嫌棄的讓他把他家的破爛貓爬架趕緊給扔了。
奢侈啊！資本家的奢侈啊！
“天堂樂園”的大門在鈴铛面前徐徐開啓，它要是還能呆得住就不是只真貓了。它在貓包裏急得直罵娘，肉墊裏的爪勾都伸了出來，“咔咔”撓牆。
花廷道，“快把它放出來吧。”
連晟将貓包放在地上，打開鐵門，放鈴铛出去，“鈴铛的儲糧箱你放哪兒了？它今天早上都沒吃飯......”
他話還沒說完，從角落裏那棵仿生樹上“咣當”跳下來一只小貓，它仿佛被它的“體重之音”吓了一跳，小身子僵了一下，尴尬了沒幾秒後又裝作沒事兒貓一樣，優雅地邁着步子朝他們走來，看那模樣竟和鈴铛長得一模一樣。
連晟驚奇道，“鈴铛你看，這難道就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鈴铛正忙着在別處撒歡，沒空搭理他。
那小貓一步一步走到連晟腳下，嗅了嗅他的氣息，然後軟軟地叫了一聲。
連晟被萌得父愛蕩漾，蹲下身溫柔地抱起它。
“等等...”看到連晟的手即将碰到那祖宗，花廷抽了一口氣，急忙一臉恐慌地伸手制止。
可花廷沒想到的是，這祖宗一反平日裏張牙舞爪的常态，滿臉溫順地窩在連晟懷裏，任由他順着它的毛發，眯着眼睛舒服的呼嚕嚕直響，還時不時娘兮兮地哼唧兩聲。
那模樣看在花廷眼裏就像是平時耀武揚威紋着骷髅頭的惡霸在某一天突然穿上了粉色碎花裙跳起了宅舞一樣讓人......難以接受。
連晟擡頭，“怎麽了？”
花廷尴尬地收回“爾康手”，咳了兩聲，強裝淡定道，“沒事，貓糧放廚房了，我給你拿出來。”
花廷去廚房把鈴铛白色的飯盆拿出來，擺在地上那只藍色的旁邊，倒上貓糧，完成投喂工作後出來對連晟說，“你先收拾一下，一會兒帶你去認識你的新隊友。”
連晟将那只貓放到沙發上，起身，“現在就去吧。”
兩人上了二樓，花廷邊走邊向他介紹，“這是心理咨詢室，這是健身房，茶水間，衛生間。這是會議室，比賽後複盤的時候用的。最後面這間就是訓練室，現在是訓練時間，他們幾個應該都在。”
花廷推開訓練室的門，走進去拍了拍手，“猴崽子們，來認識一下你們的新隊友。”
三人正好一局游戲剛結束，紛紛摘了耳機擡頭過來看他。
花廷輕咳了一聲，指着他們挨個向連晟介紹，“邱峰，林海川，方誠嶼。”
然後拍着連晟的肩膀，對他們說，“這位是連晟，你們的新隊友，快叫大哥！”
離他們最近的邱峰迅速站起來握住連晟的手晃了晃，十足熱情地喊道，“晟哥！咱們那天四排匹到過，我是二號peak qiu啊！”
邱峰身量不太高，但又瘦又白，笑起來可愛又讨喜，還長着一對小虎牙，整個人看上去就像那種陽光的初中生。
連晟笑着點點頭，“我知道，皮卡丘。”
“對對對，就是我。”邱峰喜滋滋地笑道。
邱峰身後林海川也沖他笑笑，“晟哥，叫我大海就行。”
“好。”
他們兩人招呼完畢，四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向了最邊上的方誠嶼。
被四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誠嶼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抿着唇快速眨了兩下眼睛，淡淡道，“你好。”
連晟愣了一下，才溫聲回道，“你好。”
小粉絲。
邱峰收回目光，笑呵呵的幫自家隊長打圓場，“我們隊長比較慢熱，不愛說話，晟哥你叫他小嶼就行。”
連晟點頭，“好。”
看他們都相互認識了，花廷把在連晟身邊轉悠個不停的邱峰按回椅子裏，吩咐道，“行，先認識一下，以後相處的日子還長着呢。你們繼續訓練，我帶連晟去他的房間看看。”
邱峰擺擺手，“嗯嗯，早點回來，我還想和晟哥雙排幾局呢。”
連晟一口答應，“行，一會就來。”
等出了門，花廷才松了口氣，“看樣子，小嶼是沒認出來你，這我就放心了。”
“嗯。”連晟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我真怕他的粉絲屬性太強，外在的這些東西都瞞不過他的钛合金雷達眼。”花廷啧啧道。
“嗯。”
花廷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轉頭問他，“怎麽了？”
連晟想了幾秒，覺得不可思議但又十分肯定道，“花哥，我幾年前......見過方誠嶼。”
花廷瞬間瞪大了眼睛，“什麽時候！”
“六年前上海CFS的後臺，我上廁所出來的時候看見他站在門口等我，還問我要了簽名。”連晟回憶。
花廷驚訝道，“不是吧，這你都能記得？那時候小嶼才多大啊，你還能認得出來？”
連晟擡步走上臺階，輕笑道，“你覺得咱們方少爺的那張臉是能讓人輕易忘記的嗎？”
剛才連晟進訓練室的時候，只一眼就注意到了離門最遠的那個少年。
無他，只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
還是帶着點混血感的異族美貌。
如果這是在拍一部電影，那有他的畫面就仿佛加上了“引人注目”的濾鏡，讓人不由自主地想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
更不用說，六年前的CFS現場，在一堆平頭眼鏡畫風清奇的宅男中間，十三歲的方誠嶼就像是誤入了盤絲洞的嫦娥仙子。
你想不記得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