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下安靜迷惑

不知何時起,有細小到幾乎微不可查的雨絲随着濕潤的海風吹來,拂亂了在下的頭發。

在下擡手摸了一下淩亂的黑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好像應該剪發了,不過也沒有太長,不會阻擋視野,更不會影響戰鬥。

話說回來,好像很久都沒有正式拔刀與其他人比試切磋了,距離攢夠建立神社的錢好像又遠了一大步。

太宰先生靠在海邊的欄杆上,靜靜的看過來,“咦,在下君,你還沒有找到新的刀鞘嗎?”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與太宰先生相處的時間久了的緣故,在下有時可以憑直覺辨別一下太宰先生的意圖。

比如此刻,直覺告訴在下,太宰先生在明知故問。

在下開始警惕起來,“是的,之前的刀鞘是夜鬥君為在下刻的,防止在下再次像野獸一樣持刀傷人,要謹遵自己為人的外表。”

“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咦,真的嗎?”太宰先生懷疑道,“可是總覺得你會随時拔刀三十六刀我哎。”

他伸手去拔在下的刀。

在下下意識側身,又克制住本能拔刀攻擊的趨勢,看向他。

身為一個武士,刀不可能随便被其他人拔/出來。

哪怕這個武士本身有所克制,但他最基本的身體本能還在。

但太宰先生像是演練過許多遍那樣,十分熟練,手在刀邊晃了一下,就把刀拔了過去。

他料定了在下會先側身,又頓住,會立刻擡手阻止,卻因為他的身份有所遲疑。

最重要的是,他拔刀的動作太流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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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挂刀的細微位置和防衛或進攻的本能動作都不太一樣,這不是和其他人參考練習可以鍛煉出來的。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了。

在某個時間段裏,他經常拔在下的刀。

……

什麽?有一天,在下居然會被逼到這種程度嗎?!

在下瞳孔地震。

“在下君對我一點也不設防的嗎?”太宰先生随手轉了一下刀,用刀尖對準自己,看了幾秒,“這樣可不好哦~”

從他袖口露出的一小塊繃帶好像無限拉長那樣,被太宰先生随意的拉出來,扯在刀尖上,從那裏開始,白色的繃帶迅速蔓延至整個刀身,直至刀柄。

整個過程不足兩秒。

纏完後,太宰先生把剩下的白色繃帶拉出袖口,剛好還剩下一小節。

上面的那一層繃帶被全部拉出去後,太宰先生的袖口處露出的并不是白皙的皮膚,而是又一層繃帶。

他摸了摸被繃帶裹住的刀刃,随口道:“在下君,你的銳意就如同被繃帶裹住的刀刃呢,只需要用力一掙,就可以徹底掙開。”

“只要你想,這個世界就是諸神黃昏,誰也殺不了你。”

“你甚至,可以在舞臺劇的世界裏,獲得永恒,成為一個真正戰無不勝的神明。”

在下看了一眼只露出刀柄的日輪刀,“嗯。”

“永恒和戰無不勝所代表的,不只是高高在上,還有孤獨。”

“太宰先生喜歡寂靜的孤獨嗎?”

“啊,”太宰先生歪頭,“當然不喜歡……”

在下提前他一步說出來,“太無聊了,活着很無聊,這個世界也很無聊,不知道為什麽而活着,又不知道為什麽而死去。”

“整個世界,都是無聊乏味的,沒什麽想要擁有的,也沒什麽想要失去的,因為想要擁有什麽,在擁有的那一刻必定失去,想要失去的,卻會一直深入骨髓的啃咬着你。”

太宰先生拖長了尾音,“居然這麽說嗎?在下君曾經也很理解嗎?”

“不過這次說錯了哦,”他笑着說,“沒有什麽東西是拼命想要得到的,得到的那一瞬間就注定會失去,是這樣的沒錯啦。”

“世界乏味又無聊,像是野犬一樣沒方向,只能哀鳴着茫然失措,幾乎沒有什麽事可以脫離掌控,整個世界顯得死板呆滞……實在無法忍受。”

“但是,也有例外哦。”

在下看向他。

順便靜靜思考怎麽奪回刀,雖然在下才是刀的主人,但太宰先生之前那種熟練的姿态,對在下的刀也十分熟練。

現在的問題是,他要是切腹自盡的話,在下要不要介錯,為他補刀。

太宰先生道:“也有例外哦,在下君。”

在下沉思着點點頭,“是的。”

就像在下遇見了夜鬥君,整個成長軌跡都突變了,從被遺棄的孩子變成了、受神明寵愛的孩子。

“就像在下君哦~”太宰先生這樣說,海風把他蓬松的黑發吹成溫柔的形狀。

在下的直覺警告瘋狂響起,不停的提醒着在下什麽,但是在下注意不到。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野外,即将與猛獸相遇前,那種不詳的預感。

太宰先生微笑着,鳶色的眼睛裏仿佛渲染着海色的深藍,把他整個人柔化了一個度。

十分不對勁。

在下謹慎思考,“太宰先生……”

“嗯?”太宰先生微微歪頭。

在下想了想身後的一片海景,無聲的開啓了異能力,舞臺劇的場景瞬間覆蓋了現實世界,只有眼前的太宰先生還是原樣。

周圍站了幾個默默為在下和太宰先生舉傘的黑衣人。

傘是在下之前在舞臺上拿到過的那種黑色的傘,十分普通,本來就細微的雨絲在舞臺劇的世界裏更是弱化至不再存在。

但在下還是接過了雨傘,想起第一次見面,太宰先生說要找個美麗的女士一起殉情的話,沉默了一下,艱難開口道:“……在下,可能,暫時找不到……願意與你一起殉情的女子……”

在下淺呼吸一口,“由于異能力的原因,舞臺上也并沒有可以容您自由入水的河流。”

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整個人瞬間垮下來,“什麽嘛,在下君好過分~”

“現在居然不吃這種套路的嗎?可惡!”

他幽幽的飄來飄去,“在下君好過分好過分~”

好像正常了,在下松了一口氣,“抱歉,在下還是更喜歡正常時候的太宰先生。”

起碼,面對正常狀态下的太宰先生,在下的預警不會一直瘋狂跳動。

“但是我剛剛說的是真的哦。”

太宰先生在在下周身幽幽地飄了一圈,又停下來,用幾乎像面條一般柔軟的手臂把刀提給在下。

他揪住刀柄處的、那最後一節繃帶,自然而然的把它纏在在下的右手手指處。

周圍的舞臺劇場景在這一瞬間恢複成橫濱的海邊,海風濕/濕的吹來,把空氣都熏暈的慵懶起來。

太宰先生瞥了一眼在下纏好繃帶的手指。

“無論是什麽,在得到的瞬間就會失去,但是在下君不一樣哦,在失去的那一瞬間,我才真正得到在下君。”

“在和在下君徹底分離的那一刻,我才真正遇見你。”

他松開手,微笑一下。

是那種愉悅的笑容,“咦,在下君相信了嗎~?”

十四歲的太宰治,在遇到森鷗外之前,還沒有那種要深入黑暗世界,去港口Mafia體驗生與死的想法。

他像是二十二歲的自己一樣,喜歡入水和自殺,但身上沒有那麽多的傷痕,繃帶也沒有纏那麽多。

活着太過無趣,努力去死,卻也抵達不了彼岸,像是野犬一樣迷茫,在迷霧中迷失了方向,既沒有家,又沒有遠方。

這就是十四歲的,太宰治。

直到某一天,他日常入水,順着河流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在水裏觀察外面的世界,會發現世界格外的美麗,水幕把整個世界扭曲,讓橫濱仿佛變成了海底的亞特蘭蒂斯,那是一種詭異的、不屬于人間的美麗。

這樣随水漂流,不知抵達何方,正是太宰治的人生寫照之一。

不過有一個問題就是,河太淺的話,會被石頭卡住。

卡住就卡住吧,但是懶洋洋的泡一段時間也根本不會溺水身亡,經過一次次的入水,太宰治仿佛點亮了水呼吸的功能。

扭曲而瑰麗的水幕上映出水面上的場景,是一座橋,橋上站着一個人。

從十分鐘開始,那個人就站在橋上了,按理說,他應該可以看到太宰治露出水面的雙腿,但根本沒有想要救人的想法。

這次的入水,又失敗了。

太宰治從水裏站起來,水線在他身前翻湧,最終停在胸口部位。

他往橋上看。

看氣勢,橋上站着的人好像是一個武士,但穿着白色的浴衣、刀上和手指上也纏着一層薄薄的繃帶,他打着一把黑色的雨傘,遮擋了過分燦爛的太陽光線。

太宰治歪了一下頭,“咦,晴天打傘?”

“真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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